《[猎人]莉莉往事》末日新房客

8、NO.8

　　“走吧，和我一起。”
　　“走？……”
　　“你想去哪儿？”
　　“我……”
　　“我陪你。”

　　莉莉猛地睁开眼。黑暗的环境让她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境。是先前的梦境太过真实。飞坦说话的语气，神情实在太过清晰。难辨真假。
　　莉莉十分讨厌类似的梦境。
　　或者说，她梦见飞坦愿意陪伴自己已不止一次，可从未实现过。从一开始渴望梦境成真的气馁到现在淡然的一笑置之。
　　她其实，仍是愿意接受他的陪伴的。

　　“哟，你醒了。”
　　“是你。”莉莉听出声音来自侠客，虽是一惊，仍冷静地坐起身来。环顾四周，终于清醒。
　　记得睡着之前是坐在地上和飞坦说着话。关于什么时候上的床，自己睡了多久，飞坦到了哪儿去，一概不知。

　　“按照计划，我，飞坦，西索，分头行事。确定他们出发后，我就折返了。不过，你这一觉还睡得真久。”
　　“你找我，是想拿钥匙？”
　　侠客笑笑摇头：“我是来给你一个选择。”

　　“继续留在这儿跟着飞坦，还是我把你带到顾桢那儿去？”

　　“顾桢不是……”

　　“骗你的。”侠客笑得爽朗，“顾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我们解决了呢。他确实是想救你出去，只是西索把他的消息卖给我们了而已。”

　　哈，我就知道顾桢是不会骗我的。莉莉脸色虽然未变，心中却终于舒缓。
　　“你会那么好心送我去顾桢那儿？是不是又有什么条件？”

　　“看来你已经选好了嘛。真是毫不犹豫。”
　　侠客对于莉莉的选择很满意。
　　他并没有向莉莉透露这两个选择之下的后果。也就是如果莉莉选择留在这儿跟随飞坦，他会立刻杀了她。
　　“放心吧，这不是陷阱。取你的命易如反掌。还是你担心我想以你要挟顾桢？”

　　要挟也无所谓。顾桢为了救出自己付出代价本就是理所应当。他手中握有的资源本就是格里迪亚家族的所有物。
　　而蜘蛛，也没有堕落到以这种卑劣的手法取顾桢性命吧。

　　“走吧。”
　　莉莉做好了决定。

　　“可以说说你和飞坦的事么。”路上，侠客突然提起。

　　“你不知道？”莉莉是在强作镇定，“不是因为旅团的任务所以才会接近我么。”

　　“回来之后他什么也没提起。只是中途有过几次交流罢了。本来准备任务结束杀了你，他还是没下手吧。就算少了那样东西，你也不会活的很困扰吧？”

　　整件事根本跟那样东西没关系！就当时来说，即使是为了飞坦出卖格里迪亚家族也在所不惜。整件事的关键只是在于飞坦的背叛，欺骗。自己所在意的仅仅是飞坦原来不曾爱过自己这样的事实。

　　但莉莉并不想把自己鲜明的情感袒露出来：“还不如当初就杀了我。死，总要比活着容易。”

　　“在幸福触手可及的时候死掉，岂非更悲凉？你当时宁愿死，不过是因为生活苦痛，未来渺茫罢了。”

　　不，我当时宁愿死，仅仅是因为飞坦。

　　“我可以不在乎他接近我是为了得到那样东西。”
　　我在乎的是，我明明那样真心的想要保护他，却被他冷嘲热讽，羞辱着丢弃。
　　“我只是无法容忍被人欺骗。”

　　“哈，还真是爱之深，恨之切呢。”
　　侠客脸上的纯真笑容丝毫未变，在这句打趣的话之下，却隐藏着他对莉莉的杀意。他本想，如果莉莉对飞坦残存着哪怕一丝的希望，也要杀掉她以绝后患。

　　但还是失败了。

　　侠客心中老是有种感觉，莉莉会是那个将飞坦从自己身边带走的人。他想杀了她以绝后患，却又担心飞坦知道讨厌自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对莉莉出手。

