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人心惶惶（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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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归寒清朗一笑，道：“小侯爷，箫是好箫，然不宜此曲。”
萧暮寒指间碧玉箫轻旋一圈，复又放入袖里，方淡笑道：“王爷说得是，在下僭越了。”他眼帘一垂，眉梢上的傲气收了三分，唇畔带着笑，声色清越依旧，语气里却带着些许的微妙。
闻归寒笑道：“过谦。小侯爷吹得一手好箫，本王望尘莫及。”
他虽落魄，终究是龙子，若要他做这叛逆的明幌，此时亦非时机。
萧暮寒为长陵侯长子，日后势必要承长陵侯之位，长陵最近天景。且不说萧家其心何在尚需斟酌，哪怕只是借了闻家一个名头，这也是闻归寒不能容忍之事。
先帝死因乃闻家家事，自要一个明白的答案。然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天下之姓，闻归寒不会给任何人以任何机会去改变它。
萧暮寒长身玉立，拱手笑道：“那么王爷此番邀在下前来，不会只为酬这一曲琴音吧？”
闻归寒容上覆着淡淡轻寒，薄唇一抿，淡淡道：“有恩必谢，乃本王一贯脾性。若不然，小侯爷以为本王所为何事？”
萧暮寒微微语塞。
闻归寒复又续道：“该说的，长陵侯府中本王业已与侯爷谈得两清，小侯爷何必执著于此？”他指尖重一挑琴，肃声道，“或许谨慎会让人觉得懦弱，可小侯爷不妨回头看看长陵郡上下，一方郡已是如此，一个天下，又需要思虑多少。无忝皇祖，式救尔后。”
萧暮寒略有些沉默，笑意依旧，目光落在远处已平淡了许多。
琴音犹然在耳，闻归寒方才那一挑，不同于先前明快的紫竹调，反是饱含深意，弦音深沉。
萧暮寒静默了片刻，方收回目光，微微笑道：“受教了。”他长袖一拂，转身向后，轻笑道，“王爷的意思，在下明白了。人各有志，在下决不强求。”
闻归寒蓦然起身：“小侯爷。”
萧暮寒侧首一笑：“在下以为王爷已无话要说，应当是时候告辞了。”
闻归寒方松松一挽垂落的衣袖，笑道：“皇上有旨，三日后由安阳侯为本王主婚，迟迟喜欢热闹，小侯爷若是得闲，不妨赏面观礼，本王欢迎之至。”
萧暮寒顿了一顿，颔首笑道：“王爷放心，在下必定如期而至。”
闻归寒轻声道：“多谢。”
萧暮寒将手虚抬，一笑：“王爷客气了。”
闻归寒又笑道：“那本王便不送了。”
萧暮寒向后挥了挥手，只清声笑道：“有王爷为在下亲自抚琴，送与不送算得了什么？三日后见，王爷留步。”
闻归寒驻足，复又坐下，低首抚起琴来。
花迟看到这里，急急拉着结缡，瞪大了眼睛，却又不敢出声。
结缡好气又好笑，轻点她的额头笑道：“哪一种选择都不是，你家王爷聪明着呢，你急什么？”
花迟抿唇一笑，只无声张口道：那是自然。
结缡“嗤”地一声笑，只道：“我的九王妃，这会儿还没嫁就偏帮着人，小心日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花迟瞪他一眼，眼里却盛满了笑意，心中想着闻归寒那句“迟迟喜欢热闹”，比抹了蜜还甜。
结缡只努了努嘴，见她容上阴霾已散、笑颜如花，方才与她缓缓解释道：“萧家为开国元老，平日里倚仗了身份谁也不放眼里，这威风，自然是要杀的。”他笑了笑，续道，“可你家王爷还得靠着人家的势力，也得敬人三分。所谓成王败寇，输的一方自然要屈居人下，忍得这委屈，方忍得下整个天下的委屈。”
花迟只扯过结缡的手，伸出手指在他手心重重的划着：九哥哥不会输。
结缡只瞧着她认真的眉眼，恍然一笑，道：“先帝最宠的儿子是他，最信任的儿子也是他，可现在坐在那个高位上的人不是他，这就是失败。”
花迟闻言，沉默许久，目光只看向不远处的闻归寒。
他依旧独自一人坐在树下，手指拨着琴弦，弦弦不成调，似是信手胡乱所弹，却也不觉刺耳。
花迟看了片刻，方松开了手，折身往安阳城的方向走着。
结缡微怔，只赶上去笑道：“怎么，不等你的九哥哥了？”
花迟淡道：“本就是偷跑出来的，需得在九哥哥之前回去。”
结缡摸着鼻子一笑：“丫头这次乖觉不少，我却不适应了。”
花迟斜睨他一眼，目光清澈，眉角飞扬，忽地微微一笑：“结缡，我是九王妃了。”
“嗯。”结缡轻应一声。
“结缡，我是九王妃了。”花迟又重复了一遍。
结缡依旧“嗯”了一声。
花迟再回首看着抱琴往回走的少年皇子，笑容滟滟，只与结缡道：“当年看着阿姐出嫁，我难过得要哭。原本接旨的时候，我觉得极对不起阿姐，亦是难过得紧。可我还是高兴，因为以后能同九哥哥站在一处了。”
结缡轻笑道：“他比颜韵之更重要？”
花迟别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抿唇轻道：“跪在阿姐灵堂上的时候，我同阿姐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他走这一路，哪怕阿姐会怨我怪我，也决不后悔。”
结缡笑着伸指抹去她面颊上的泪，只道：“她早已去投胎转世，哪来的功夫怨你恨你。”
花迟眉睫一颤：“我却宁愿她怨怪我。”
结缡蓦然正色道：“迟迟，要知道，从你接到那道圣旨开始，你将要面对的就不止是过去那么简单了。”
花迟抬手止住他的话头，只微微笑道：“这些我全都明白，结缡。你们真当我天真痴傻么？”
结缡一抚她的额头，清声笑道：“你如今这话，我听来依旧天真痴傻。”
花迟破涕一笑：“那便如此也好。”
“为何？”结缡存心逗她，笑吟吟地瞧着她。
花迟眉间一舒，双眸微微弯起，只笑着说：“日后人家会说，九王爷胆小怯懦，九王妃天真痴傻，莫不是天生一对？”
结缡目中精光微闪，长声笑道：“好，好，你们果真天生一对。”
花迟笑而颔首，一双黑眸清亮如水，清瘦白皙的容上笑意灿然不改，只拂了红袖，快步往安阳城中赶。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人心惶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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