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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心结 ...

  •   周爷爷的情况并不好,苏墨去的时候老人还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便探视。苏墨站在门外,看着形容枯槁的老人,很难把他和当年那个雷厉风行、虎虎生威的周爷爷联系在一起。
      周旬递过来一方手帕,示意苏墨拭掉眼角的泪滴,苏墨接过,开口问道:“周爷爷病了多久了?”
      “这半年开始恶化的,张姨一年前离开了周家,没有了张姨的照料,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周旬淡淡的回道。
      “张姨为什么要走?”苏墨再次问道。
      周旬掏出一颗烟准备点燃,突然想到这是医院,只得作罢:“张姨在周家呆了这么多年,照顾了我们祖孙三代人,一直很辛苦,她想回乡养老,我们没有理由拒绝。”
      苏墨走过去拿掉周旬手中的烟,转手扔进一侧的垃圾桶里:“这烟瘾还没戒?”
      周旬冷笑一声:“怕是戒不了了。”
      “也罢,人总要有个寄托,抽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苏墨平静的说着。
      周旬轻哼一声:“我的寄托从来不是几颗烟便能承载的。”
      苏墨并没有在医院久留,告诉周旬自己改天再来探望便离开了那里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旅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手机不经意从口袋滑落,苏墨这才想起自己今天一天都忘了开机。
      赶紧打开手机,几十条短信和未接电话全都是陆撤的。
      “现在在哪儿,我找不到你!”
      “为什么关机,在躲我?”
      “出什么事了吗?”
      “快点开机吧,我很担心你。”
      “你究竟在干什么,我的手机都打没电了,怎么还不开机?”
      ………………
      ………………
      “你再不开机的话我就和你绝交!”
      “苏墨,别让我担心了,求你!!!”
      明知道自己关机收不到这些短信却还是执拗的一条接一条的发着,苏墨说不上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被人牵肠挂肚着,担心着。她有一点感动,也有一丝负罪感,陆撤付出的是整颗心,而她却还有所保留。
      她拨通了陆撤的电话,几乎是立刻接通,陆撤满是焦虑的声音传来:“苏墨,你到底在哪儿?”
      “我很好,谢谢你这么担心我。”
      陆撤在那头长长的吁了口气:“废话,我担心你这不是应该的吗?难不成留着让别人担心?你在哪儿,我这就去找你。”
      “我在B市。”苏墨答道。
      陆撤那头突然的沉默是苏墨意料之中的事,她与B市的千丝万缕陆撤还是偶有耳闻的,她想她应该解释一下。话未出口便听到陆撤笑道:“哈,那我得赶紧订飞机票了,你突然跑到B市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我得赶紧飞过去帮你一把,让一个女人独自承担这可不是绅士风度。”
      “陆撤。”苏墨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怎么值得你如此对待,你这样会让我害怕,害怕有一天恋上你打造的温柔乡,不忍离去,害怕你在某一天突然喊停,我从天堂再次跌入地狱。”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所以,这就是你将自己的心藏在壳子里不肯完全交给我的原因了是吧?苏墨,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站在你身边的人是陆撤,不要把你在周旬那儿受到的伤害联想到每一个人身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听说过吗?”
      “我不是蛇,也不是井绳,我是陆撤。”
      “可我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别人。”
      “我不是别人,是你的男人,难道你连自己都不肯相信了吗?我明天会去找你,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去,我先挂了,好好休息,晚安。”
      苏墨挂断电话,心里百转千回,陆撤说得对,他不是别人,他只是陆撤,是和周旬没有半点关系的个体。她拒绝周旬,排斥他甚至出言伤害这些都不能代表她心里彻底清除了他,只是理智在告诉她要远离,但感情还是在心里的某个角落积淀着,她害怕哪天会再次爆发所以拼命压制着。她此刻突然希望陆撤领她离开这里,她喜欢陆撤不及陆撤来的迅猛,可她现在愿意尝试。

      苏墨第二天早起收拾妥当后便又向医院走去,她不禁庆幸自己今天起得早,还不是上班高峰期就已经堵得水泄不通的马路,一会儿到了高峰期会是个什么样子她已经不敢想象了。
      买好地铁票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等着挤地铁的人,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周旬带她挤公交车时的惨烈,那时候,初来城市的自己第一次坐公交差点被挤哭,而现在,她独自一人奋战在地铁公交游刃有余,早已不见当初娇弱小女生的半点影子。
      苏墨在车厢内站定,正准备往里面去一些时,便看见一个穿黄衣服的女孩儿迎面冲来,在地铁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勉力挤了进来,如此危险的动作,让苏墨不禁捏一把汗。
      女孩儿进来后还未站定,地铁便开动了,女孩儿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苏墨忙伸手扶住了她,女孩儿站稳后抬头看向苏墨,露出好看的笑容,苏墨这才看清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明眸皓齿,玲珑可爱。
      女孩儿是个自来熟,苏墨刚刚帮了她,她便也和苏墨自然的熟络起来,侃侃而谈,叽叽喳喳的说着时下流行的各种趣事和八卦,苏墨这种安静的性格,其实早已经有些烦了,但见女孩儿一脸兴奋的样子,也不好出言阻止,只好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继续听着,时不时笑两声算是回应。
      女孩儿说着说着突然问道:“哎呀,说了这么半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墨,你呢?”
