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梅》秋秋叶儿

20、第 20 章

　　李知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眼，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你的隐私……是单单对我这样，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林愿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你还是觉得我不信任你。你认为我宁愿去找陈景商量，也不会来找你。”
　　“难道不是？”李知的声音依然平稳，但目光却紧紧锁住她。
　　林愿注视着李知，只觉得一阵无力。她很难向他解释清楚，陈景知道的并不比他多，只是在她心里，对李知和陈景的感情终究是不同的。一个是至亲，一个是喜欢的人，这份区别，她不知该怎么说明。
　　“如果你非要继续这个话题，”林愿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先去洗澡了。”
　　“好。”李知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既然你不愿多说自己的事，那就听听我的。”
　　林愿看向李知，目光中带着不解。
　　李知直视着她，一字一句道：“等你做完所有想做的事，无论你决定留在哪里、还要做什么，你的身边，只能是我。”
　　“……什么意思？”林愿的声音有些发紧。
　　“你已经听懂了，何必再问。”
　　林愿脸上原本的平静终于出现裂痕，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却又无法否认这就是现实。她不敢相信的坚持道：“可我们是……”
　　“别说笑了。”李知打断她，“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从来都不是借口。”
　　林愿难以置信：“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也是姐弟不是吗？你有这个想法有没有想过小姨会怎么想？”
　　“她会怎么想？”李知意料之中的淡定，“她那么喜欢你，当然会希望我们在一起。”
　　“不可能，她从来没跟我提过。”
　　“只是没跟你提而已。”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猛地涌上心头，林愿的声音微微发颤：“所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根本不需要过问我的意见，是吗？”
　　“从你遇到陈景之后，你的意见就已经不再作数了。”
　　林愿沉默了。这是她唯一的家人，她突然不知该怎么面对。或许该打个电话向小姨求证，可心底又觉得李知不会在这种事上欺骗她。回想起来，从小到大，无论她做什么，小姨总是让李知陪在她身边——从上学到毕业，再到这次回国。或许，这确实是小姨一直以来的期望。

　　见林愿始终沉默，李知神色缓和下来，朝她坐近了些，轻轻拉起她的手。林愿身体微微一颤，脑中很乱，一时忘了抽回。
　　“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李知声音低沉，却是少有的温柔，“可你有没有想过，明明所有人都告诉你陈景要订婚了，明明你知道他身边有了别人，你却还是坚持要和他在一起。你可以这样义无反顾，我为什么不能来争取你？说到底，我们俩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
　　“陈景说订婚是假的。”林愿反驳。
　　李知轻笑一声，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是真是假，你很快就会知道。”
　　林愿再次陷入沉默。片刻后，她缓缓抽回被握住的手，站起身，语气平静：“我们还是不要再住在一起了。下周我会搬出去。”
　　李知一怔，随即嗤笑出声。他跟着站起来，目光紧紧锁住林愿：“这就急着和我划清界限了？林愿，如果我真想做什么，早就做了。你说没人尊重你的意见？那你大概从来都没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如果我不尊重你，我们之间怎么可能还只是‘姐弟’？”
　　林愿没有再回应，只是转过身，沉默地离开了客厅。

　　三天后，林愿坐进韩子深来接她的车里，情绪一直有些低沉。这几天她始终在纠结搬家的事。理智告诉她该搬，可一想到李知可能会难过，心里就又软了下来。这八年来，他们一直住在一起，就算最初不是亲情，如今也早已成了彼此习惯的存在。她并不真想和李知划清界限，尽管她知道，一旦搬走，李知一定会这么认为。
　　她不愿让任何一个她在意的人受伤，可她也不是圣母，做不到牺牲自己周全所有人。别人不难过了，难过的就会是她。这份低落的情绪，甚至连前一天晚上打来电话闲聊的陈景都察觉到了，但她只能含糊地推说是工作不太顺利。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知。这几天回到家，她几乎没和他正经说过话。就连今天这个计划，她也不确定李知还会不会配合。
　　车窗外街景不断向后流去，林愿望着，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可转念一想，他应该还是会做的吧？李知一向言出必行。
　　她忽然有些自责。自己怎么会连他都怀疑起来？这样的犹豫和猜忌，连她自己都不喜欢。

　　“心情不好？”开车的韩子深侧过头问道。
　　“啊，没有。”林愿连忙敛起情绪，转头对他笑了笑，“就是有点感慨，好久没爬山了，怕自己爬到一半就走不动了。”
　　韩子深轻松地笑了笑：“那有什么关系？累了我们就往回走。本来就是出来放松的，又不是来完成任务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累了就可以直接回头？……这么简单？
　　林愿微微一怔，忽然觉得有些释然。她之前还百般纠结，虽然表面无谓，实则是想了很多借口和退路，结果答案竟然如此简单。

　　莲山离市区不远，是北城有名的4A级景区。半山腰有几座庙香火一直很旺，林愿上学那会儿也来过几次。如今站在山脚下往上看，她只觉得熟悉又陌生，这里的树比以前茂密多了，绿化也好了很多，游客也多了不少，和她记忆里的样子不太一样了。
　　天气正热，韩子深穿着一身深灰色运动装，少了平时西装革履的精英感，倒显得清爽年轻。林愿也换了运动服，虽然有点闷汗，但为了爬山也只能这样。

