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chapter 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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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索迩伽的声音并不算大——至少没有大到影响其他人交流的地步，但是教室里的讨论声忽然静了下来。耳朵捕捉到几声明显不带善意的笑音，不远处的几名老学徒脸上浮起了一种发现新天地的暧昧表情，开始与旁边的朋友低头私语。费索迩伽不需要想也能猜到，她们私语的内容绝对不是冥想感悟。
发出嘲笑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老学徒，新学徒有的不明所以望向窃笑的前辈，有的带着点茫然跟着那些老学徒发出附和的笑声。
“‘嘲笑和鄙夷是最不值得拥有的情绪之一，它会令你自满自傲，自以为是，自视甚高，并最终跌落无知的炼狱’，姑娘们。如果有谁刚才忘记了这句话，可以再去翻阅一遍《圣典》。”卡亚环视一圈，私语声立刻消失，“有关你的问题，姑娘。”她望向费索迩伽，“我觉得你可以去看看3004年新版的《法术常识——十年一编》，所有有关法术和法师的基本内容都在里面有所记录，包括冥想的基础。”
费索迩伽向她行了一个感谢礼。
“现在，姑娘们，我想你们都发现了一个事实。”向费索迩伽略略点点头，卡亚继续她的授课，“每个人的冥想感受都不一样，即使那些看起来相差无几的，也总会在细节处有微妙的不同。”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您要求我们自行探寻真相……”班德亚若有所思，“因为一个不得不考虑的事实是：不同的人找到的真相很有可能各不相同。”
“完全正确。”卡亚赞许地给出评价——如果语气平平也能算是赞许。
班德亚的脸略微红了红。
“那么现在你们来猜猜看，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的差异？”卡亚拉长了语调，慢吞吞地抛出了一个新问题。
新问题明显比前两个要难，这次教室里的嗡嗡声小了许多。费索迩伽看到有些学徒只是静静坐在原位沉思，并没有像前两次一样立刻和旁边的人交流看法。
“冥想差异……我觉得有可能和每个人的性格特点有关。”雷瑟塞亚歪着头想了想，“你们怎么想？”
“我认为这个问题有点复杂。”罗萨伊特皱了皱眉头，把他的笔记翻到了第二页，“你们看，这是我第一次上完基础课之后整理出来的内容：‘冥想探究的是世界的真实’。”
“这个我也知道，《法术常识》里提到过这句话。”拉梅尔皱眉思索，“它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的感觉都不一样？这不正常。”罗萨伊特困惑地摇了摇头，“冥想应该、应该只有一种——它探知的是真实，而世界最本质的真相应该、也只能是唯一不变的。”
“可是探究真实的过程有可能不一样。”雷瑟塞亚歪了歪头，“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用同一种方式摘苹果——我喜欢爬树，有人喜欢用杆刀切，有人每次都把炼金傀儡或召唤兽搭档赶上树，她自己只负责在树下接苹果。”她摊了摊手，“差异的存在是合理的。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是不同的个性导致了不同的冥想特质。”
“可是如果苹果树确实只有一个，而差异只存在于摘苹果的过程之中……”费索迩伽慢吞吞地说，“那岂不是意味着……所有人摘下来的苹果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不管怎么说，它们全部都产自一棵树。”
“这样就对了。世界的本质只有一个，得出的真相也应该只有一个。”罗萨伊特语气肯定。
“一棵苹果树上结出的果实实在太多了，或许我们应该换一种说法。”费索迩伽转身在拉梅尔的桌子上摊开笔记本，另外两人探头凑了过来。她蘸着墨汁在第一页上画了一个圆点，“假设这是世界的真相，而冥想的目的是探寻真相。”然后笔触延展，圆点周围出现了一个简易迷宫。这个迷宫共有三个入口，由于结构很简单，在场所有人都能很快找到各个入口到达圆点的路线。
费索迩伽在入口处分别标上A、B、C。
“A、B、C是三种冥想方式，它们开始的位置各不相同，途中可能选择的方向也有所差异，但是只要不绕进死胡同，它们最终都能到达圆点。”她指了指A，从A出发可以直接抵达圆点，但途中会遇到两条岔路，“A无疑是最快的，但它得注意不能选择岔路。”
拉梅尔认真盯着迷宫图，“唔……如果它选了岔路，它就和C一样了。”
C是一个比较倒霉的点，它不得不在迷宫外围绕两个半圈才能找到直达圆点的路。相比之下，B一开始就有两种选择，拐入的路口不同将决定它将获得的是A的幸运还是C的霉运。
“所以你觉得冥想也是这样的？”雷瑟塞亚皱了皱眉头，“这个感觉……有点抽象，不太容易用语言形容。”
“大概……大概就是虽然都能找到真相，但是切入点和选择的不同有可能影响……发现真相的速度。”拉梅尔试着总结了一下。
“理论上来说，大家都能找到真相，但是很可能有人在迷宫里陷入死循环，永远也找不到正确的道路。”费索迩伽冷静地说，“而且千年来法师不计其数，懂得冥想的人更是不计其数，真正能说出世界本质的却连一个人都没有。”
