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旬》昔童忆

88、苏文的秘密

　　苏文坦然的落座，嘴角漾出好看的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没有打扰到你吧。”
　　“就算会打扰到，你也一定会来的不是吗，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的？”苏墨问道。
　　苏文眉头轻皱，感受到了来自苏墨的不欢迎，却不计较，只是说：“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既来找你，就一定会把你周边所处的环境弄清楚。”
　　苏墨心想，苏文的确是这样，既是如此，那他也肯定知道自己和陆撤的关系了，笑道：“这么久过去了，你做事还是如此谨慎。”
　　“也会有意外，譬如，在与你有关的事情上。”
　　苏墨轻哂，提议换个地方交谈，毕竟，充斥着油烟味儿和种种吵嚷声的大排档并不适合两个人叙旧。
　　苏文颔首微笑，径自带苏墨朝不远处的一间咖啡馆走去，苏墨不禁失笑，他这前期准备工作做的还真是充足，连这附近哪有咖啡馆都探查清楚了。
　　苏文搅拌着手里的咖啡，泰然自若：“你还真是固执，这些年我为你打的钱居然分文未动，苏墨，你这又是何苦。”
　　“这是我仅剩的自尊了。”苏墨认真的说道。
　　苏文的脸上浮现一丝苦涩，“你这样，阿旬也这样，你们都是骄傲的人，容不下半分亵渎，这些年发生了很多变化，用物是人非来形容是恰好不过的了，苏墨，我订婚了。”
　　苏墨搅拌咖啡的手一顿，那一声恭喜还未出口便被苏文未卜先知的制止了：“不用恭喜我，我与她的婚姻只是用我们两个的人生换取家族的不衰而已。”
　　苏墨知道四年前那场变动，苏家元气大伤，想重整旗鼓就必须有更强大的后方支援，而婚姻无异于换取乘凉大树的最好砝码，这样的事情自古就有，屡试不爽。
　　“但能嫁给你，对那个女孩儿而言也是一种福气。”苏墨说道
　　苏文喝下一口咖啡，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似的，古怪的笑了一声：“‘福气’这个词，是说给两情相悦，终成眷属的人的，我娶她是为了家族，她嫁我，不管是不是因为喜欢，可我不爱她，她的福气又从何说起，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女孩儿是谁，你恐怕会觉得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是谁？”苏墨不禁问道。
　　“苏墨，我听说你成了陆撤的女友，日后我们或许还可以以兄妹自居，因为我的未婚妻，是陆毓。”
　　苏墨一惊，陆毓，陆撤的妹妹，当年那个嚣张跋扈，公主般娇贵的的女孩儿，她记得当年苏文对于陆毓的厌烦便已经不加掩饰的流露了，现在为了家族，却又不得不许下终身，命运还真是弄人。
　　苏墨知道苏文今天来并不只是为了告诉她他即将成家，邀她赴宴共饮喜酒一杯，因为这酒是喜是涩怕还难以定夺，他此次前来，必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未说。而苏文似乎明了苏墨在想什么似的，恰到好处的终止了与自己有关的话题，对她说“苏墨，我想你应该回一趟B市了，且不说宋阿姨那儿你应该去探望一下，周爷爷那里，你无论如何也得过去一趟了，他老人家，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有咖啡轻轻溢出滴到了苏墨的手上，灼痛感瞬间袭来，苏墨“嘶”的呼痛出声，她与宋华萍虽然谈不上什么多浓厚的亲情，但在B市的那些年，周爷爷对她毕竟很好，不管是为了谁，终究是像亲爷爷一般把她疼爱了这么多年，内心深处也早已像亲人般看待。
　　“发生了什么事？”苏墨说话的声音透着急切。
　　“老爷子心脏有顽疾，这次好像格外严重，昏迷的时候，一直有叫着你的名字。”
　　有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最后竟止不住伏在桌子上抽噎出声。
　　苏文继续道：“或许，你还在怨恨着阿旬，但是苏墨，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样子，这些年，阿旬过的并不好。”
　　苏墨缓缓抬起头：“我的不如意，是周旬一手造就的，他做他鲜衣怒马的少爷就行，又何来不如意？”
　　“我知道，阿旬在你心中有多重要，对你造成的伤害便有多深，但伤害你的同时，他也未能幸免，也是遍体鳞伤，这些年与丛薇分分合合，处处都是不如意。尽管外界看来，他们是金童玉女，多么般配的一对，但事实上，丛薇这些年一直都只是挂名女友，仅此而已。”苏文说这些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咖啡厅的某个角落，凝重又多了几分。