　　“还是我背着你过去吧。明早就能到了。”
　　早一分钟把莉莉扔给顾桢，被飞坦发现的机会就少一分。如果可以，侠客真想杀了她。

　　目的地是一个陌生城镇中的陌生庄园。在太阳尚未升起的清晨中透出锈迹斑斑的陈旧感。庄园很大。房屋却都简陋。零零星星的散落在不同角落。侠客拉着莉莉几个起落就到了一幢房屋前。

　　“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莉莉小声抱怨。
　　“我直接送你到顾桢房间门口。之后就看你自己的了。”侠客笑道。
　　“等等，你怎么会知道顾桢在这儿的？”
　　“通常意义上来说，知道的越少的人总是活的更久，也更快乐。”侠客的笑容依旧不变，拉着莉莉到了一层东边第三间房门口，“进去吧。”

　　莉莉盯着深邃不见底的门片刻，终于将右手放在门把手上。金属在清晨时分的冰凉顺着莉莉的手掌寒气入骨。下定决心似的，莉莉轻轻旋转把手。

　　“顾桢。”

　　锈蚀的老旧门轴在转动中发出聒噪不安的“吱吱”声。莉莉尖细而轻微的呼唤伴随空气颤抖。短暂而急促。
　　顾桢的脸终于映入眼帘。

　　他坐在桌前，右手扶额，闭着眼像是在睡觉。

　　“顾桢。”
　　莉莉稍稍加大音量，顾桢终于抬起头。如此静谧的时刻，莉莉觉得周遭一切都逐渐沉闷缓慢下来。她能如此清晰的看见顾桢脸上表情的每一个变化。他的面色从凝固到惊讶再逐渐凝固。
　　“你怎么来了？”
　　莉莉闻此回头一看，侠客早已不知所踪。再回转头望向顾桢，不知如何回答。

　　见莉莉不出声，顾桢起身来到她身边，牵着她的手便往房间一侧的摆钟走去。顾桢伸手在摆钟背面一按，暗门打开出现一条向下的密道。
　　“这下面是什么？”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幽暗密道，莉莉觉得心中不安。
　　“下面是密室，来吧，我们一起下去。”顾桢先走了两步，回头对莉莉伸出手，脸上是一贯的温润笑容。
　　莉莉没再多问，抓住顾桢的手，向密道走了下去。

　　门合上后密道中亮起了烛光。

　　“谁带你来的？”顾桢的询问十分温柔。
　　“旅团的人。”莉莉道，“顾桢，这里是哪里，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顾桢略一沉吟才答道：“这里的人都是我从格里迪亚家族产业中挑选出来的忠义之士。把这里作为基地重建格里迪亚家族本是件极机密的事。旅团竟然……”
　　“我再问你件事。”突然打断顾桢的话，莉莉神色凝重，“关于钥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钥匙是什么？钥匙在哪里？是谁散播出去钥匙在我这儿的。”

　　“到了呢。”顾桢对莉莉暖暖一笑，答非所问。
　　密道已到尽头，空间开阔起来，莉莉环顾四周，竟然是座地牢！

　　“你带我到地牢来干什么？”莉莉双手紧紧攥住，抬起头死死盯着顾桢的眼睛。
　　“莉莉，外面太危险，这段时间你暂时待在这里。”顾桢拉起莉莉的手便把她扔进牢中，迅速锁上了门上的铁锁。
　　“顾桢。你到底想做什么？就算要重建格里迪亚家族，那也是我的事。你把我关在这里算什么？”
　　“莉莉，四处都是追杀你的人。这个地方也暴露给了蜘蛛。只有把你藏在这里才最安全。”
　　莉莉闭上嘴不言语，思考着顾桢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犹自踌躇，顾桢开口。

　　“现在我就来告诉你，关于钥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顾桢望着莉莉的眼，一字一顿的说，“钥匙，其实在我身上。”

　　“那传出消息说钥匙在我身上的，是你？”

　　“如果是我说的，怎么会有人相信。”顾桢点燃含在嘴里的烟，深吸一口，“是你父亲。”

　　“胡说！我爸爸怎么可能让我去当炮灰！”

