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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十二回:锦衣还乡(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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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大,却纠纠缠缠地下了大半天,依旧没有渐止的打算。雨水汇聚成流,蜿蜒着由高处潺潺淌下,经过一双驼色的皮靴,水流散开,绕过,再重新汇成一柱,去往更低的地方。
北风不停地从湖面上吹过来,裹着寒冷,她躲在伞下怎么都躲不掉,身子禁不住地颤抖。
可真冷呀!秦月精致的面孔皱成一团。她出生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虽然气候和这里差不多,可她两三岁的时候便迁至北方,早习惯了那种直来直去的干冷和整个冬季的供暖。而这里,阴阴的湿寒,一早已经没有了印象,竟如此难忍。可再难忍,她也要忍下去。
那个长相与性情甚至穿着打扮都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小男孩,昨天穿着裁剪得体的羊毛大衣,手操在口袋里,踩着明晃晃的阳光走到她面前,干干净净的黑皮鞋踩着路边一片片的落叶,漫不经心地说:我爸现在正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妈,你有什么话跟我讲也是可以的。
小小的男孩,没多大年纪,口气算得上傲慢,却有着他爸一样的摄人魄力。
三天前她还曾想对他挥巴掌,三天后在这个小孩子的面前,秦月却不禁生出了些胆怯。
是,他有魄力,有底气,因为莫向南是他爸爸。而现在,他爸爸回来了,对他妈妈仔细呵护,却对她这个恶人,不理不睬。莫向南的态度,让他小小年纪也可如此盛气临人。
她秦月虽是私生子,却是一路娇惯着长大的,受尽宠爱。不想到最后,竟在这一家三口面前败得一塌糊涂。是呀!秦月伸手抚去落在脸上的雨水,不得不承认,不远处那幢房子里住着的三个人,他们是夫,是妻,是子,他们才是一家人。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雪,而她已经从晴天等到雨天,难道还要等到漫天飞雪吗?她的执念,是不是该放下了?他的身边,一早就已经没了她的余地。
冻僵的脚慢慢地转了个方向,背离湖的方向,一步沉似一步地向前走。不出十步,一辆车经过,靠边停在她前方不远。待她经过车身时,车窗玻璃落下,那人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上车。
秦月先是愣了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僵硬的手指拉了两次才打开车门。
哪怕是对着这个伤他妻女的始作俑者,莫向南还是秉承了一向的风度,从抽屉拿出纸巾给她,伸手又将车内的暖风调高了一档。
秦月将伞放在脚边,接过纸巾盒只慢慢将脸擦干净,身上,头发上的,也不想去管了。她坐在驾驶座后方,这让莫向南微微地皱眉。
自打贝小北怀孕后,这里便是孕妇大人的专用座位。
他虽有不悦,但尚能忍住不表露出来,可话,却好似没有什么想讲的。对于这个曾是他妻子的女人,他真的再无话可说。
秦月自顾笑笑,冻了一整天,受了凉,声音哑了还带着嗡声。“她当初也像是只被丢弃的小狗一样,呆愣愣地坐在角落里被我遇到。风水轮流转,现在换我,可怜兮兮地等着被人发现。”
前方的人依旧不说话,秦月看着他的头,似乎歪了歪,又似乎没动。他用他的行动,充分地表示了对她的不在意。秦月叹气:“我也就是不甘心。她过得比我好,有夫有子,莫向南,你说我怎么能甘心?”
前方冷哼一声,道:“秦月,你有什么不甘心的?你总觉得我对她有多好,那我对她不好的时候你有没有见过?我,甚至□□过她你又知不知道呢?好,我们不谈她。退一步讲,秦月,你扪心自问,我有没有对你不好过?”
秦月垂着头,仿佛被当头一棒,惊醒梦中人。的确,从最初相识,到现在分开,莫向南真的没有对她不好过。
他一直知道她是谁,哪怕她算计他,下药将夫妻名份作实,他二话不说娶了她。结婚之后,这么多年,哪怕一早就动察了她的不忠与算计,他还是一如既往没对她不好过。
最终,她算计过了头,找到贝小北的时候,她的谋划中,甚至都已经算上了他的性命。她与他的这些年,他如他一早就言明的不曾爱过她,却真的没有错待过她。算来算去,她始终计较的也就只剩那个孩子了。
莫向南仿佛猜到了什么,出声更冷:“你不甘心的,就是贝南。且不谈你趁人之危,基于银货两讫你总觉得她该给你一个孩子。秦月,我莫向南的孩子岂是你十万块就能买得到的?她那样的姿色和性情的女孩子,十万块买一个处*子身都便宜了。”
这些都是实话,秦月知道,所以才会被揶得出不了声。本想就此闭口,可嘴上快一步地将那个话问出去了。“明知道孩子于你而言很危险,为何还给她生?”
