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礼物是一百万》九号行星

9、共枕眠

　　尤嘉听他说这话，一时愣住。车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她垂下眼帘，试图将那一瞬间的慌乱掩饰过去。

　　尤嘉想，付禹一定只是开玩笑。

　　于是故作轻松地扬起嘴角，用玩笑般的语气回应道：“不能给付总丢人嘛，拉低你的档次多不好。”

　　付禹没说什么，继续安静地开车。

　　他侧目瞥见尤嘉一脸如临大敌的神色，不由出言让她放轻松，“今天就是去玩的，别紧张。”

　　尤嘉点头，没作声，将视线投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逐渐被郁郁葱葱的郊外风光取代。

　　车子最终停在城郊民宿院子里。Blues似乎感知到环境的变化，在后座兴奋地哼唧了两声。付禹停好车，绕到后面先打开了后备箱，拿出狗绳和一只看起来被咬得有些旧的橙色橡胶球——Blues最爱的玩具。

　　“你带它在这儿玩会。”付禹说着，熟练地给Blues系上牵引绳。金毛犬立刻欢快地跳下车，先是绕着付禹转了两圈，然后便好奇地开始探索这个新环境，鼻子不停地嗅着草地和花坛。

　　尤嘉看着blues撒欢，呼吸着郊野的新鲜空气。

　　之后半小时内，陆续抵达一二十个人，都是付禹公司的人，还有他们的家人爱人。

　　blues无疑是团宠级别的存在，但尤嘉发现，它在外面竟然是只i狗。

　　当初见到自己时有多自来熟，这会儿被众人围着就有多腼腆害羞。
　　只一味往尤嘉身边蹭蹭。

　　“它还挺认生？”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笑着问她。

　　“可能人有点多，需要点时间适应。”尤嘉解释着。

　　午餐是庭院自助烧烤。有人主动负责生火，有人忙着串肉串和蔬菜，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一起团建了。

　　尤嘉找了个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抬眼望去，见付禹正和另外两个看起来比他年长几岁的男人站在烤架附近交谈，想必是跟他一起创业的朋友。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混合着烤肉和炭火的香气，氛围轻松而惬意。

　　这时，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端着饮料凑过来问：“你是付总监的女朋友吧？”

　　“啊…”尤嘉连忙摇头加摆手，“不是不是，我们就只是朋友而已。”

　　“好吧好吧，‘老朋友’，付总监藏得可真严实。”对方露出一副“我都懂”的神色，跟付禹小区里宠物狗Lucus的主人如出一辙，显然没把她的否认当真。

　　尤嘉认命似地笑笑。

　　好在这时，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像只快乐的小蝴蝶一样跑了过来，成功打断了这场微妙的八卦。

　　“姐姐，你好漂亮！”小女孩仰着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毫不吝啬地赞美道。

　　童言稚语瞬间驱散了尤嘉方才的那点尴尬，她弯下腰，柔声说：“谢谢你呀，你也很可爱，像个小公主一样。”

　　小女孩高兴地转了个圈，裙摆飞扬。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模样，尤嘉心头莫名一软，不由想起自己小时候。

　　有人说，长大以后养的第一个小孩就是自己，在独立后弥补自己小时候的遗憾。

　　那些个因为尹女士和她亲爸吵架的夜晚都是小小的自己躲在房间抱着玩偶，默默等待一场风暴平息。眼前这个小女孩身上那种被宠爱包围的自信和快乐，是她曾经悄悄渴望却未曾拥有的。

　　“我可以摸摸狗狗吗？”小姑娘看向blues，目光跃跃欲试又隐含一丝胆怯。

　　“当然可以。”尤嘉鼓励道，摸摸blues的脑袋，“它最喜欢和可爱的小朋友玩了。来，轻轻摸摸它的背就好。”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Blues金黄色的毛发。
　　大狗温顺地低下头，蹭了蹭小女孩的手心，逗得她咯咯直笑。

　　看着这一人一狗温馨的互动，尤嘉忍不住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撞上了不远处付禹的视线。

