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梅》秋秋叶儿

19、第 19 章

　　车子缓缓停在林愿家楼下时，恰好过去了半小时。这一路上，车内始终被一种压抑的沉默笼罩着。陈景紧抿着唇目视前方，林愿则侧头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她知道他在生气，却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僵局。
　　她从没哄过陈景，因为过去的他，从来不会真的对她生气。

　　可此刻，林愿的心底竟还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至少他的愤怒证明了他在乎，证明了他并非无动于衷。然而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阵悲哀淹没了。从前的她何曾需要质疑陈景的感情？可八年太长了，长到让她没有办法能百分百笃定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她。
　　就像李知问过的那样：‘如果他真的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从不来找你？’
　　甚至连她离开的那天，他都没有来送行。

　　当初她擅自决定离开，他或许是生气了，所以不肯露面。可整整八年，没有寻找，没有音讯，这漫长的空白让她无法安心。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比如他和于诗诗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要订婚？如果毫无瓜关系，又为什么会纵容于诗诗把并不真实的订婚消息到处张扬？
　　可她不敢问。
　　她怕听到任何一个她不想听到的答案。

　　所以，对于过往的种种，她选择暂时放下。而现在，无论陈景说什么，她都愿意努力去相信。

　　车子停稳后，林愿迟疑片刻，还是推门下了车。她站在车边等了一会儿，期待陈景也能跟着下来，但那扇车门始终紧闭。夜色中，只有车身沉默地反射着路灯的光晕。
　　一人一车，就这样在寂静中对峙良久。
　　最终林愿还是败下阵来。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副驾驶的门重新坐了进去。
　　“不是说要回家有事？”陈景目视前方，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林愿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握住了他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他的手指很凉，在这个闷热的夏夜里摸起来格外舒服。见他没有挣脱，她便大胆地用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太过整齐了。
　　林愿突然皱起眉头：“谁给你剪的指甲？”
　　陈景诧异地转头看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自己剪的。”
　　“这么有时间？连指甲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你说过……”他声音低沉，“喜欢指甲干净的人。”
　　“那我还说过喜欢性格好的人呢，你怎么没听进去？”
　　陈景微微低下头，轻声说：“我现在的性格……确实比以前差很多。”
　　“唉，我又没说你……”林愿无奈地叹气，心里却像被什么揪了一下。她看着他从生气转为失落的模样，突然一阵心软。
　　想起他前两天的举动，她看着陈景，捧起他的手，低头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吻。
　　陈景整个人都愣住了。

　　林愿看着陈景怔忡的模样，主动凑近了些，声音里示好的笑：“要不要再抱一下？虽然车里有点挤……”
　　话音未落，她就被陈景一把拥入怀中。这个拥抱紧密而迫切，仿佛要将这些年的空白尽数填满。紧接着，他温热的唇便落了下来。
　　这个吻比上一次温柔许多，带着小心翼翼的珍惜。得益于上次的经验，林愿终于学会了如何换气。她轻轻攥住陈景的衣襟，生涩却认真地回应着。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陈景才缓缓松开她。
　　林愿被吻得眼泛水光，神智尚且朦胧，下意识喃喃问道：“怎么不继续亲了？”
　　陈景忍不住低笑出声，指尖细致地为她整理好胸前被揉乱的衣扣，声音温柔得能溺死人：“下次吧，下次一定好好亲个够。”
　　林愿这才彻底回过神，耳根顿时又有些发热，迟疑几秒后她说：“这几天我有点事要处理……等下次，我们专门空出一天，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好不好？”
　　陈景眼神一暗，唇角勾起：“想做什么都行？”
　　“……不跟你说了！”林愿脸一红，伸手打开车门，“我上去了，你开车回家小心。”
　　“好。”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却听见身后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回应。

　　林愿推开家门，发现客厅的灯亮着，心里顿时一紧——李知果然回来了。她走进客厅，看见李知正靠在沙发上刷手机。
　　“吃饭了吗？”她一边放下包一边走过去。
　　“你呢？”李知头也不抬地反问。
　　“吃了才回来的。”
　　“和谁？”
　　“……同事，你不认识的。”林愿走到他身边坐下，“现在心情好点没？”
　　“本来好了，”李知把手机扔到一边，向后靠进沙发里，“现在又不太好了。”
　　“那我还能不能说了？”
　　“说吧，我听着。”
　　林愿顿时来了精神，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方案其实很简单，但需要李知配合演一场戏，而且必须成功。
　　“怎么样？能帮这个忙吗？”
　　“行。”
　　“这么爽快？”林愿看着他全程懒散的样子，反而有点不确定了。不过既然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她正要起身去洗澡，却被李知下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你说完了？那轮到我了。”李知语气平淡。
　　“什么事？”林愿重新坐下。
　　李知直视着她，过了几秒才开口：“等这些事都办完，你是打算留在国内，还是回美国？”
　　林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我不想骗你。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不打算回美国了。但结束后我还是会回去一趟，当面和小姨说清楚，她会理解的。”
　　李知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留下来之后呢？”他定定地看着她，“和陈景重新开始？”
　　“……我留下来不是因为陈景。”
　　“我知道。”李知说，“你从小在这里长大，有感情很正常。但让你最舍不得的，到底是这个地方，还是某个人？”
　　林愿脸色严肃起来：“你一定要这样问吗？”
　　“林愿，”李知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在这里，我才是你最亲的人。我的事你全都知道，我对你从来没有隐瞒。我也希望，你想做什么，能告诉我。”
　　林愿纠结地皱起眉：“我不是想瞒你，但我也有不想说的事，人总该有点隐私吧……”
　　李知沉默了下来，客厅里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