　　顾桢背过身，不去瞧莉莉：“你认为在你父亲心中，是你重要，还是格里迪亚家族重要？”
　　莉莉，你只是格里迪亚家族的一件物品。是整个家族兴盛路上的垫脚石，也是为了家族而出生的工具。
　　顾桢并不清楚莉莉是否明白自己的可怜价值，却不忍心将那些残忍的话说出口。

　　“我知道你的意思。”
　　莉莉早已接受自己作为工具的命运，并不将此视为可悲的人生。毕竟这个世界还有人因饥饿而死，也有人因她而死。她只是不明白为何父亲非要她来当替死鬼。
　　即便如此，她也不打算跟顾桢深究该问题。在莉莉心中，顾桢是外人，是不可能比她更清楚格里迪亚家族的状况和父亲的个性的。
　　“那么，那个钥匙，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适时的将话题转向正轨。

　　“格里迪亚家族有一个箱子，里面装有这个世界各种组织的罪证。这是格里迪亚家族救命的稻草。而被威胁的组织自然想毁尸灭迹。”

　　“那为什么不破坏箱子本身，却都来打钥匙的主意。”

　　“箱子所在的地方，除了格里迪亚家族的家主知道外，就只有钥匙上有线索。”

　　“好吧。钥匙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你的计划我也不想过问。”莉莉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并非治世之才，所以并不打算插手顾桢的一切，“你查清楚了吗？杀我父亲的，究竟是谁？”

　　“你父亲，算是自我毁灭吧。为了不让庞大的格里迪亚家族付诸东流。”顾桢瞥了一眼莉莉，发现她一切如常后继续道，“上面不断施压，下面又虎视眈眈。你应该也明白你父亲做的是什么生意吧。证据一旦坐实，所有财产充入国库，整个家族的人都难逃一死。”

　　“眼看事情就要败露，于是他自我了断，将一切托付给你。转移财产，让格里迪亚家族改头换面的活下去。”莉莉接着顾桢的话往下说，“是这样吧？”

　　顾桢把烟头在墙上掐熄，转身看着莉莉，无法知晓她对自己的话是否相信，只能轻描淡写“嗯”了一声。

　　“最后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顾桢面对莉莉的冷静反倒手足无措。他想象过很多次莉莉明白真相后的情景。
　　他原本打算当一切翻盘，从旅团手中接回莉莉后，再告诉她实情。到了那时，她的生活一如往日安定富足，就算知道真相，最多大哭一场，便能继续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从莉莉父亲安排顾桢见莉莉的第一面起，他就深切的明白，自己今后的任务，便是保护她。
　　他拜托飞坦将莉莉留在旅团照顾她一段时间，也是担心莉莉在自己身边会被追杀。而如今旅团的人把她送回来，他不得不将实情和盘托出。如果他对莉莉说谎，不过是担心她无法承受过大的打击。而他说出实情，则是因为了解莉莉，想要给她安全感与信任。

　　但是，莉莉。那个在他眼中脆弱，不堪一击的女孩子，此刻只是气定神闲的望向他，仿佛在问晚餐是吃饭好还是吃面好一样简单。

　　“最快3天，最迟1周。”
　　莉莉听见顾桢的回答后，挑选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坐下，闭上眼，不再准备说话。
　　“我去给你拿床被子垫垫。”

　　“那种你们都不用的东西就没必要翻来给我了。”

　　顾桢看着莉莉的脸，良久才转身向地道的出口走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莉莉并没有看向顾桢的身影，顾桢也没有回头仅仅是停下了脚步。

　　“拜托你记得给爸爸报仇。”

　　事到如今，莉莉早就不需要什么安定生活。如果是尊崇自己的意愿，那也仅仅是不想跟格里迪亚家族扯上任何关系。

　　自由。
　　为自己而活。

　　莉莉不明白这样抽象的词汇到底有着怎样的意涵。
　　抑或是，她所憧憬的生活根本无法实现。
　　因为她心底隐藏最深之处所喜欢的人，根本就不喜欢她。

　　“放心吧。”
　　顾桢的身影渐行渐远，在昏暗烛火的照射下，成为一个忽明忽灭的黑点。
　　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