      苏墨一愣,不禁又多看了女孩儿几眼,难怪,自从女孩儿来到自己身边时,就觉得有几分眼熟,再细端模女孩儿的模样,便越来越觉得和张教授有几分相似了,张教授曾经说过她的女儿和自己同名又是一般大的年纪,如此看来,已经八九不离十,这个女孩儿多半就是张教授的女儿桃子了。但苏墨心里还是有种异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看见女孩的那种熟悉感并不只是从张教授给她看的照片开始的,好像在更早以前她便已经见过眼前的女孩儿似的。
      女孩儿还在看着苏墨,等着苏墨的回答,苏墨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我也叫苏墨。”
      女孩儿大吃一惊,喊道:“天啊,这么巧。”
      苏墨笑着点头,女孩儿一笑会露出两颗好看的虎牙,她冲苏墨说道:“你是B市人吗?”
      苏墨摇头,又点了点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我以前不是现在是,和你恰好相反。”女孩儿笑道。
      这下苏墨几乎可以确认女孩儿的身份了,但还是觉得谨慎为妙,便又说道:“我现在在H市,你以前在哪儿住?”
      女孩儿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墨,“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我以前也是住在H市的,H市是个不错的地方,只是,我不太喜欢,那个地方对于我而言不是什么快乐的地方,提的便也也不多。”
      苏墨知道这个女孩儿就是张教授心心念念要见的女儿了,只是看女孩儿这副提起H市便垂下眼睑黯然的样子,苏墨便也不敢再提张教授的事情了,万一适得其反,只怕会徒增很多不必要的误会,还是先和女孩儿认识,再选个恰当的时机告诉她张教授的近况,然后劝她和自己一同回H市。念及此,苏墨趁热打铁要了女孩儿的联系方式,准备他日再与女孩儿联络。
      苏墨提前一站下了地铁,准备在路旁走走,顺道买些周爷爷喜欢吃的东西带过去,然后便不期然的在医院门口再次碰见了女孩儿,女孩儿告诉苏墨她男朋友的亲人住院,她是特地来探望的,苏墨这次是真的彻底相信什么叫做无巧不成书了。
      这间医院,苏墨来的次数不少,周爷爷住院的时候她来过,周旬住院的时候她也在这里日日呆过,那时候周旬喜欢站在走廊一侧,萧索孤寂的背影让人心疼。苏墨习惯性的向走廊尽头望过去,不禁嗤笑自己,多少年过去了,这里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然而那里却真的出现了一个身影。
      女孩儿咯咯笑了两声,便向那个身影扑了过去,苏墨知道她今天的经历可以写本书了,向走廊尽头那个直直瞅着自己的身影笑笑,:“我来看望周爷爷,周旬。”
      周旬看着黏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儿,又看了看苏墨,有一丝慌乱,想解释,却被苏墨悄悄用眼神制止了。苏墨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难怪,她会觉得女孩儿样子熟悉,她记起来了,她是见过女孩儿的,在陆撤的宴会上,周旬与陆撤对峙之时,那个推门进来的女孩儿就是眼前的女孩儿了,只是她们当时注意力全在眼前的男人身上,便把彼此忽略了。
      周旬找了个借口,支开了身边的女孩儿,带着苏墨向爷爷的病房走去,一路上都想说着什么,却是什么都没说。
      来到病房门口,周旬终于开口:“苏墨,那个女孩儿……。”
      “你不用解释,这些都是你的自由,我得先进去看周爷爷了,有什么话等我看完周爷爷再说吧。”
      周旬苦笑一声,无奈的点点头。
      苏墨轻轻转动门锁,走了进去,周旬只是站在门外,并没有跟进来。
      苏墨看着躺在病床上日渐消瘦的周爷爷,百感交集,曾经那样强势,不怒自威的老爷子,现在却只能靠着氧气罐和医疗器械维持着不多的的生命,老爷子还在沉睡,很祥和的样子,苏墨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并没有人进来打扰,依老爷子现在的病情,怕是所有的手术都已是徒劳,除了徒增痛苦怕是再无其他功效,唯一能做的便是靠氧气靠药物就这样维持着,和病魔抗争着,看来,无论是谁,无论曾经多么显赫,最后在死亡面前都脆弱的好像气泡一样,一碰就碎。
      周老爷子突然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苏墨,有些难以置信,定定的瞅着,苏墨嘴角挤出一抹笑:“周爷爷,我来看你了。”
      周老爷子有些激动,苏墨甚至可以听见他沉重的呼吸,老爷子扬起手,似乎想触碰一下她,苏墨忙弯下腰去,握紧老爷子的手,放于自己脸侧,老爷子的眼睛有浑浊的泪水流出。
      老爷子突然把氧气拔掉,苏墨慌忙制止,老爷子略带急促的说着:“我……我有话要说。”
      苏墨点了点头,泪水,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下。
      “小墨……爷爷……代小旬……代小旬像你道歉,他……不该那样……对待你。”老爷子急促的说着。
      苏墨伏在老爷子床前,早已泣不成声,“爷爷,那些都过去了,已经都过去了。”
      老爷子点点头,满怀期待的看着苏墨,眼里流露出异样的光彩:“那……那你……还愿不愿意……接受他?”
