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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桃之夭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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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闻归寒回到客栈之时,花迟早已乖巧地候在房内。
他一进门,花迟便含笑迎上去道:“九哥哥可回来了。”
闻归寒淡淡“嗯”了一声,抬首边挽袖管边道:“可是一个人在客栈闷得厉害?”
花迟抿唇笑道:“原先不是这么个意思,既然九哥哥提了,那不如拣这个空带我出去走走如何?”
闻归寒不由微微笑道:“也好。”他复又将袖子展平,“原先你要与我说什么?”
花迟挽着他的手臂,仰首笑道:“云小姐遣人来传话,说是让我们住去安阳侯府。”
闻归寒手上顿了一顿,方道:“迟迟,有一事我还未告知你。”
花迟偏首看着他笑而不语,只等他继续说下去。
“皇兄的意思,是让安阳侯为我们主婚,在安阳行过大礼再往沮阳去。虽则仓促了些,但……”闻归寒眉间微紧,如是说道。
“这有什么打紧的?”花迟打断他的话,嫣然笑道,“不就是卖安阳侯一个面子么?皇帝要,那我们给就是了,亦免得他以后借此来指摘九王府。”
“迟迟。”闻归寒欲言又止,“我想说的……并非这些。”
花迟反是灿灿一笑,原本略有些苍白的面容红晕微染,反似桃李花蕊滟滟,明丽姣妍,极为秀丽。
闻归寒只听她道:“九哥哥说的,我都明白。既然如今势不可改,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她推着闻归寒往外走,笑道:“好了,我已让墨鹦收拾了行李先往安阳侯府去了。若是九哥哥还为此事心有不甘,那便算做欠迟迟一个大婚典礼可好?日后,可是要还的。”
闻归寒被她逗得微微一笑,举手成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柔声道:“好,日后都还给你。”
花迟莞尔,随后嗔道:“那还不走,莫非连这一次出去走走也要欠着?”她一双又黑又圆的眸子瞪得极大,却是熠熠有神,清光流转,夺目非常。
闻归寒轻揽了一下她的肩,随即又松开,只携了她的手,笑道:“好。”又道,“迟迟,你这急性子,这么些年来,真是一点也未改。”
花迟却一板一眼地道:“若是改了,那迟迟也不是迟迟了。”
闻归寒眉目舒展,笑涡隐在面颊两侧,竟是说不出得俊秀。
花迟看得痴了,反是闻归寒又笑了笑,牵着她的手,折身向门外而去。
花迟今日换了一身天青色的半臂对襟花裙,与闻归寒一衫暗青倒也般配,相携走在小道上,青影相错,深浅成映,煞是好看。
结缡早被花迟赶着去伴了墨鹦,此刻难得的两人独处,花迟自是觉得欢喜。
走在前头正有一家成衣店,闻归寒想着一路往沮阳去,亦不能总让花迟仅着这一红一碧两身衣裳,便携了她往里头走。
闻清桓还不算太绝,后头又着安阳侯府送了三千两的银票来,说是国库拨给九王爷大婚之用。
闻归寒接在手里唯有冷笑。
这理由寒碜可笑不说,那银票不多不少正是先前云峥所说的三千两,落在旁人眼里又是如何的说法,彼此心知肚明。
杀妻之名在前,盗窃之名在后,闻归寒身上这一桩桩的罪名,怕是洗都洗不干净了。
花迟见他面容有些阴沉,忙扯过一身粉紫色长裙笑道:“九哥哥觉得这件如何?”
闻归寒回首过去,容上已是微微带着笑意:“迟迟穿着,自然是好看。”
花迟抿唇笑道:“那便是这件了。”
闻归寒握着她的手,面上噙着淡淡的笑:“再看些别的,新娘子总不能那么寒碜。”
花迟反是笑道:“一件便也够了,到了沮阳,总有用得上银子的地方。”
闻归寒紧了紧她的手,沉默许久,方道:“好。就听你的。”
花迟笑逐颜开,只挑了这一件粉紫色长裙,交由店家包了起来。店家只道腰上过松,便要花迟往里间一试,闻归寒点了头,道:“我去外头等你。”
花迟方笑吟吟地进了里间。
街边有个小池塘,水润风清,倒也看着很是舒服。
闻归寒自成衣店出来,便在池边静静立了会儿。
身后满是风声,风声的静寂之后,却是一句极轻的问句:“公子在此是欲何为?”