　　目光对上那刻，她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

　　午餐以后众人分成几波玩游戏，有几个去打台球，有去打麻将的，还有打牌的。

　　碰巧尤嘉哪个也不擅长，于是百无聊赖地跟blues一起晒太阳。

　　结果没清闲一会，就被麻将组拉过去凑人数。

　　奈何她技法不熟，手气也不好，几局下来都是输家。

　　“看来今天运气不太站我这边。”她无奈地笑了笑，准备起身让贤。

　　“别急，还没到最后，胜负未分呢。”一个温和的男声从旁边传来，“让我看看。”

　　她下意识转头看，此人刚在饭桌上见过，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和灰色长裤，气质清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斯文又亲和。

　　可惜她根本没花心思去记谁是谁，这会名字跟人脸对不上。

　　“要不，还是您来玩吧？”尤嘉如遇救星，赶紧想把这个“烂摊子”交出去。

　　丰奕笑着摇摇头：“还没到最后，胜负未分，我帮你看看牌。”

　　“…要不，我让地方给您玩。”尤嘉巴不得赶紧逃离牌桌。

　　“我们一起。”丰奕坐在旁边空凳子上，“来，看牌。”

　　尤嘉眼见着接下来的局势简直堪称奇迹逆转。

　　在丰奕几句看似随意的点拨下，尤嘉竟然连着胡了好几把，面前的筹码迅速堆高了不少。

　　“您…挺厉害的哈…”她尴尬地恭维。

　　那人挑眉：“这么尊敬？您？”

　　“我叫丰奕，叫我阿奕，奕哥，都行。”

　　尤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习惯了…嗯，我叫尤嘉。”

　　“我知道，”丰奕很自然接话，声音温和，“之前听付总监提起过你。”

　　之前？付禹还在公司跟人说起过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场合，尤嘉想着。

　　“加个微信吧，算是交个朋友，可以吗？”

　　丰奕将二维码展示在她面前，尤嘉也就扫码加上了，只不过顺带设置了“不让他看自己的朋友圈”。

　　之后的晚餐由擅长下厨的人每人做出几道菜，最后汇聚在一起满满当当一大桌。

　　尤嘉跟那个叫她漂亮姐姐的小姑娘挨着，blues则在桌底蹭她小腿。

　　饭后男士们拎着醒好的葡萄酒到会客厅说话，聊着投资、市场和技术趋势，带孩子的家庭组陪孩子在外面看星星。

　　几个女生坐在一起，分享着民宿老板送的精致甜品，聊些护肤、旅行之类的轻松话题，尤嘉也随大流地在她们中间。

　　不知不觉夜色深沉，尤嘉困意起来，眼皮发沉。在差点打盹儿睡过去的时候，被一人叫醒。

　　“你是付总监女朋友吧，他喝得有点多，好像…不太舒服。”

　　还顾不得解释女朋友的事，尤嘉就被连拉带拽到了男士们说话的房间。

　　此时付禹靠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领带松垮地扯开了一些，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着，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
　　他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眉心轻蹙，呼吸似乎比平时重一些，冷白的皮肤上透着一层淡淡的薄红，确实是喝多了的样子。

　　尤嘉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倒了杯温水。

　　那带她过来的付禹公司的人大约真以为她是“女朋友”，把她带到后就识趣地离开，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她走近，替他整理散乱的衣襟领带，“怎么喝这么多？”

　　付禹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神不似平日清明，蒙着一层微醺的水光，显得有些朦胧，但看向她时，焦点却逐渐汇聚起来。

　　“忙了一年了，团建放松一下，我不得表现得亲民点，总不能让底下员工觉得扫兴。”

　　“是，你说得对。”尤嘉把水杯递到他手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牛奶或者蜂蜜水。”

　　付禹摇头，喝了两口水后把杯子放回茶几，手指按了按太阳穴：“不用那么麻烦。”

