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礼物是一百万》九号行星

10、跨年夜

　　付禹担心有人爱上她。
　　尤嘉怎么想也无法接受这句话的逻辑关系。

　　这话如一枚坠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无法轻易平息。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尤嘉却全然视而不见，她的视线失去焦点，街景模糊作一团流动的彩色光影。因她全部的感官和思绪都用来消化这句过于直白、几乎剥开了所有伪装的话。

　　除了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她实在想不通，还能有旁的什么解读。

　　车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尤嘉不敢转头去看付禹此刻的表情，生怕在那双总是能看透她的眼睛里得到确认，或是更令人心慌的、她无法回应的东西。

　　于是最终还是选择了最鸵鸟的方式——装作没听见。将那句搅乱一池春水的话隔绝在外，不予回应。

　　车子平稳停在尤嘉小区楼下，付禹开口打破静默：“你回家放下行李，之后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饭？”

　　午餐时候尤嘉一直被那种“付总监女朋友”的眼神包围，浑身都不自在，饭都口中也食不知味。

　　这会她的确是饿了，但…有刚刚付禹那石破天惊的发言，尤嘉短时间不想跟他在同个空间吃饭。

　　虽然他此刻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异常，仿佛刚才话只是尤嘉单方面的一场幻觉。

　　“…不用了吧。”尤嘉下意识拒绝，“我想直接回去休息了。”

　　这倒是实话，她昨晚睡得不算好，这会疲倦感又涌上来，只想回去补个觉。

　　“好。”付禹没再坚持，在她带有疲惫的面上扫过，“那，再见。”

　　尤嘉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拉着行李箱快步走进单元门，直到走进电梯，密闭的空间里才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回到家，身心俱疲的她倒头就睡，试图用睡眠淹没所有胡思乱想。直到被敲门声吵醒。

　　门外是外卖员。

　　“我没有点外卖。”她矢口否认，想是送错了吧。

　　“门牌号没错。”外卖小哥确认着地址和点单人，“是…付先生点的餐。”

　　尤嘉怔了一下，接过那个沉甸甸的袋子，心里那点被强行压下去的波澜又悄悄泛了起来。

　　她坐在桌边，小口吃着温度刚好的粥，最终还是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过去：谢谢你的晚餐。

　　付禹依旧是一贯的秒回：不客气，你爱吃就好。

　　出于礼尚往来的微妙心理，第二天中午，尤嘉也往付禹公司点了份午餐，发微信给他让他注意查收。

　　而后就把手机丢在一边吃她的盒饭。

　　再拿起手机，就见付禹发来的消息——

　　他发过来一张吃前吃后的对比图，可以说完美践行光盘行动的样本。

　　尤嘉看着图片，莫名觉得好笑，指尖在屏幕敲打：【怎么像幼儿园小朋友吃光午餐求表扬…】

　　他却又回过来，是一条语音，播放后耳边便传来付禹的声音：“那，尤嘉小朋友，你吃光光了吗？”

　　尤嘉莫名害羞。

　　办公室内空气都极其停滞一秒，继而爆发小小的骚动。

　　她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没戴耳机，刚刚的语音是公放，且…声音不大不小，也就刚好让办公室的同事全都听见了。

　　“看来离喝小尤的喜酒不远了。”
　　“啧啧，小朋友，甜的嘞，尤嘉姐恭喜哇。”

　　耳边瞬间接踵而至各种八卦声，尤嘉表面上强作镇定，试图解释“只是朋友开玩笑”，实际上…她是真没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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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这起“语音公放事件”让尤嘉接连几天在公司都感到没来由的尴尬，连带着付禹这个名字都成了她短时间内不敢触碰的禁区。
　　当然，即便没有这件意外事，团建日之后，尤嘉也打算刻意避开付禹一段时间。

　　他那句“担心有人爱上你”像一句挥之不去的魔咒，时不时就在她脑海里回响，打乱她的节奏。
　　她需要时间来厘清楚，分辨那其中究竟是兄妹之谊的延伸，还是别的、她不敢深想的情感。

　　除了付禹那暧昧不明的话让她心里乱乱的，更是因为时间也到了年底，各种工作一箩筐，每天睁眼就是催命般的ddl清单，忙碌成了隔绝各种胡思乱想的最好麻醉剂。

　　这样忙碌也挺好，尤嘉如此想着，至少让她完全无暇想东想西。

　　日子就在这种昏天黑地的忙碌中飞速流逝。

　　日复一日，尤嘉就这么每天忙得昏天黑地，这天走出写字楼时，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
　　坐在公交车瞥见窗外的商超大屏上的新年快乐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今晚是跨年夜。

