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澄》gaslight

8、7.

　　唯因脑海里一直留着霍子森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的悲凉，不知为什么她直觉那里面有真的东西，于是就挥之不去。
　　你会把我忘记……
　　唯因疑惑，好像是谁这么说过？
　　她睡下，梦见这句话。梦里看见一张唇，搽着鲜红的胭脂，上唇微短，一直有些翘起来，好像随时在撒娇的样子；然后看见一双手臂，穿了短袖子，白皙的胳膊都露出来，缠在另外一个人的颈子上；跟着又看见那个人是一个男人，穿灰蓝的上装。无论再怎样努力，两人的面孔就都看不到了。唯因正在着急，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你会把我忘记了……
　　唯因挣扎着醒来，茫然看着沉浸在一片黑暗里的屋子，平静下来，还是想不起那个女人是谁。她突然想起看见的情景像是电影胶片里的，还听到那种老电影静静的杂音，于是唯因松口气，把这以为是以前看过的电影里面的。
　　这样想她就笑起来了，大约是霍子森自己看多了电影，不自觉沾带出这样的神气来。
　　唯因抓过闹钟看，凌晨六点钟，才睡了四个钟头，脑子十分疲倦，却再也睡不着。她轻轻起身洗漱，浴室的镜子里面看着自己的脸，好像自己的唇还是很像梦里那一双，只是没有胭脂。因为已经搁置一边，她就只是笑了，擦净脸孔穿衣出门。
　　就算整个城市已经被污染得差不多，早晨的空气还是要新鲜些，配着青白的天，和难得的寂静。
　　唯因知道自己又走到佟靖那边去了。实在太熟悉，自己的脚不自觉地把她带到那里去。那扇窗子惯例是黑的，唯因隔着一条街站在低矮的栏杆后面，走过去，又走过来。
　　心理医生说过这是轻微的强迫症状，但是唯因不想戒除，因为这样让她平静。也是很早以前养成的习惯，她睡不好的时候就会去佟靖房门口慢慢走来走去，她脚步轻，光脚踩在地毯上从不发出一点声音，所以她想他从不知道。自从两人分开以后，唯因就去他楼下，望着他窗子走来走去。数十遍后，觉得心理平静，也许还能躺回去睡一会儿。
　　七点超过一点的时候，天亮了，已有早起去买早餐的人。
　　突然有人走过她身边叫她：“澄澄？”
　　唯因不在余澄澄状态，还四周望了望，才想起是叫她。转头看见肖豫诧异的脸：“你怎么在这里？”
　　唯因笑了：“你怎么在……”
　　肖豫难得没什么装饰，披的外衣下面露出格子睡衣的条纹。“真是奇怪，”他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这里是攸言家楼下……”他仿佛自己也不相信地回头看了看刚刚走出来的地方。
　　唯因怔了怔：“叶攸言也住在这里？”
　　“算了。”肖豫放弃追究，“吃过早饭没有？一起吧。”
　　唯因禁不住又笑：“原来你也会买早餐？”摄影棚里那么抢眼的一个人，原来也会吃会喝，会穿着格子睡衣出来买早点。
　　肖豫带着她走了几步路，买了稀粥油条，回去的时候唯因发现原来叶攸言的家只住在佟靖家后面一点。进屋后肖豫拿了碗筷把早餐分给唯因一点，其余端到里屋，然后听见一点模糊的对话，肖豫又把东西拿了出来，看了一眼唯因，解释说：“攸言在生病。他待会儿出来。”
　　唯因“啊”了一声：“那我不好意思了。”
　　“哪有这么严重。”叶攸言笑着走了出来坐在餐桌旁。唯因仔细看他，只觉他面色不是太好，其他倒也看不出什么。
　　叶攸言问她：“你怎么跟肖豫碰上的？”
　　唯因回答：“有个朋友家就在附近……”话出口就知道有误导，抬头看看，只是肖豫撇了她一眼，叶攸言淡淡“哦”了一声就完了。
　　饭后肖豫围上围裙收拾洗碗，叶攸言突然对唯因开口说：“拍戏的事情，你不用太……觉得都是自己不对，问题在子森。”
　　唯因从没听见过这话，诧异了一下，追问：“什么？”
　　“子森最近比较急躁，不光是因为你……”叶攸言说着有点踌躇。
　　“那还是因为什么？”
　　叶攸言抬起头：“感觉压力太大了吧。”他看着唯因的表情笑了笑，“你不觉得导演会有什么压力是么？”
　　唯因微微侧着头，说：“他是霍子森。”
　　这时身后一阵大笑，肖豫加入他们：“霍子森也是人，澄澄，你看清楚。”
　　唯因一笑：“他当然是人。”
　　于是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都笑了。
　　唯因说：“但还是有一部分原因是我，请你们帮助我。”
　　肖豫对着唯因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转头对叶攸言说：“咦，咦，你瞧，她真的想演戏！”
　　叶攸言迟疑了一下：“我其实不太知道演戏的事情……”
　　肖豫接道：“我也不知道。要不然我们三个人就不是这么分工的了。”
　　“但是我们会尽所能帮你。”叶攸言慢慢地说。肖豫惊奇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