      老爷子重重喘了一口气,接着说:“我把……小……小旬交给你……你还愿意接受吗?”
      苏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愣在那里,傻傻的望着老爷子,还有那希冀的眼神,他说:“小旬……很苦……我心痛,把他……交给你,我……放心。”
      泪水已经肆虐,这样已近死亡边缘的老人家如此恳切的向自己提出的要求,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拒绝,可是,她与周旬之间又岂止是把谁交托给谁这么简单的,周旬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苏墨,而她,也有了陆撤,自己的答应,无异于欺骗,老爷子这一生最痛恨的就是如此,可是现在,好像又只有欺骗才是最满意的答案,但那样的话,对谁,又都是不公平的,她已经不能再应允什么了,苏墨把脸伏在老爷子的手上,泪水顺着脸颊滴到老爷子的手心,她说:“对不起,周爷爷,这次,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可能,做不到了。”
      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老泪横流:“我知道……难为你了。”
      苏墨失声痛哭,她不止一次的劝告自己千万别再老爷子面前哭,千万不要,可现在理智早已经不受控制,躺在床上的老爷子,就像她的亲爷爷一般,是一个即将步入另一个世界的平凡老者,是疼她爱过她的老人,苏墨内心的痛苦和泪水,突然决堤。

      苏墨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周旬还站在门外,见苏墨出来,突然拽着她的手,向走廊另一侧走去。
      周旬走的很快,很急,苏墨跟着他的步伐有些吃力,忙问道:“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周旬带她来到走廊拐角,松开了手,直直的望着她,眼里凝聚着痛苦,又充斥着愤怒,他说:“苏墨,你就这么恨我,哪怕只是欺骗,只要涉及到和我在一起,都吝惜着不愿说给已经活不了几天的爷爷。”
      苏墨知道,自己刚刚和老爷子的谈话周旬应该都听了去,面对他的指责,苏墨突然很想笑,和他在一起,她不是吝惜也不是不想给,这曾经是她日思夜想着了魔般想要触及的东西,可是时间已经不对了,物是人非的现在,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允诺,周旬怎么可以还跟她要这样虚无的东西,四年前的承诺,不是被周旬轻易的便踩在脚下了吗?
      “你不是已经有另一个苏墨了吗?承诺这种东西谁给不一样。”苏墨冷笑道。
      “既然你知道她叫苏墨,那就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只是因为,她叫苏墨而已。”周旬急促的呼吸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内心的巨大波动悉数压下。
      “周旬,你总是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能召唤来爱情,所以从不珍惜,轻易对别的女孩儿说爱,当别人深深爱上你时,又毫不留情的喊停,这样公平吗?”苏墨别过头去,冷冷说着。
      “别叫我周旬!”周旬眼睛通红,用力钳住苏墨的肩膀,狠狠地,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所有人都可以这样叫我,只有你不能,你不能!公平?苏墨,你们都要公平,那我的公平呢?谁来还我公平?我父亲和林蔷的死谁来还?我这些年醉生梦死,生不如死,满世界寻找着和你相像的女孩儿,哪怕只是除了名字之外再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的,我也可以接受,只是因为,当我呼唤你名字的时候,可以有个人应答,让我还不至于太过凄惶,明知道你在哪里,却不敢去找你,所以只能坚持着在这样的日子里沉沦,看不到明天也回不到过去,这样的人生,是公平吗?好不容易重新鼓起了勇气,换来的却是你们一个个全都离我而去,不管是朋友还是爱人,全都没有了,这是公平吗?我两次被好哥儿们背叛的命运是公平吗?对,是我自作自受,我活该!可是苏墨,自作自受的我,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周旬眼睛血红,像猛兽般对着苏墨咆哮,苏墨被吓了一跳,用力的想挣脱掉他钳着自己的手臂,周旬却突然用力,把苏墨揽进怀里,覆上了苏墨的唇,苏墨吃了一惊,用力挣扎,紧闭牙齿,周旬尝试了几次都不能成功,突然狠狠咬住苏墨的唇角,苏墨吃痛,“啊”了一声,周旬趁机长驱直入,他恨不得攻占她唇里的每一个角落,肆意的,疯狂的,仿佛这多年来的恩恩怨怨便都释放在这个吻里了,如潮水般来势凶猛,苏墨有种被淹没的感觉。
      有泪水顺着苏墨的脸庞滑落,流至唇里,一抹腥咸在周旬的舌尖游走,他迟疑了一下,停了下来,睁开眼睛,看着她,最终,还是离开了苏墨的唇。

      “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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