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客居存志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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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荣华的姐姐姬云香的家安在省城的郊区，全家的生活来源，主要是靠男当家的在城郊做建筑工人，其次是做农业，经营着前辈传下来的几亩田地和一片祖坟山。姬云香本人同城郊大多数已婚女人一样，只是家庭妇女的角色，生儿育女、浆洗缝补、砍柴做饭和喂猪饲鸡是她生活的主旋律。当然，因为沾都市的光，老公挣钱的机会多，她的生活要比纯庄稼人过得自在与滋润，与纯庄稼人明显的区别在于：她可以经常散步与领略人间的美好光景，而纯庄稼人哪怕是乡村富人则是不能够经常散步与观光的。
一日，姬荣华跟姐姐姬云香一起散步时，对姐姐说了到国军程部帮廉刀锤子党做说客，而劝昌怡和他的司令只打日本鬼子莫打廉刀锤子党的想法，这是姬云香意料不到的事情，也是与姬云香四平八稳地生存的人生坐标相悖的观念。
于是，姐弟俩有了激烈的思想交锋：
老人家希望你帮廉刀锤子党做事，你不必真帮的。再说，你帮廉刀锤子党说话，叫昌怡的司令莫打廉刀锤子党，只会是白费力。你想想：人家司令能看在你与昌怡的情分上吗？
么样不能呢？
我不说昌怡算老几值得司令看重，只说那司令该打的不打，能把司令当下去吗？
历史上该打不打的事例多着，反过来合伙打别人的事例多着。说客起大作用的事例多着。“合纵”与“连横”，就是典型的历史事实！
历史是历史，眼前是眼前。眼前做“说客”，搞不好，会丢了性命，你晓得不晓得呢？我决不能容你走这脚险路！娘老子四五十岁养下你，是为续烟火！即使你本人现在已经是司令，我也要劝你不要还当司令。——拖儿带女讨米要饭，比当司令玩命强！
如果中国人都象你这样自私自利，中华民族必定被实行“三光政策”的日本鬼子所灭亡，那么，你的弟弟我为姬家续烟火也就相应地没有了可能！再说，我来人世一场的意义，决不可以局限于“续烟火”，古训是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即便是社会平稳与和谐，也是要强调普天之下的所有男儿当是“志在四方”的，也是要关心社稷的，要不，社会经济何以发展以及精神文明何以进步呢！——姬荣华驻足望着姐姐激动地说。
姬云香以惊异的目光朝弟弟注视片刻之后，一声不响地移脚领前走了。
之后，姬荣华想：我只是打算做说客你都不同意，我说要从军你不是更不同意么！我一个小孩子，眼前是不想从军而去入廉刀锤子党的伙像昌怡那样当勤务兵服侍人最终养成奴隶性子，要是想从军说走就走了，你又能将我怎样呢？即使眼前不入廉刀锤子党的伙，长大了一定入廉刀锤子党的伙，到时，我的脚要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你云香姐管不了我！至于我姬荣华是周武王姬发转世轮回的说法，我姬荣华才不信呢。算命的说我转世轮回以驱除疯狂侵犯我华夏之日寇为大任，实在荒唐。事实是我姬荣华出生之时，日寇还没有大举进犯我华夏大地，那时只是国党的人与廉刀锤子党的人对阵嘛！当然，算命的李铁嘴借机宣传和鼓励青年人奋起抵抗日寇侵略的动机是有的。李铁嘴也是炎黄子孙，炎黄子孙能不关心华夏之危急么！
“只是，”姬荣华转而想道：“没有廉刀锤子党就没有我姬荣华，这实在是恩重如山了。廉刀锤子党于我姬荣华有这大的恩么，到底是么回事呢？”问题在他的脑子里膨胀，他受不了，一日，寻得机会问姐姐。
云香听弟弟提出这个问题，脸面上，顿时显出难为情。这个话，做娘的避着男人说过的，当然说了做那种事的事，让她也试一试，这小崽子张虎，就是试出来的。原以为做老子的将话将绝活，传给了弟弟姬荣华，可没想到难题出到了她的眼面前。她想，按理说，一个女人对丈夫对女儿说那种事，是适合的，对弟弟说就不适合不恰当了。她想让丈夫对弟弟讲那种事，可是回味起来，觉得更不妥当。她想编别的故事哄弟弟，然而很快就否定了这想法。
姬荣华见姐姐神情变化无常，觉到有无可言说的隐秘，不该问，就说：
“姐不晓得不要紧，我只随意问问。”
“不！”姬云香激动地说：“我晓得，我要对你说，我要对得起娘老子！”
