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边调》十三缘水

8、红衣艳色

　　不知觉月色将落，灯昏孤云，叶落知那一身的白衣染上夜露，沾湿了边角连缀的梧桐花色，屋外坐着个冷暖难知的男子，她只觉从未有过的冷香寒生，月明清露间徒有了无心闲愁，将彼此的心绪拉长放远。
　　等到子涯进屋的时候，叶落知正盘膝在卧榻上打坐，闻声退了入定，抬眸瞥了眼他，不作声。
　　“说吧。”子涯坐下，云袖在身前划过一道随意的光泽，似是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明光，瞬间明耀了大千世界里的芸芸众生，“有什么问题么。”
　　“我的内力要多久才能恢复？”叶落知向来闲散惯了，自然随口便问，“我虽在你这里，但终究不安全，万一连累你也被他们惦记上，就是我的罪过了。”想了想，她又道，“你周身又全无内力波动，我也不好分心照看你。”
　　子涯一笑，“嗯，那么阿落，你想如何？”
　　“你还是放我走吧。”叶落知神情中多了些认真之色，“四万两雪花银，我日后若有机缘定会付给你，但我在此处，带给你的不过也是祸患。”
　　“我有个规矩。”子涯起身，给自己沏了杯茶，紫砂光晕流转的茶盏，配着白玉釉面的玲珑杯子，碧螺春的温香四溢，而满室茶香氤氲中他淡淡开口，宛转出无尽烟色，“我应下的诺，从来不变。”
　　“所以？”叶落知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人又在算计着什么，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佯装不懂，“你想说的是？”
　　“我答应了明宗主照看你，自然要守信。”他递过来杯茶，叶落知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分明滚烫的茶水，那白玉杯子却是润凉，触手仅有舒适的暖和，“你便安生待好吧，若到了我当真护不得你的程度，你出去了也是枉然。”
　　叶落知不干了，“那你便说，要几天？”
　　子涯观了观她的面色，“看你这么精力充沛，大概再有半月才可恢复内力。”
　　“我这样子叫精力充沛？”叶落知向着塌边的铜镜望了望，那分明是苍白而毫无血色的一张脸，怎的就成了面色红润？大哥，说瞎话也不能这么说。
　　“你本身底子不错，身子虽有些虚，但勉强也算得上康健。”子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几圈，看上去颇为地勉为其难，“嗯，很勉强。”还没等叶落知拽过枕头来，他又悠悠道：“别急，破心散本是极其损耗元气的毒，你再这么心火难消，别说半月，三个月你也得呆在这里。”
　　叶落知本来刚想发火，听到这话却生生将火气忍了下去，然而某人却明显不怀好意地又道：“当然，心火郁心更是不好，偶尔发泄一下还是好的。”
　　于是心火郁结的某女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
　　“好好休息。”而某个直接罪魁祸首者此刻却一看心情就不错，吹熄了烛火，又合了明珠紫罩，朦胧的紫色幻影透过几重帷幔显出那迷人的魅色，便连缀出银白莲花的雅致风华，潋滟动人，“明儿早陪我下下棋，下赢了就放你走。”
　　于是，此后十来天中，某女时时刻刻找某男下棋，美其名曰切磋棋艺，实则乃为了自由是也，当然，她一次也没赢过，一身文艺味道到是添了不少。
　　叶落知惆怅地叹了口气，身边的紫藤萝花珠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此刻很是不妙的心情，悄然敛了敛花苞，“这臭男人，输一次会死么会死么……”今日不知从哪里刮出来一阵邪风，子涯这个长年累月的宅男子居然跨出了他这与世隔离的院子，当然，这位在临走时的原话是这样的：出去可以，不过近来好久没去寻明山道人谈谈天了，刚好手头最近有点儿紧，他那里似乎还欠着我一笔巨款……”
　　她只有笑得无比灿烂，“哪儿能呢哪儿能呢，你家院子风景如此之好，我可舍不得出去半步。”说到最后，干脆是咬牙切齿。
　　“我就不信了，我堂堂一个大活人还能被一个院子困死！”叶落知越想越气，到最后直接起身，带起一片碎花零落，她此时白衣盛雪，疾步步行在花间连廊，墨色长发如绸似锻，顺滑过无忧的清风，宛是那盛放在岁月静止中的梧桐落雨，散去了流年。
　　反正左不过一个被困，被困阵中总比在院子里禁足强！
　　这样想着，叶落知不管不顾地就往外冲，她本不是拘束的性子，能忍上十来天已经是万分不易，何况现下她急着去找自家老头子算账，冲势便更猛。
　　院外春花弥天，栽种着几株桃树，正是春桃夭夭的季节，无数缤纷的妖艳桃色掩映翻飞，落在她的肩头，便迤逦出一片单影的幻光。
　　没有预想到的凶恶大阵，叶落知一怔，脚下却收势不及，眼看着她可怜的翘鼻就要和桃枝来一个亲密接触，那树上却忽然跳下个人来，手臂一捞，便将她捞个正着。
　　“唉，你性子真是大变呢，原以为不过半天时间你就会忍不住冲出来，如今却生生叫我多候了十来日，你要怎么补偿我？”叶落知迷茫地抬眸，心想近来当真衰神附体，一个两个的都找她要补偿，想着，话便自然而然地出口：“那，你要多少银子？”
　　那人身子明显一顿，半晌叹道：“到头来，你还是没变。”
　　叶落知疑惑地抬眸，刚想问我认识你么，眼前却是一阵发晕，她自认这十来天日日对着子涯那张迷死人的脸已经对于美男有了很大免疫力，但为何她现在还是觉得这男人让人发晕呢？
　　桃花林中红衣飘卷，他一双凤眸微微看下来，携着一片迷蒙的怜色，半是妖魅半是柔软，眉宇间晕着一层欲语还休的绝艳，衬着他一身红衣花好如雪桃般娇怜，红袖翩飞，如红蝶出舞，在这妖娆的林花中旋转出幻迷弧度，而他容色妖艳如画，唇角亦是勾起一丝半毫的慵懒笑容，愈发显出那倾世的绝美佳色，令时光停滞。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艳，叶落知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人的容颜好生娇艳，而随之而来的第二个反应是，这人是男是女？然这个念头还没转完，第三个反应便迎头敲来，这不是那天那个红衣男么？
　　与子涯的淡然如云相比，这男子确是要艳丽太多。

作者有话说

　　哦哦，作者的八卦雷达颤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