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旬》昔童忆

89、心结

　　苏墨并未和任何人打招呼，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匆匆赶往了B市。
　　陆撤去找她时扑了个空，才知道苏墨早已离开，拨打苏墨的电话，居然关机，苏墨虽然喜欢独处但像这样不告而别的时候毕竟极少，陆撤将可能出现这种状况的可能全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觉定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可当他走出西饼店时才颓然的发现，除了坐以待毙他别无他法，苏墨的过去他不清楚，苏墨的未来他还没得到。
　　苏墨一个人来到B市，四年的时间，这里早已物非人非，城市的变化很大，她差点找不到曾经熟悉的街道。街上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个人是她所熟悉的，当年离开时和所有人断了联系，就连乔弯这样情同姐妹的好朋友，苏墨也彻底的失去了。
　　她现在并不确定老爷子是在医院还是在家，她觉得自己应该给苏文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却迟迟没有动作。茫然的走在已经陌生的城市，回忆着曾经的点点滴滴，她已经不那么怨恨了，怨恨就是执着，执着就是对自己的惩罚，她决定放开，放开周旬也放开自己。这些年自己纠结、痛苦的无非就是一个爱与不爱的问题，她曾经深爱过他就够了，她的青春因为一个人而绚烂过，这些已经已是很好。
　　苏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周宅，或许这就是潜意识，也或许，她是来告别的，告别曾经的自己，告别这里的一些回忆。
　　只是她没有想到此时的周家居然会是这个样子，庭院里满是落叶，窗棱上铺满灰尘，爬满房子的爬山虎不知所踪，曾经宝贝似的秋千架，紫藤早已枯萎，像一根根直愣愣的枯骨般触目惊心，这里还是周宅吗？仿佛已经许久，都无人居住似的，想必周老爷子和张姨不在这里，否则，张姨是不会允许这里如此衰败的。
　　或许是心里还在计较着什么，看到这里的颓败后苏墨首先找寻的便是那片蔷薇花圃，那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花圃许是很久无人打理，竟枯死许多，只有些许太阳花还风烛残年的苟延残喘，开着已经不再绚烂的花朵。
　　她的手轻轻拂过花蕊，这花是她亲手所植，所以便也记得格外清晰，那时候的那份欣喜和躁动，青春期懵懂的她们，做什么都喜欢扯上浪漫，她对这太阳花情有独钟不止是因为赠花之人，还因着那太阳花的花语：偷偷的喜欢。当时的她觉得这不起眼的太阳花多么像自己啊，偷偷地，小心翼翼的，不起眼的。
　　苏墨直起身准备离开，这里想必无人居住已久，告别仪式已经结束，现在她应该去询问一下周爷爷的所在。
　　一双手慢慢覆上苏墨的肩膀，苏墨吓了一跳，转过头去，便看见了周旬那曾经灿烂的面庞，仿佛多年前，像和煦的春风，不经意便闯入心田。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坐坐？”周旬率先打破沉默。
　　苏墨摇摇头：“不了，还是先去看望周爷爷吧。”
　　周旬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也是，除了爷爷的事情能够让你回来之外，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话虽然这么说着，周旬却还是不由分说的便拉着苏墨往屋里走去。苏墨想挣脱周旬的手，试了几次，岂料周旬却越发的用力了。
　　“周旬，我已经四年前的苏墨了。”苏墨挣脱不开，只得厉声冲周旬说道。
　　周旬握着苏墨的手一顿，冷笑一声：“周旬，”饶有兴致的又重复了几声后，继续道：“还是第一次听你叫我周旬，怎么，‘阿旬’这个名字已经不能叫了吗？还是说怕你的陆撤误会，急着撇清和我的关系？”
　　“你又何必这样，你说的没错，我是怕别人误会，男有妇女有夫，还拉拉扯扯的让人笑话。”苏墨趁机抽出自己的手回道。
　　“呵，苏墨，几时你也变得这么伶牙俐齿的？”周旬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玩味的神色来。
　　“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你就这么恨我？”苏墨已有几分怒气。
　　“原来，我这是在恨你，你是这么认为的。”周旬笑道，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牵强。
　　“既然你不肯带我去看周爷爷，那我就先告辞了。”苏墨转身欲走。

