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琴师》毓苍山

27、新交

　　医馆就在这条街过去那条街，没有多远的路，苏妹却好像疼得厉害，走路很慢。

　　紫衣姑娘搀扶着苏妹慢慢走，我走在旁边，他哥哥走在最后。结果刚走到医馆门口，苏妹就晕了过去。

　　大夫摸了脉相说她是饥饿体虚加上精神紧张焦虑过度这才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又查看了苏妹的几处伤势，去药房开了药。兄妹二人付了诊费，商量由哥哥背回家中养几天的伤。

　　“我和哥哥与公子投缘，也请公子今日到我家用个晚饭吧？”

　　我停在那里不知做如何行动，此话一出又化解了我的尴尬。

　　走在路上，女子又道：“刚才忘记做自我介绍。我叫梁齐思，哥哥叫梁齐莫。尝州刺史府就是我家。公子叫什么名字？”

　　他们既然没认出我的真实性别，我也干脆顺水推舟，答道：“在下秦涵，水旁涵。”

　　梁齐思低声复念：“秦涵......好名字。”

　　我微微一笑回道：“多谢夸奖。”

　　对面女子闻言洒然一笑，观其兄长，眼中也有赞许之意。

　　不知为何，今日巧遇这对兄妹，和他们结识，我胸中很多阴郁的情绪都被冲淡，仿佛拨云见月，眼前生出些许光亮。兄长和妹妹容貌和性情都不大相同。妹妹容颜俏丽，而性格爽朗洒脱，热情健谈。反观兄长，虽是粗黑的浓眉，却是不同于妹妹的单眼皮小眼睛。然而双眼明亮，目光坚定。性情方面，梁齐莫较妹妹寡言许多，成熟稳重，说起话来也有些拘礼，和妹妹对话时，大多显出无奈的纵容神情，傻傻的邻家大男孩。

　　年纪相仿的人一交流，便免不了要问及对方的年龄。原来梁齐莫今年二十有四，梁齐思刚满十八。因我今年年满二十三岁，梁齐思执意要称我秦大哥，我本打算称呼梁齐莫“梁兄”，他示意我不必如此，我则分别称呼二人齐莫、齐思。

　　齐思的确很健谈，我和她刚认识不久，她就滔滔不绝和我谈起来。“据说我娘生我时，爹以为也是男孩子，便想好名字取名为‘齐思’。”

　　我若有所悟地看着她。

　　她道：“不过爹没想到我是个女孩儿。”

　　进得刺史府，兄妹二人将苏妹安顿了。欲领我去大厅见过梁老爷和梁夫人，正巧两位长辈都在，齐莫向两位说明了经过。梁老爷身体健朗，眉发都还乌黑，听了我的事，抚须颔首，转头向我道：“自身虽为弱者，却能挺身而出保护比自己更弱的弱者，又何尝不是强者，何尝不是英雄！”

　　我真是受宠若惊，忙向前辈一揖：“前辈言重了，晚辈愧不敢当。”

　　刺史夫人却从众人后面走上前来，看年纪不过四十上下，秀雅温婉，保养得当，慈母中的典范了。她向我道：“秦公子已与我一双儿女结为朋友，今晚就在舍下用个晚饭吧。”

　　我如今已很不习惯在别家做客，然而梁氏一家一再相邀，我也盛情难却。我盘腿坐在地上时，精神却有些恍惚，这还算“自己”头一次认认真真吃回饭呢。

　　第二日早上起来用过早饭，我惦记着苏妹的情况，便找齐莫、齐思两兄妹说明。没想到梁氏兄妹观察细致入微，早发现了我的异样。

　　齐思问我：“秦大哥，我有一个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看向她，淡笑道：“请讲。”

　　她略转了眸子：“我只是觉得秦大哥十分关心苏......姑娘。莫非秦大哥与那姑娘认识？”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明。

　　站在一旁的齐莫开口道：“秦兄仿佛有难言之隐，若实在不方便说我们也不再多问。”语气温和，饱含体谅之意。

　　我心底一暖，嘴上却说：“我漂泊在外，居无定所。之前苏妹照顾过我，算是我的恩人。”

　　两人听完一笑：“原来如此。”

　　来到安置苏妹的房间，我急切地想看她醒了没有，想问问她这究竟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到尝州这么远的地方，而且没有和刘姐在一起。我离开后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放慢脚步走到榻边，看着苏妹的睡颜，半年没见，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我忘了站在门口的梁氏兄妹，对着苏妹开口轻唤：“苏妹？”

　　床上并无动静。

　　我有些失望地侧过身去，抬眼看到了齐莫和齐思，他们同样用关切的目光望着这边。心底一暖。

　　我走出房间的时候，齐思问我道：“苏妹还没醒，秦大哥就再留下来住些时日吧。只是——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心事重重，不想呆在府里。对她们说：“我第一次来到尝州，想出去逛逛。”

　　齐思笑道：“那正好，我和哥哥也要去巡街了，不如一道？”

　　我听完一愣：“额......你们还有正事，不敢打扰，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齐莫开了口：“昨天出了那样的事，秦兄弟今天还需小心。”

　　我点头：“多谢齐莫提醒。”

　　今日有太阳，我来到城中一小湖边，寻了处树荫底下躺了，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洒到身上。

　　“都开始变暖和了呀。”我开始自言自语。

　　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对冷热饥渴都没什么明显的感觉，只是凭着耀眼的阳光判断出应该是比较暖和的天气罢了。

　　左右偏头看了看两边，青青草地上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颜色淡雅。没来由地想起一首诗，默了默诗句内容，低声念出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念诗的时候，耳畔似还有微风拂过，裹挟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望着头顶漏下的阳光，意识变得朦胧。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好诗，好诗！”

　　对于突出其来的声音，我吓了一大跳，坐起身来，凝眸看向声音来处......随着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前方的白色身影映入眼中——

　　那一瞬间，我能想到形容眼前这个男人的词，就是“繁华”。

　　龙胤怀是刚毅俊朗，潇洒阳光。

　　沧海是淡泊宁静，沉默内敛。

　　而眼前这个男子，遍体白衣仿佛笼着辉光，手握一柄折扇，踱着步子缓缓而行，一派从容。他面如冠玉，唇色如丹，眉尾飞扬，眼角风流。

　　我怔愣在原地，面上虽算得上平静，内心早已掀起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