　　“那，要不回房间休息吧，我扶你。”尤嘉看他确实不大舒服，提议道，“或者，我去找你助理？”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借着尤嘉的力道站起身，大半边身子几乎都靠在了她身上。温热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意萦绕在她颈侧，“那就辛苦你了。”

　　付禹半眯着眼跟她道谢，尤嘉撑着他，忍不住小声嘟囔：“你老是让我不要说见外的话，现在你自己怎么也开始了。”

　　“在你家蹭了那么多顿饭，这点小事只是举手之劳。”尤嘉说这话完全出于真心，把照顾醉酒的他当作一种“报答”。

　　她扶着付禹上楼到了他的房间，想着既然已经把他安顿好，便可以功成身退了，“那你休息吧，我也回房间了。”

　　“你今晚就睡这里吧。”付禹倒在沙发上，解开领带，和衬衫第一枚纽扣。

　　似乎看出她面上的疑惑，他又解释着：“剩下房间都是双人房和三人间，要么是一家人住，要不就是关系好的同事。”

　　尤嘉了然，点点头，指了指那看起来很宽敞的休闲沙发，“那我在沙发睡好了。”

　　付禹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继而低低地轻笑一声：“这么大的床，两个人怎么都够睡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绷紧的脸上，语气听起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当然，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在中间建个楚河汉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被他这么直白地点破心思，尤嘉脸上有些发烫，下意识地反驳：“…我也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哦？”付禹挑了挑眉，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戏谑，“那就睡吧，不早了。”

　　他说着，率先向后倒去，头沾枕头的刹那就闭上眼，仿佛真的一秒入睡。

　　尤嘉站在原地，看着他已经阖上的双眼，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疲惫感和现实情况战胜了心底那点扭捏。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地台的另一侧，尽可能远离他，和衣躺下，甚至连被子都没敢多拉，只盖了一个被角。

　　这一晚尤嘉都睡得不算安稳，尽管付禹信守承诺，极其“正人君子”，始终停留在他的“半壁江山”，甚至都没有翻身。但她却始终有根绷紧的弦，生怕自己在睡梦中失去意识，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举动。

　　试想等她醒来如果发现自己…在他怀里或是抱住了他，那岂不是太尴尬了。

　　她就这么维持着僵直的姿势，在半梦半醒的浅眠中煎熬着，直到海棠花未免的凌晨三点，她那刻意绷紧的神经终于先一步被困意俘获，就此进入深度睡眠。

　　翌日，尤嘉醒来时，床上只她自己。床铺的另一半，仿佛昨夜无人睡过。

　　洗漱完后房间门打开，付禹端着早餐进来。

　　“早。”他对上自己懵然的视线，“吃早餐吧，吃完饭就准备回去了。”

　　他的态度无比寻常，仿佛昨晚的被迫同床共枕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权宜之计，这反而让尤嘉觉得自己之前的紧张和胡思乱想都有些小题大做。

　　她讷讷地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牛奶杯，温热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掌心。

　　早餐后大家开始陆续收拾行李准备返程。尤嘉走出房间，不可避免地再次遇到付禹公司的那些同事，而他们投来的目光，比昨天更加意味深长。显然他们更加确信她就是付禹的女朋友这件事，尤嘉感到脸颊微微发烫，只能努力维持着镇定，假装没读懂那些眼神的含义。

　　坐上车子，尤嘉用余光打量付禹一切如常的神色，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他们好像误会我们的关系…”

　　付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似乎极轻地顿了一下，但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这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尤嘉等着他的下文，比如“我会找机会跟他们解释一下”，或者“别在意，他们开玩笑的”。

　　然而，付禹沉默地开过了一个路口，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淡无波，甚至带着一点理所当然：“是吗？那不是也挺好的。”

　　“…好在哪？”尤嘉有种不祥的预感，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追问。

　　他顿了顿，微微侧过头，目光快速扫过她错愕的脸，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浅的、难以捕捉的弧度。

　　付禹话说得轻描淡写，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然而接下来，他说出的话却让尤嘉的心跳骤然失序，“他们误会了我们的关系，那我不用担心有人爱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