　　“对不起！”

　　苏墨的脊背慢慢僵直，稳住心神，终是没有回头，这四年来她曾经日盼夜盼希望周旬可以对她说这么一句话，有时候女人真的很傻，她们所要的公平可能就是“对不起”或是“我爱你”这么简单而已。只是这三个字来的或许太晚了些，现在的她已经不那么殷切的渴望了，看来时间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我这样说你还会以为我这是恨你吗？”周旬走上前来，再次握住苏墨的手，语气里竟透着一丝无奈。
　　“我后悔了，苏墨，你赢了，阿文赢了，丛薇也赢了，只有我彻底的输了。”周旬自顾自的在苏墨耳边倾诉。
　　“我知道阿文去找你了，其实我也去过，只是没去见你，因为我看见了你和陆撤在一起，很甜蜜，那时候我想我恐怕是永远的失去你了，我也终于明白，这世上果真没有谁会永远等着谁，宠着谁，我的苏墨，彻底的离开了我成为了别人的苏墨。我已经习惯了无论何时回头都能看见你等待的身影，所以便肆无忌惮的伤害你，无所顾忌，可这次我回头才发现，除了悬崖峭壁，洪水猛兽便什么都没有了，我知道，是我伤你太深又回头的太晚，苏墨，你真的再不肯要我了吗？”周旬死死的拽着苏墨的手，语气也是说不出的悲凉，透着乞求，等待着苏墨的救赎。
　　“既然你什么都明白，那就不要再执着了，回不了头就向前看，不要总是活在过去里，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念着林蔷，我离开了你又开始念着我，周旬，你何时才能懂得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你什么时候才明白？”苏墨擦掉自己脸上未干的泪水，看着周旬，漠然的说着。
　　“眼前人？你的眼前人是陆撤吧。”周旬说这句话的时候更像是叹息，像个绝处遇难濒临死亡的老者，竟没了生气。
　　苏墨知道自己不能再沉沦，她与周旬之间注定不能像别的情侣那样不谈其他只谈风月，他们之间有背叛有仇恨有报复，无论哪一点，最后都会成为爱情的致命伤，任何一方在以后的岁月里提及这些都会将彼此送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苏墨，我总认为没有你也会过得很好，毕竟我们之间没有山盟海誓，甚至我没说过我爱你，大多数时候你在我身边扮演的都不是恋人的角色，可是啊，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会扮演的你，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渗透进了我的生活，挥之不去了。”
　　“够了，周旬，不要再说这样好听的情话了，我已经不愿意再听了，这样的话如果是四年前的你说出来的那该多好，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了，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生活这样不是挺好吗？我们之间没有交集也会很幸福，还是说，这是你的新一轮报复，你上一次报复下手留了太多情，发现我并不像你想像的那般凄苦，所以，不满足了？”
　　周旬果然如苏墨预期的那样情绪出现很大波动，拽着她的手慢慢松开，眉眼里是化不开的痛苦，苦笑一声：“原来我在你心里已经如此不堪。”
　　沉默片刻，周旬重新牵起苏墨的手，苏墨看向他，周旬嘴角挤出一抹笑，说道：“我带你去看爷爷。”
　　周旬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等着苏墨进去，苏墨本想坐在后面，却见周旬执拗的站在那里不动弹，叹口气，走了过去，待苏墨坐稳，周旬弯腰为她系安全带。周旬很少这样对一个人，苏墨明白，但还是摆手拒绝，准备自己来，周旬却死死的按住了她的手，为她把安全带系好，苏墨叹口气，没再言语。周旬还是一如当年那个张狂桀骜的少年，脾气秉性并没什么太大的改变，或许变的人是她，她得考虑太多事情，考虑太多人，最重要的是她在周旬身上看不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