莫向南嘴角微微笑着,舒服地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回答她,言语间有隐约的暖意,不用正看,也感觉得出他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她刚刚还跟我说,不能因为你害她没了女儿,就把所有的怨恨放你身上,那不是变得跟你一样?她说,如果她变得跟你一样,我喜欢她做什么?就是这个道理,我喜欢她,便不能看到她痛苦。若我对她的痛苦无动于衷,那在我心底,她不就和你一样了?她陪了我两年,虽说最初没多上心,但从始至终都没有生过异心。”
“所以,你决定让她生孩子的同时,也就想好了把孩子给她?”
前方的莫向南淡淡道:“没有。我原来是想放她走的,可越到最后越无法自拔。而她,到最后因为情感的交付与落空而没有了生活的方向,我不能让她就这样随意过完一生,所以,明知道她带着孩子会很辛苦,还是将孩子给了她。”
男人像是仔细回忆了一翻,觉得心里舒爽,心情甚好地自顾笑了笑,道:“秦月,我这么多年也没对你说过这么多真心话。事情到今天这个样子,你没有理由和立场去怨任何人。孩子肯定不会给你,而她你有本领就再碰试试看?”
身后坐位上的秦月闻声惊愕地抬头,却看不见他的身影分毫。其实,她不用看他,也明白此刻的决裂。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出口相威胁,可见那个人对他有多重要。
秦月抬手勾起垂下的侧发,失笑片刻才说:“我喜欢那个孩子,他很像你,连威胁人的口气都一模一样。明明还是个小小个儿,看人都需要抬着头,却能气势更胜地对我说:我妈的事我爸会找你清算,可我失去妹妹的这个事,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找你讨个公道。向南,你说这个公道他能不能向我讨得回?”
前座的莫向南正在意淫儿子说这话的神情:狭长的眼眸微微聚着光,仰着小脸,那看似无害的童真面孔上,却是凌厉的锐气。他越想就越觉得这个儿子将来了不得,确实得了他和贝小北的最好遗传。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回转的话,后来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反倒有些期待想看儿子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犹豫间,秦月低低地先开了口,问了他一声:“向南,你就真的觉得我心里没有你吗?”
“有吗?”他反问,然后替她作答:“应该是没有吧!喜欢一个人哪里是像你这个样子?不拼死守护也就罢了,还步步筹算。那天,你想伤害得不是她儿子而是我,她也会不顾一切地挺着肚子挡在我前面。爱,从来都不是算计,而是守护。”
秦月低头,说了一句:“是我不懂。”
莫向南前视,远远地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开过来,他伸手到方向盘上按了两声喇叭。那车便在他们的车旁停下来。
莫向南解了安全带,侧过身看着秦月,眼光深邃犀利,“有债不讨确实不是我的风格。秦月,我女儿的这笔账我就留给儿子,我倒要看看他最后能向你讨到什么程度?我妻子的这一笔,确实要亲自向你讨回:当年你流产后,我就没打算让你生我的孩子,就是这个原因,你一直不孕。”
说完后,径自开门下车。秦月满心寒冷地看着他走到对面车前,敲开车窗说了两句。然后,叶青竹下车向这边走来,而那个刚刚捅了她一刀子的男人坐上车,驾着车穿过雨幕,驶进那幢房子。
随着一阵冷风吹进,叶青竹带着几点雨滴坐进驾驶室,上来就问她:“秦小姐,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再是“大嫂”,而是冷冰冰的一声“秦小姐”,连叶青竹都如此绝决地换了称呼,秦月这才真正意识到:她与莫向南的路如今已经走到南墙绝壁。
寒冷的冬夜,最合适窝在温暖的地方,端一杯甜甜腻腻的热巧克力暖手暖胃。而贝小北手里端着同样是热腾腾、黑呼呼的东西,却怎么也下不去口。
这中药每天两次,到这一碗,已是第六次,可端在手里她至少还要花几分钟的时间来说服自己张开嘴把这个苦涩难喝的东西解决掉。
莫向南替她上了药后去洗了手回来,发现她依旧端着药,苦着脸就是不往嘴里送,便要上来替她捏鼻子灌。贝小北第一次喝药时受过这个苦,赶忙冲他摆摆手,深吸一口气,将药汁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喝完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喝了两口清水过口,小心地捂住胸口要将反胃的感觉压制下去。
从小到大,她吃药就不行,尤其是各种冲剂、口服液。更何况中药?