　　一个差点被她在兵荒马乱的忙碌中错过的节日。

　　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同样晚归的旅人。窗外是万家灯火，喧嚣热闹仿佛与她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又是一个本该与平常不一样，却差点在忙碌中被她忽略的日子。

　　尤嘉蓦然想起，付禹在她生日时候说的那句：生日怎么能跟平常的日子一样。

　　所以，今天，也应该有点不一样吧。
　　而不是一个人回到清冷的出租屋，用速食食品草草打发，然后在疲惫中睡去，默默迎来新的一年。

　　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攫住了她。
　　就在公交车靠站的那一刻，尤嘉猛地站起身下了车。站在寒冷的街头毫不犹豫地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那个几乎已成为本能记忆的地址。

　　站在熟悉的门前，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按下密码。门打开的瞬间，暖黄色的灯光和暖气一同涌出，随之而来的是Blues兴奋的哼唧和摇成螺旋桨的尾巴。

　　付禹出现在Blues身后，身上穿着舒适的家居服，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诧异，随即那诧异化为了毫不掩饰的惊喜，眼底有光芒亮起：“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我想，应该在新一年来临以前对blues说新年快乐。”尤嘉蹲下身抱住扑过来的大狗，“毕竟，它那么喜欢我。”

　　“只是对blues？”付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深邃。

　　尤嘉感到脸颊有些发烫，她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屋内，小声地补充道：“当然…还有它的饲养员。”

　　她的目光终于落回付禹脸上，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毕竟之前蹭了这么多顿饭，于情于理都该来说句谢谢，和新年快乐。”

　　“是不是还没吃饭？”付禹眼底的笑意加深，“想吃点什么？”

　　“我不挑食的，你知道。”

　　“那就吃饺子吧，今天这种时候，很适合。”

　　尤嘉的心轻轻一动。

　　众所周知，南方过年传统吃汤圆，但她从小就是个反常的、极度偏爱水饺的南方胃。
　　她还记得在付家过的第一个春节，自己对着碗里甜糯的汤圆微微蹙眉的样子，被细心的付望山捕捉到。
　　从那以后，付家年节的餐桌上，总会同时出现象征团圆的汤圆和她钟爱的水饺。

　　厨房里很快传来烧水的声音。尤嘉坐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抱着乖巧依偎过来的Blues，听着厨房里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声音，心里那片因连日忙碌和年末寒冷而产生的褶皱，仿佛被一只温暖而灵巧的手，一点点细致地熨帖平整了。

　　待水饺煮熟出锅，二人对坐吃着热乎乎的饺子。

　　“最近很忙？”付禹开口问，将醋碟往她那边推了推。

　　“嗯，年底常态。”尤嘉咬着饺子答，又反问回去，“你呢，你一定比我更忙吧？”

　　“还好，最忙的阶段已经过去了。”付禹语气轻松，“能喘口气。”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日常琐事，气氛自然而融洽，仿佛之前所有的尴尬、试探和躲避都不曾存在过。

　　餐后阵地转移到客厅，电视机放着跨年晚会，付禹在看文件，尤嘉边刷手机APP，边时不时回付禹闲聊的话。

　　blues则始终安静地趴在他们脚边。

　　不知不觉，指针滑向零点。

　　电视里晚会的气氛愈发高涨，主持人和观众一起大声倒数着秒针走向零点的步伐。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同一时刻，窗外，漆黑的夜幕被第一朵绚烂的烟花骤然点亮。紧接着，更多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升空、绽放，将天空渲染得五彩斑斓，明明灭灭的光影透过窗户，流淌进室内。

　　尤嘉先起身，到阳台上去看烟火，付禹紧随其后，站在她身侧，绚烂的花火映照在两人的脸上。

　　在这片突如其来的热闹与光华之中，付禹转过头来看向她。

　　窗外是璀璨夺目的万家灯火与漫天华彩，但他的目光却比那所有的光芒更加坚定、更加明亮，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

　　他注视着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沉稳，穿透了烟花的轰鸣和远处的喧嚣，一字一句，缓缓地落在她的心上：“新年快乐。”

　　“尤嘉。”
　　微妙的停顿过后，付禹再次开口，眼睛依旧直直看向她眼底，口中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无比郑重其事。

　　是她的名字。

　　穿透一切喧嚣，直抵尤嘉耳边，也降落在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