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边调》十三缘水

7、卖身还钱

　　叶落知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再度醒来，便又是暮色西下，彼时血色残阳在天边如狂狼火花般怒放，烈色的光辉照耀在天地间，凭生出一派落锁与寂寥，而她轻轻步出房间，便见那男子一袭银袍如月明辉靠坐在那一株紫藤萝环绕的花梨木架上，一双云眸淡淡地望着那血红的火烧云，背影孤独而淡冷。
　　“你喜欢夕阳？”叶落知走过去，轻轻抚弄了一下那宛如玉琼珠露般明润开放的藤萝花苞，笑着问。
　　子涯似乎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不，我不喜欢。”
　　“咦？那你盯着那么入神？”叶落知讶然看着他，看适才他那么出神的姿态，她的确是觉得他很喜这夕阳西下的红炽美景，谁知他给了这样一个回答，“莫不是不喜欢？”
　　子涯仰首，声色淡淡：“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这样的辉光里，离我而去。”
　　“……”叶落知抿了抿唇，有些歉意，“抱歉，我不是……”
　　“无妨的。”子涯又是一阵晃神，“她只是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远到她不希望我找到她。”
　　叶落知这回沉默了，只当他触景伤情。
　　“伤势怎么样了？”子涯转眸，看了看她的脸色，一笑，“看样子还不错，倒也不至于可惜了我的安神香。”
　　叶落知顿时回忆涌上心头，恶狠狠地道：“不过是几根儿迷魂香，犯得着这么肉痛？算了，既然你舍不得，不如我还是回去免得您老人家再翻回头帐。”
　　“哦，可以呀。”子涯悠然道，“你这两天一夜的诊疗加药材所需的银子大概有三万九千八百六十四两五文钱，其中还有几味药是钱财无法估量的，不过看在你我交情还算不错的份儿上，给你打个折扣，就算整整四万两银票如何？”顿了顿，他展颜又笑，“付清债款，小院任你走。”
　　叶落知一听这数字便直觉有些晕眩，第一个反应是她居然用了这么多钱？第二个反应是这人绝对是个奸商现在在讹诈她的宝贝银子，第三个反应就是她可不想当上冤大头要赶紧逃跑才行。
　　“顺便提一句。”子涯这家伙依旧该死地慢悠悠说着，“这院外布置了乾锁大阵，你要出去，必须得我提点，否则，你要是愿意在那里绕上个三年五载的，我也没意见。”
　　叶落知听闻这所谓乾锁大阵，眼前就一阵发黑，不是吧？她从老头子那里继承了阵法之精妙奥义，加诸本身天赋，于此行此业几乎可以说是相当无人可敌的大神存在，但面对着乾锁大阵，却只能如同是巧妇难断无米之炊，或者是书生徒有满肚子才华文采，到了考场却忘记带准考证了一般，只能望洋兴叹。
　　无它，只是因为这大阵当初被那谁谁发明出来，就是因为无聊透顶。
　　乾锁大阵，内含九九八十一道环环相扣步步迷魂的幻境迷宫，外有七七四十九层纯天然小型阵法，内外相辅相成，成就了这当初连发明者也被活活困死在里面的阵中之阵，用两个字形容该阵，那便是：玩人。
　　当然，能有那闲工夫布下乾锁大阵的人，也大多是无聊透顶的人。
　　“你就不怕把自己困在里面？”叶落知熟人不输阵，虽说她现在已经输了阵，但总要反抗反抗以彰显自己宁死不屈的伟大节操才好，“看你那样子，不会是这么多年来出去一趟就要花好长时间吧？”
　　子涯自是悠然靠坐，淡淡道：“嗯，以前不，现在看来会了。”
　　“四万两在我家里，我得回去取。”叶落知祭出最后一招，垂死挣扎。
　　“你睡着时，我去拜访了一下令师。”子涯伸手淡定地拨弄了几下藤萝花，淡紫色的乳白清芬弥漫，便使这山间小屋也添了几分别样情趣，更衬风致秀雅，“他的原话是：老道就把我那混账徒儿全权托付于你了，你可万不要因着裙带关系就对她有所宽待，定要惩治下她的性子才好，至于那欠款，自然是她在你处做个婢女小厮端端茶磨磨墨的，便也是个历练了。”
　　叶落知咬牙，好，好一个老头子！居然因着四万两银子就把她卖身给了这一肚子坏水儿的强盗做丫环！等她会去定要饿上他三天三夜！
　　然而她又有些惆怅地想着，似乎大概可能她也没这个机会了，四万两，做个粗活丫头月钱不过二钱，她把这辈子干完了貌似都还钱不能的……
　　彼时那男子淡淡地笑着，指尖莹润的光芒恍惚间一如他嘴角的微笑悠悠，女子忿然地叉腰，两人一立一坐，恰似记忆里永恒的一刻，如此温馨短暂，却也最是令人怀念。
　　“乖，过几天你伤好些，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半晌后，子涯笑着道，“倒是春时的花景，不看可惜。”
　　叶落知置气地不去理他，只垂眸看着院中四方小景，一株紫藤萝花架，一眼暖泉，一处木屋，一台青玉石桌，斜晖的暖黄映照着，便影射出一片恬静轻悠的淡泊气韵，令人心神不由得便放得平静，眨眼间碧水天流桃色花谢，宛如银河追日，无限光丽憧憬。
　　子涯看着她，轻轻道：“阿落，饿了的话，屋子里摆了几碟儿菜，山中野味最多，却多少油腻了些，你肚腹太空，莫要多吃省得长胖以后浪费我的口粮……”
　　叶落知本来听着前几句心里还有些愧疚自己是不是把他想得太反派了点儿，然而最后一句却生生立马让她坚定了心态，她的评价何止是高估，简直是低估了这人的腹黑程度！
　　“你不应该叫子涯。”半晌，她憋出来这么一句话，“你真应该别名抠门。”说完，她施施然奔进屋里开始狼吞虎咽，某位抠门人士只淡淡一笑，似乎还很是惋惜了一下地自言自语，“怪了，怎么凡世历劫一趟，性子反变得柔和了许些呢。”
　　如果叶落知的双耳此刻有幸能捕捉到这一句话，必然要眼前发黑地华丽晕倒，可惜，此刻某位未来粗活丫头正在为将来的体力活计做着打算，进行填鸭式恶补中。

作者有话说

　　小落同学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