见她眉头皱成一团,莫向南含笑用掌心去揉。他揉她躲,推开他的手说:“别闹,想要吐的。”
莫向南罢手,端过托盘,隔着被子放她腿上给她剥杏仁吃。剥一粒就往她的嘴里塞一粒。贝小北喜欢吃各种坚果,他便找来各种顶级的进口货,拿这些来哄她吃药。他剥得极快,她来不及嚼,被塞了满满一嘴,讲话都不清楚,吱吱唔唔地看得莫向南直想笑。
他剥完一小碗,将最后一粒塞进她嘴里,撤走拖盘,懒得再洗手,就着一堆壳拍了几下,便越过她上床靠着。待她吃完,又拿清水漱了口,这才抱着她躺下。
贝小北这几日睡得多,此刻一点睡意都没有,人窝在他怀里,吭着头,抠他睡衣的扣子玩。莫向南不作声,任由她在怀里毛手毛脚地乱动。
渐渐地她有了些睡意,便伸手将散掉的几粒扣子扣扣好。随后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准备睡了。却不想刚翻了一半,就被人死死扣住了双手压在枕上,而他的整个人几乎都欺上了她的身。他的眼里,笑意张扬,比女人还漂亮的手,扯了她睡袍的系绳,缓缓地展开。
贝小北被惊住了,小巧的嘴唇微微开启,一副等着被采撷的诱人模样,开口却是结结巴巴。“那个,莫向南,现在,我不能……”
说完,这才发现他眼底的笑意有些阴。那笑渐渐在眼前放大,莫向南凑近,在她微启的下唇上咬了一口,说:“我知道你不能。”手上的动作未停,轻轻松松地将真丝的睡袍从束住的双手中扯出。如此,仍不肯罢手,上衫下裤,一件件地从厚被中丢出来,体谅她现在不方便,只好心地给她留了条底裤。
男人邪魅地笑,伏身在她耳边轻轻地舔吻,鼻间的呼吸钻到她耳眼里,酥酥的痒。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挑逗的意味,蹭着她滑滑的脸颊,慢悠悠地说:“跟我这么多年,当我老婆也当了半年,不会不知道我一向赏罚分明吧!让你宽了心好好休息,你偏不,去给我管不该你管的闲事,一管还给我管两件?叶青竹那货,我现在看着还想把他拆成一粒一粒的,就给你这样三两下糊过去了,叫我怎么甘心。更不能忍得是,你还给他们做饭吃?你说说看,有多久,你没做给我吃了。你自己说说看,今晚不罚你怎么能平我愤?”
贝小北被他擒了手动不了,身子也被半压在他身下,只能像泥鳅一样地扭。扭得他空出一手伸进被子里,不轻不重地往她臀上拍了两下,轻斥:“不许动!不然加量不加价!”
此话一出,贝小北顿时老实了。瘪了嘴,声音小小,可怜兮兮。“想睡觉。”
“PIA”得又是一声,臀上又是一下,男人眯眼道:“睡什么睡?罚完再睡。”
贝小北呜咽一声,有种不小心摸了老虎尾巴的忐忑感。他这个人,说要罚她,是不管何时何处的。躲无可躲,便只能装可怜,眨巴着眼睛望着他。莫向南也知她这一招管用,一早就别开了眼,覆上她的身上,垂眸细看,自顾道:“一直想在你身上描副画,这机会不错,先绘一树红梅吧!”说完,便低下头去。
他这一罚,花样繁复,手段磨人。贝小北忍不住,嘤嘤地哭起来,他才从她心窝处抬头,连批评带教育。“哭什么哭,这才绘得一半。”
“哇!”得一声,哭得更洪亮了。
都哭成这样了,莫向南自然心软,从她身上翻下来,抱进怀里软言细语地哄:“好了好了,咱们现在不画了,等你好了再画。”眼见着她撇了嘴又要哭,赶忙低下头去彻底封口。
渐渐地安静下来,只有一声没一声地抽噎着。莫向南将她松开些,多拽了点被子将她背后堵严实,然后微微揭了胸前的被子,以手做笔,在她身上描给她看:“这是主干,这是枝丫,这一朵朵的红梅开满枝丫。最艳的一朵在这里。”
他的手指收在她胸房最高处,坏坏地按下去。贝小北再忍不住,又是一场小猫似的呜咽。他这才闹够了,将人卷进怀里,拍着,哄着,直到呼吸均匀,安安静静。莫向南嘴唇贴她额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啄,搂紧了她光滑的身子,一道儿睡了。
每晚被他这样小惩大诫处罚的贝小北,眼见着他要上床,顿时眼眶就水汪汪的。她这委委屈屈的模样,莫向南见着更为欢喜,这一欢喜,手段和花样上不免就多费了点心思。
于是这一罚就整整罚了一个多月,可怜的贝小北,好容易将一橱的睡衣挑了三件穿了睡,从此后,这些华丽高贵的睡衣们,便只能在女主人身人穿着片刻,然后乖乖地去地毯上就寝了。
昏昏沉沉间,贝小北抬眼看了莫向南一眼。见他眉头皱得跟打了结似的,不免伸手去揉,勾勾嘴角笑着说:“又让你丢脸了。”
莫向南睨她一眼,将裹在她身上的外套紧了紧,抱得更紧了些,淡淡地说:“早都说过了,你丢我脸不可能只一回两回。”说完,与她额头相抵靠了靠,又问:“好些了吗?”
贝小北点点头,“放我下来,能自己走。”
那人哪里肯听她的,抱着她不急不缓地迈着沉稳的步子往前走。贝小北四下找了找,这才发现,她的儿子正在不远的地方用机场的推车推着两个行李箱。
也不知道是身体没养好,还是没有经历长途飞行的原因,她在飞机上吐得死去活来。空姐来问她,是否是有身孕,需不需要看诊,贝小北勉力对空姐笑笑,道了一声谢谢。
十二个小时的飞行,他带她和儿子回英国过年。
走之前,莫向南给他们母子从里到外置办精致的新装。
他说:我们锦衣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