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日记]不朽》林陌桑

18、Chapter.18

　　那本书并不很厚，拿起来却重得很，纸张粗糙而挺括，翻过去能听见哗啦啦的声响，色泽已经泛黄，显然已经很有些年头了。Lilith小心翼翼地将书翻到有文字的一页，艰难而吃力地开始阅读上面的字迹。同样是英文手写字体，这本书上的字迹却要潦草得多，连笔和省略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Lilith半读半猜地看完了第一页，心情才稍稍放松。

　　应该只是跟自己的名字一样的某个祖先，跟她没有关系。恰恰相反，这上面记载的是某个非常古老、只存在于犹太传奇文学以及西方传说中的女人，相传她是亚当的第一个妻子，因不满上帝而离开伊甸园，她也被记载为撒旦的情人、夜之魔女，并且与吸血鬼的起源有关。

　　但最重要的是，她是一名法力高强的女巫。

　　第一页似乎都是在渲染这位女巫的渊源深远以及法力高强，并且在众多文学作品中，她都被描述成诱惑人类的妖女。

　　怀着半信半疑的好奇心，Lilith继续往下翻。从第二页开始，作者却不再引述别人口中的Lilith，转为肯定地描述一个真实存在的女巫。她是Lovette家族最初几代中的佼佼者，但由于一些原因，她背叛了家族，并且受到黑魔法侵蚀，她的确擅长勾引和诱惑，并且与很多人类男子有过私情。她的活动范围遍布公元前的南欧、中亚、西亚，因此很多当地的传说中都有她留下的痕迹。而第一页引述的那些传说，就是她存在过的证明。

　　奇怪的是，对于她生下的众多子嗣，Lovette家族竟然都承认他们的存在，也正是因为她，Lovette家族以某种奇怪的速度迅速壮大，一度成为最大的女巫家族。

　　但没过多久，那位神秘的女巫遇到了一位人类男子，在为他生下一个女儿之后，她突然暴毙。而她的女儿在二十岁那年也突然死亡。

　　20岁。莉莉好像想到了什么。她下半年刚好满20岁。而之前见外婆和那个叫Viola的女巫时，她们都曾问过她关于年龄的问题。

　　她还记得Viola的语气。“今年将会是比较难过的一年。”她用着轻描淡写的语气，然而Lilith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真的只是什么巧合吗？

　　随着那位神秘女巫的死亡，书上的记载也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Lilith不安地站起身来，顺手拿过手旁边的那本家谱，翻开想看看那位跟自己同名的女巫祖先的确切年代。

　　奇怪的是，除了自己刚刚写上去的名字外，她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于Lilith·Lovette的信息。书中有提到那位女巫祖先是家族中最初几代里的佼佼者，但在家谱的前面几页中，没有任何记载表明这位女巫真实存在。

　　这不可能。因为据Lilith所知，这本家谱上几乎有他们家族所有的名字，但那位祖先却没有出现在上面，这说明什么？

　　她又重新把那本书翻了一遍，找到了那位同名女巫的妈妈。她叫做Helen·Lovette。奇怪的是，她却出现在了家谱上，而她的名字下面，一字排开了至少有二三十个人，但与她同辈的只有寥寥几个名字。也就是说，以她的名字为界，之后的Lovette家族以诡异的速度开始壮大。

　　这正符合那本传记上的记载。但仍然没有提到Lilith·Lovette的名字。

　　Lilith站起身来，茫然望着房间里密密麻麻的几排书架。出于本能地，她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但纵有千头万绪，她却根本不知道从何找起。

　　她信步向书架的另一侧走去，视线落到比水平线稍高的地方，手指迅速地划过那些书脊上的名字。这一次，几乎没有丝毫意外地，她竟然找到了Helen·Lovette的名字。

　　那本书显然更为古旧，书皮应该经过后人的加工和装订，看起来还算整洁，但里面的纸张却摸上去很是疲软破旧，像是几百年前用的羊皮纸，一打开，一股羊皮纸特有的味道夹杂着灰尘扑鼻而来。相比之下，记载着Lilith·Lovette生平的那本书要新得多。

　　Lilith重新拿过那本书回到桌子旁边坐下，好奇心驱使她不知疲倦地继续翻开书页，试图从这位女巫的记载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如同她的女儿一样，Helen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巫。那时，Lovette家族整体都生活在意大利地区，而由于自己独特的天赋，Helen在整个家族中的地位都非常高。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她的家庭生活却非常不幸。她嫁给一个非常普通的人类男人，生下了被从家谱中除名的Lilith。Lilith背叛家族之后，作为她的母亲，Helen被家族中的长老剥夺巫术，并以残忍的方式处死。