　　“和我，毕竟没有关系了。”苏墨回道。
　　“是吗？”苏文叹口气，：“苏墨，阿旬这些年交过的女友不少，疯狂时几天便可换位佳人作陪，我们也是这些年看得久了才发现，这些女孩儿和你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们的身上几乎都能找出你的影子，最不济的，也会有些相貌上的相似之处，他这般做，让我们这些朋友看得都心酸。”
　　内心五味杂陈，她本以为的周旬会怎样和现实中的周旬是怎样反差太大，尽管怅然但他们毕竟回不去了，阿旬是刻骨的，所以伤害也是铭心的，他们之间早已不能假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再彼此问候一声，一笑泯恩仇，横亘的东西已经太多，回忆里的东西还是留在回忆里更好一些。
　　擦掉眼角的泪，苏墨说道：“过些日子，我会回去看望周爷爷的。”
　　直起身便要离开这里，却被苏文抓住了左手，苏墨回头望去，苏文的眼里甚至流露出了乞求的神色：“苏墨，还有一些话，听我说完吧。”
　　苏墨了然的样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阿文，这件事情倘若你不说的话，我是不会说出来的，周旬也不会知道。”
　　苏文苦笑一声：“你果然早就猜到了，而阿旬，他也知道了。”
　　“事情那么简单，宋华萍是什么样的人，要面子、重名誉，将那些身外物看的比命都重要，最害怕的便是自己的秘密被公之于众，况且，我相信就算她再怎么坏也不会想着让阿旬的父亲有什么闪失，只是直觉，直觉告诉我她不会害他丧命，当日她若报警的话，无异于是最愚蠢的决定，林蔷已经失去理智，见到她后情急之下说那些不堪往事出来也不是没可能，所以，宋华萍应该只是去看了看而已，她应该很快就离开了，并没有报警。”苏墨说完又看向苏文，：“我说的对吧，苏文。”
　　苏文点点头：“你猜的没错，报警的事情的确非宋阿姨所为，周旬最初猜得没错，电话确是丛薇打的，丛薇当日来找我帮忙，以那时候的我对她的心意，想也未想便同意了，替她担下了一切。”
　　苏文待苏墨重新坐下后又继续道：“而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当她在周旬面前谎称那起报警事件的罪魁祸首是宋阿姨之时再次保持了沉默，阿旬选择相信也合情合理，继子替继母承担罪责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宋阿姨待我一直不错。是我，让你和阿旬，限于如此境地，你如果恨我的话，我也无话可说，或者像阿旬一样，知道真相后，将我痛打一顿。”
　　“阿旬打你？”苏墨不可置信，虽说周旬鲁莽，但对于苏文和郑飞这样的好兄弟阿旬只有两肋插刀从未拳脚相向过。
　　苏文颔首：“是啊，阿旬是在我和丛薇的对话中无意间听到真相的，当时的他，呵呵，除了林蔷死时这应该是我第二次看见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了，似乎要把我和丛薇撕碎似的，眼睛里有着嗜血的光芒，我以为那晚他驾车离去消失至今是来找你了。”
　　苏墨苦笑：“宋华萍曾经对不起周旬，这是不争的事实，阿旬没有放下，这也是不容置疑的，就算没有你们作梗，我作为他憎恨的女人唯一的女儿，你觉得，我们在一起会幸福吗，总有一日保不准谁会再次揭开伤疤。”
　　苏墨终是离开了，苏文努力了几次终于还是放弃挽留，他们不是从他当年做出那样的决定之时便已经做好日后相见无言的准备了吗。
　　终于说出了压抑已久的话，苏文的心里还是有了一种释然感，丛薇于他，何尝不是一个多年化不开的劫，四年前的自己，在决定最后一次帮丛薇隐瞒时便发誓，从此以后，化作路人，将这份痴念彻底斩断。当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决定必然会伤害到阿旬，伤害到苏墨，伤害到整个苏家，可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于是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苏家一步步走向没落，看着苏墨和阿旬走向灭亡，可是，夜以继日的负罪感，内疚感还是在每天啃噬着自己，日日夜夜，寝食难安。所以，当父亲做出依傍陆家助苏家再次崛起时，尽管心里百般厌烦陆毓，最后，还是痛快的答应了下来，他知道他总归是要承担一切的，而牺牲掉自己的爱情，只是他为自己的错误埋单的过程而已，他不信命运，却信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