“现实的迷宫远比这个要复杂。”罗萨伊特喃喃。
“还有寿命。”雷瑟塞亚叹了口气，“如果本子上的每一厘米都是现实中的五十年，你们看这里有谁能到达终点？”
几双眼睛迅速在笔记本上扫过，答案是……没有。
A距离圆点有四厘米的距离，按每厘米五十年来计算，它至少得活够两百年才能在生命的终点堪堪摸到真相的边缘。
几人都陷入了深思。
“噢，斐卡，你这个迷宫简直太令人绝望了！”拉梅尔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们应该忘掉这件事，最关键的问题我们甚至还没开始讨论——说真的，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冥想的差异？”
“应该是规则吧。”班德亚的声音忽然插入，这个金发女孩拿着纸笔挪了过来，在费索迩伽旁边隔了一个位置坐下，“卡亚导师的开场是规则，所以一定有什么东西和规则有关。”
“你的伙伴把你抛弃了？”雷瑟塞亚挑眉。
“她没有观点，讨论无法展开。”班德亚耸了耸肩，“我发现你们这个讨论组很有意思，加我一个？”
“随便你。”雷瑟塞亚瞥了她一眼，“法师永远不会拒绝新鲜血液。”
“多谢。”班德亚眨了眨眼，湛蓝的眼眸就像索尔湖的湖水一样清澈明亮。
“那么我们继续。”费索迩伽在迷宫下记上了一行字：冥想的道路与本质真相。
“刚刚我有一个新想法，有关冥想的个体差异。”她沉吟着说，“我觉得……规则可能就是本质真相。而冥想是真相的一部分——我们达到某个条件，于是冥想被启动。这一切都遵循规则运行。”
“所以……冥想探知的其实不是真相，而是规则……？”拉梅尔疑惑片刻，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所谓本质真相其实就是规则本身。”
“这么想问题就简单了很多——冥想探知的其实是规则。”雷瑟塞亚点了点头，“不过暂时无法证实猜想的正确性，因为没人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关系，我们可以以假设为前提先把它展开看看。”班德亚的脸上浮起了兴奋的红晕，“真是太棒了，如果真相就是规则……冥想和规则的联系……冥想探究规则，但它本身依旧在规则之中。也就是说，它是完全合乎规则的。”
“那么你的猜想是什么，斐卡？”罗萨伊特问。
“我猜……”费索迩伽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猜，规则有很多条。”
“不可能的。”罗萨伊特摇头，“如果规则就是真相，那么真相唯一不变，规则也应该唯一不变才对。”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费索迩伽摆了摆手，“你们知道伏兰卡的法律吗？”
“听说过。”班德亚点了点头，“萨兰顿斯公爵根据公爵会议的结果制定萨兰顿斯令，伏兰卡所有贵族和平民都必须依照萨兰顿斯令规范自己的行为。”
“没错。”费索迩伽点了点头，“但是萨兰顿斯公爵制定的只是律法细则，伏兰卡的最高行为守则始终是《阿罗格之书》。”
“日神的教义？”雷瑟塞亚若有所悟，“原来如此。”
她看起来像是明白了什么，但费索迩伽不知道她明白的到底是规则的事情还是伏兰卡法律的事情。所以她继续说了下去：“我认为规则有可能就像《阿罗格之书》——当然，这只是个比方，并不意味着它就是。它是最终规范，但在它之下还有许许多多细化出来的更详细的条目——而我们的冥想之所以各不相同，就是因为我们的冥想按照不同的规则细则运转。”
“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到达最终的规则。”罗萨伊特说，“我记得你之前还画了一个迷宫，如果冥想符合的都是规则细则，那么它们距离最终法则应该并不遥远才对。”
“如果你背过萨兰顿斯令，你就会发现迷宫和这个猜想完全不矛盾。”费索迩伽挑眉，“《阿罗格之书》只有薄薄五十多页纸。而萨兰顿斯令……它是一摞五本书，每一本的厚度都和法师塔的砖头相差无几。”
“这么多？”雷瑟塞亚皱了皱眉，“它不是根据《阿罗格之书》制定的吗？就算玩扩写游戏也弄不出那么多内容来吧。”
“确实，单纯扩写不可能有这么多内容。”费索迩伽叹了口气，“但他们可以再编出更细的条目。比如《阿罗格之书》里用一句话表达‘不可偷盗’，到了萨兰顿斯令里它就变成了一个条目——接下来再根据偷盗种类、偷盗程度、偷盗原因、认错态度等诸多内容分出更细的条目，单单‘不可偷盗’这一句话就能写出一本几十页纸的小册子。”
“听起来真恐怖……”拉梅尔喃喃。
“我明白了。”班德亚皱眉，盯着费索迩伽笔记本上的迷宫思考片刻，“照这样一条条分下来，那些细小的琐碎规则肯定和最初的规则相差很多。如果以零碎的小规则为冥想最初的运转规则，大概就类似于……这里的C点。”她指了指笔记本上那个倒霉的C。
“但如果冥想最初的运转规则是距最高法则很近的大条目，那么它只要继续往前走就可以了。”雷瑟塞亚冷静地总结，“这也就是说，某些冥想方式先天优于另外一些冥想方式。”
“一个人走到死也走不完一半的路，另一个人只花十天时间就走到了终点。”费索迩伽轻声说道，“当然，前提是这一猜想真的成立。”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chapter 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