闻归寒此时方觉身后有人,回首一望才见一少女着了素色的衣裳笑站在他身后,袖半挽着,手指上还握着一把药草,头发松松地绾着,极为自在。
“不欲何为。”闻归寒别过头去,语气冷淡。
那少女却是笑道:“公子若是无事,可否往别处去,污了这池子,怕是官府要找上门了。”她指了指池边一扇半掩的小门,“公子可否行个方便?”
闻归寒侧身一让,只道:“在下非是在此寻短见,姑娘且安心。”
少女脆声一笑道:“那我便放心了。”
闻归寒抬首欲再说些什么,却是容色一变,扯住少女的手腕扣住,拍开那扇小门闪身跳了进去。
几乎是瞬间,三枝长箭穿风而过,正钉在门上,箭尖还在发着颤,寒光闪烁。
他与那少女同时轻松了一口气,闻归寒这才松开了手:“抱歉,唐突了。”
“柴夫人,为何去了那么久?”身后传来轻柔却冷凝的声音。
被唤“柴夫人”的少女始才回首,嫣然笑道:“无事,路上碰上些麻烦,顺手解决了下。”
“那便好。”那声音很是清越动人,听来隐约有一种碎石裂空的清脆,却又带着极明晰的疏离。
闻归寒始才回首,带了三分讶然:“小侯爷?”
萧暮寒拂帘而出,目光在柴素衣身上顿了一顿,又看向闻归寒,含笑拱手道:“九王爷,我们又见面了。”
闻归寒回礼道:“小侯爷多礼了。”
萧暮寒极为知心解意,只顺着闻归寒微惑的目光,笑着解释道:“王爷,这位是安阳侯的柴夫人,原是长陵府管事之女。晚歌责她对安阳侯照顾不周,送来了这里闭门思过。在下受人之托,前来探望。不巧,王爷此来乃是……”
萧暮寒先前那句“为何去了那么久”分明是质问之句,其间语气生硬冷锐自不必说,便是如今,只消他一出声,柴素衣便静静垂首立在一侧,目光却是极为沉稳,话亦听在耳中,显是训练有素。
想不到萧暮寒与云晚歌这对令人称羡的佳偶之间,也并非世人所想的那么简单。
手段、心计……该用的,一丝不少。
闻归寒心中了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作温柔之色,笑道:“本王陪着王妃出来选几件新衣,正在对街。至于柴夫人,不过无意遇见罢了,得罪之处,还望柴夫人见谅。”
柴素衣此时恢复了先前爽朗之色,巧笑道:“王爷救了臣女一命,臣女感激还来不及,何来得罪一说?”
闻归寒目光扫过钉在门板上的箭,又沉沉看向萧暮寒。
当时的箭是冲着柴素衣来的,显见并非是闻归寒得罪的人,更何况,他虽受天下诟病,可敢如此明着动他的人,也未必有。
萧暮寒明白他的意思,拱手肃声道:“此事在下自会给王爷一个交代,还请王爷放心。”
闻归寒眉目一舒,只淡笑道:“小侯爷言重了,小侯爷的能力,本王自是知道的。”他偏首看了一眼窗外,“迟迟也快挑完了,本王也该告辞了。”
柴素衣笑道:“日后王爷和王妃得空,可来臣女这里坐上一坐。”
闻归寒一笑而过:“怕是不得机会了。”他一拂衣袖,与二人道,“如此,本王就此告辞,二位便不用再送了。”
柴素衣只轻声笑道:“王爷后会有期。”
闻归寒略一皱眉,便推门自后而出。
才一出门,便见花迟正立在成衣店门前左顾右盼,神色焦急非常。
隔着小街,闻归寒轻唤了声“迟迟”,花迟方回转过头来,见他出现,神色起初一喜,而后又沉了下去,一路小跑着冲过来,只跺脚道:“九哥哥,你一声也未说便走了,我只当你出了事,急得什么都不顾了,你却好,这般悠闲,真是……”
她这话说不下去,只又气又急地瞪着闻归寒,待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