　　上午十点，两人开始沿着石板阶梯往上走。山路修得整齐，每走十五分钟左右就有一段平缓的台阶，旁边放着几张石凳休息。林愿原本以为自己至少能撑半小时，没想到才到第一个平台就已经累得喘气。
　　“歇会儿吧，”她抹了把额头的汗，有点不好意思，“我太高看自己了。”
　　“没事，也走了一阵了。”韩子深很自然地和她并肩坐在石阶上，从背包里拿出水递给她，“喝点水。”
　　“你给我了，你喝什么？”
　　“我还有。”他拍了拍背包侧袋。
　　林愿接过水喝了一口，心里觉得这人挺细心的。她看着韩子深面不改色的样子，忍不住说：“你爬得真轻松，好像一点都不费劲。”
　　“还好，”他笑了笑，望向前面逐渐变陡的石阶，“待会路会比较陡，你在前面走，要是站不稳我可以扶一下。”
　　林愿看了看两旁粗糙的木制护栏，点点头：“好。”
　　休息了五分钟左右，两人继续往上走。想到半山腰已经不远，林愿没再喊停，坚持着一步步往上爬。韩子深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偶尔在她脚步稍显吃力时适时地放缓速度，目光不经意掠过她被汗水微微浸湿的鬓发和专注的侧脸，眼神微微柔软。
　　上午十一点左右，他们终于抵达了半山腰。

　　刚到半山腰，香火的气息就扑面而来。稍微歇了会儿，林愿说来都来了，不如进去拜一拜。两人走进庙里，韩子深四处看了看，注意到一旁有求签的地方，便问：“这里可以求签，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林愿想都没想就摇头，“听说不太准。”
　　“这样啊，”韩子深笑了笑，“你之前试过？”
　　“那倒没有，是以前听同学说的。”林愿也跟着笑起来，“我毕竟在这长大，读书时班级活动来过一次。不过太久远了，都快记不清了。”
　　“嗯。”
　　他们对着几尊佛像一一拜过，然后走了出来。经过旁边的许愿池后，看到一棵挂满红线的古树。林愿望着那些在风中轻轻晃动的许愿绳，忍不住感叹：“这种姻缘树，好像在哪儿都特别受欢迎。”
　　韩子深接话：“就像你说的，来都来了。”
　　林愿笑起来：“你呢？不顺便求个姻缘？”
　　韩子深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林愿笑道：“正好，我也不信这个。我更相信人定胜天。”
　　“同意。”

　　在半山腰转了好一阵，林愿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往上爬一段。她趴在广场边的栏杆上望着山下的景色，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陈景发来的微信：
　　[在做什么？]
　　林愿盯着屏幕，突然想起上周于诗诗说过，这周日要去陈景家吃饭。现在正是午饭时间，按于诗诗的说法，他们应该正在用餐才对。陈景这个时候发消息来是什么意思？
　　[不告诉你。你先说你在干嘛？]
　　[吃饭。]
　　林愿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她收起手机，努力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山下的风景，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多想，就越是不痛快。
　　这时韩子深从洗手间回来，走到她身边：“我看到那边有家餐厅，正好到饭点了，去吃点东西？”
　　“好啊。”林愿转过身和他并肩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是不是第一次来莲山？”
　　“是啊，”韩子深笑了笑，“来北城这两年一直忙工作，一直没找到机会来。”
　　“你大学是在哪里念的？”
　　“江城。”
　　“江城……是T大吗？”
　　“对。你怎么知道？”
　　“猜的啦，”林愿俏皮地眨眨眼，“要是我在国内上大学，应该也会想去T大。不过前提是得考得上才行～你老家也是江城的吗？”
　　“嗯。”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来，”林愿状似随意地说道，“不如我们拍张合照吧？那边有个地标牌，正好可以当背景。毕竟……”
　　“来都来了。”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韩子深找来一位路人帮忙，两人站在半山腰的广场路标下合了张影。
　　“拍得真好，”林愿凑近看着韩子深手机里的照片，语气自然地带着一丝期待，“你要发朋友圈吗？”
　　“朋友圈？”
　　“是呀，”林愿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我回国后才开始用微信，遇到好看的风景总想发个朋友圈留念。你不常发吗？”
　　韩子深温和一笑：“倒不是不喜欢，只是……”他稍作迟疑，“这照片里还有你，不介意吗？”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林愿故作轻松地摆摆手，见韩子深仍有些犹豫，便顺势提议：“不过直接这样发好像确实有点突然？要不我们重新拍一张背影的吧！就站在路标这里，背对镜头抬头看向更高处的远山，肯定很有意境！”
　　正好一位女生从旁经过，林愿主动请她帮忙拍照。她自然的从韩子深手中接过手机递给对方，随即轻轻牵起他的手站在路标旁，转身背对镜头。
　　山风拂过她的发梢，她微微侧头向韩子深的方向倾斜，既显亲近，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快门声落下的瞬间，画面定格在两人并肩眺望群山的背影上，她的发丝几乎要触到他的肩膀，朦胧中透着难以言喻的默契。
　　“这张果然比刚才更有感觉！”林愿看着成片，眼中闪着光，“有时候拍照就像看人一样，朦胧一些，反而更美。”
　　韩子深凝视着照片中向自己偏头的身影，心底泛起细微的涟漪，低声应道：“是。”
　　在林愿期待的目光中，他将照片上传到朋友圈，配文只有四个字：来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