姬云香将姬荣华带到后垴的古树下，确认无人能够听到姐弟说话之后，确实没有了“墙有耳，壁有缝”的顾虑，她如竹筒倒豆一样，爽快地道出了一切。末了，说：
“希望你相信这事的做法，往后多养几个侄儿，少生侄女！也不能象娘老子那样生得太多，亏身子。”
“你本人也是女人啊，‘多养几个侄儿，少生侄女’是你该说的么，你怎么可以认同‘重男轻女’的愚昧意识呢！”姬荣华于心中说。沉静片刻后，他望姐姐说：“这么样能说没有廉刀锤子党就没有我姬荣华呢？是姬甫生个人的事嘛。”
“是呀，老人家也是糊涂，偏要那样说。”姬云香说，略停，又说：“不过，也沾了点儿‘廉刀锤子党’的边。姬甫生是廉刀锤子党的人；‘讲究科学’莫乱搞，是廉刀锤子党的人说的。”
姬荣华点点头，说：“对，对。是的，是的。”
返回的路上，云香问：
“你想将来怎样度日生呢？”
“我到你这里，要为日后单独做庄稼，学好做庄稼的本事。难道这不是你当初所希望的么？”
“当初是这样说过。但现在，我观察到你的表现，觉得你以后的事，很难说。量想，你是有所打算的人，必是就以后的事，有所打算。故此，具体地问问你想将来怎样度日生，或者说，要探探你有什么爱好。”
“我没有爱好，不清楚将来该么样。”
沉静片刻后，云香说：“古人说‘荒年饿不倒手艺人’。又说‘一年易富江湖客，十年难富庄稼人’。”略停，接着说：“走江湖浪荡四方也不是稳靠事。依我看，你跟你亮哥既学砌匠又学做庄稼，还是蛮好的。农闲正是人家做屋的季节，农忙时人家都有农事一般不做屋了，你也就放下砌刀忙自家田地上的事。这样，一年到头有事做，日子必会过得顺当、滋润。”
“那就依姐说的，我两行都当姐夫的徒弟。”
云香说：“兄弟之间，可不能师父徒弟的论资排辈。秋天有‘教牛’的好日子，你亮哥本来打算让我在那时帮他将你带来的牛教熟，你刚才已说定你愿学做庄稼，你也就秋天开张吧，帮他教牛吧，将牛教导妥当之后，你就跟你亮哥学砌墙的技术吧！”
“好吧，我就依了姐的具体安排来具体安排自己这段时间内的学习吧。”姬荣华平静地说。
这天晚上，年约十八岁的肖瞎子来这个村子里说书。书名为《岳飞传》。当时，有位年高者要肖瞎子将“岳飞枪挑小梁王”说在先。肖瞎子问在座的大多数人有无不同意见，没有人作声。肖瞎子也就依了年高者，单说“岳飞枪挑小梁王”。但他说到岳飞与小梁王在考场上比武时，居然忘记了两者是各坐在马背上与对方过招，因而来了个“上打雪花盖顶，下打古树盘蔸”。这个误差，似乎别人没有留意到，姬荣华留意到了。但姬荣华没有出声，只怕一出声，肖瞎子就得不到报酬了。再日起，姬荣华握了棍棒，于无人处一边揣摩“上打雪花盖顶，下打古树盘蔸”，一边与草人较量。他认为：“练几下比不练好。‘闲时办着忙时用’是有多方面道理的。今后，人生路遥遥，说不定半路上就遇到了危及生命的突然袭击呢，有了点武艺，则是可以救急的……
不过，姬荣华终究没有练成气候。只是，体质增强了，自身素质有了一定的提高。
秋天，晃眼就到了眼前。——庭院地面，已经是火红枫叶片片。
晨雾弥漫，姬荣华伫立门侧，凝视红叶，若有所思。
“今日，开张吧！”张亮坐在堂屋八仙桌旁，望大门外说。
既不呼名道姓，又不作语言铺垫，若非姬云香曾经言及，姬荣华今朝就不知所云所指了。略微纳闷后，他转念于自身了，内心深处，陡然喊：爷——，伊——，我还是幼童，我还需要照顾呀——！
姬荣华内心的喊得到现实的回音是：你去牵了牛，和我一路走吧！
在走向牛栏的途中，姬荣华突然止步，而仰脸对西天默喊：
爷——，
伊——，
请您们放心：
我一定要好好地做人，为二老争志气——
我要为华夏的平稳与繁荣倾毕生精力，力求成效斐然！
继而，一边走路一边低语：我知道你们最在乎的是我将来能够传宗接代。这个，请放心，我会为人类的正常繁衍而尽心尽力。我华夏美好的山河，需要后继有人啊，需要所有的炎黄子孙都来正视未来而不辞养育后人之辛苦啊……
尚处幼童时期的姬荣华严肃着脸，向小牛急步走去。小牛见了他，扇耳蹾蹄很高兴。（这牛系上年秋天出生，尚未满周岁，不过长得比较结实高大。）姬荣华先伸手轻抚小牛的额头，然后，一边解牛绳，一边对牛低语：小妹，你和我一样——今天就开始艰难而壮丽的耕耘生涯！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客居存志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