　　Lilith看得一头雾水。按理说既然曾经那位跟自己同名的女巫祖先背叛家族后，母亲都已经受到这么严重的处罚，她被从家谱中除名也就不稀奇，但与此同时，为什么她与其他人类男子生下的儿女却能被列入家谱中？

　　记载Helen生平的这本书也同样不厚，Lilith以为她被处死之后，记载应该也就断了。但在书页的最后，她却又发现了整整两页的文字。这两页用的羊皮纸跟前面的似乎并不一样，颜色看起来也比较新，她下意识地跟前面的字迹对比了一下，显然并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这两页字迹很是潦草，像是持笔的人仓促之下匆忙写就。Lilith一个字一个字地勉强辨认，连猜带蒙算是明白了意思。然而整整两页纸看完，她越看越是心惊，等到合上最后一页，她心里的惊讶和恐惧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在此之前，一切关于自己家族以及自身的疑团，似乎都在这薄薄的两页纸中迎刃而解。Lilith茫然站起身来，眼神迟疑地望向四周，却觉得自己的心一下一下跳得飞快，一声比一声急，像是预示着什么不详的命运，在不远处的未来等着她去奔赴。那些惴惴不安的喃喃私语仿佛又从四壁间卷土重来，仿佛无穷无尽的声音在耳旁喋喋不休，Lilith心烦意乱地捂紧耳朵，猛然紧张地环视四周，仿佛极力想为自己寻找一个出口，却发现四周都是死一样的黑暗。

　　她勉力伸手扶着桌子，支撑着自己保持镇定，电光火石之间，脑中已经闪过了无数念头。

　　那一刹那，她脑中除了活下去，再没有别的想法。什么Klaus，什么解药，什么承诺，都已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记住，不管用任何方法，Lilith，你一定要活下去。”外婆临终时的话言犹在耳，Lilith下意识抱紧手中的魔法书，仿佛只有那本书能保护自己。她盯着黑暗中那一方小小的光明，猛地抬脚走过去，站在阁楼的窗旁，用力推开了窗户。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变天了。狂风从狭小的窗外猛地灌进来，在漆□□仄的小房间里长驱直入，马灯中的火焰早已不堪凌虐，无助地摇晃几下之后倏然熄灭，仍然留在桌上的几本书被吹得哗啦作响。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校园，像是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雾气，两三层楼高的树在风中剧烈摇晃着，仿佛随时都能倒下。西北方的天空处已经铺满了大片墨色的乌云，如泼墨般向仍然清明的半边天空蔓延。

　　“Lilith！”在肆虐的狂风中，Lilith听到了门外依稀传来Nate的声音。他在狂躁不安地敲着门。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个房间里呆了多久，但显然她进来的时间已经长到让他起疑心了。

　　Lilith回头看了一眼。她知道如果自己就此逃走，Nate肯定会受到Klaus的责罚，她甚至都能想象到Klaus盛怒之下会做的事。但如果她不走，等在她面前的只有死亡。

　　他受罚总比自己死好。

　　Lilith没有丝毫犹豫地就下定了决心，双手迅速撑到窗台上，敏捷地弯腰翻过了窗。她坐到外面的窗台上，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而后跳下窗台，落到外面倾斜的屋顶上。

　　没有许可，那位忠诚的图书管理员应该会尽自己所能阻挡Nate进来。在他迫不得已使用非自然手段进房间之前，Lilith相信自己应该还有充分的时间逃脱。

　　拜Woodruff图书馆的古典建筑风格所赐，阁楼的外面便是坡度略略有些抖的倾斜屋顶，由于有过爬房子的经验，Lilith这次倒是轻松得多。五分钟后，她落在了图书馆后面松软的草地上。

　　在大雨即将倾盆而下之前，她迅速离开了埃默里大学。

　　然而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是，她的不安并不仅仅来自于对死亡的恐惧。那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在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Klaus知道这件事吗？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但仍然选择骗她，让她帮他的话……Lilith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原谅他。

　　不过那也不是不可能。Klaus是什么样的人，Lilith这些天来已经听说得够清楚了。

　　这就是为什么，即使可能导致Klaus盛怒之下杀死无辜的Nate，又或者，从此以后她将处于Klaus无尽的追杀之下，她也仍然选择离开这里，不再插手解药的事。

　　对于那个永远保持着微笑，永远对她温柔无比的人，她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