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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白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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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再次在餐桌前见到付禹,尤嘉竭力忘掉昨晚那段插曲。
她埋头小口喝着粥,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只求对面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别再盯着自己。
偏生付禹不遂她的愿,慢条斯理地剥着水煮蛋,蛋壳碎裂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早晨格外清晰。
他将光滑完整的鸡蛋放进她手边的碟子里,状似无意地重提旧话:“再跟我说说,你那‘不排斥’的交往对象。”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尤嘉下意识不停搅动碗里所剩无几的粥,试图掩饰心底的慌乱:“…没什么好说的吧。”
“说说他对你好吗,这人究竟靠不靠谱?”付禹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像是在进行一项必要的背景调查。
“你…”尤嘉欲言又止,声音闷闷的,“人家沈先生又不是坏人…”
“沈先生?”付禹眉间微挑,声音听不出情绪,“都有爱称了?”
尤嘉险些被粥呛到,一瞬满脸问号,“你想什么呢…只是尊称而已。”
见付禹沉默不已,她又开口,急于结束这个危险的话题,“明天就是除夕了。”
好在这会付禹倒是顺着她的话接下,“是啊…时间过得很快。”
之后一整天她都窝在房间,直到下午才出门,赴约去见约好一起吃饭的高中同学。
华灯初上,尤嘉站在商场门口呵出白气,远远看见宁雨菲穿着亮黄色羽绒服跑来。
她就是当年高一军训时候就对付禹见色起意送巧克力的姑娘。
两人许久不见,一见面难免聊起当年学校里班里的同学近况,谁读了博后留校,谁英年早婚又闪离,谁举家移民去了澳洲……
八卦了一圈,宁雨菲吸着奶茶,忽然压低声音,不动声色地提起付禹:“听说,付学长…就是你哥,他大学时候有个白月光,追了半天求而不得,所以到现在一直单身。”
“我也是前段时间听人说的。”
尤嘉闻言一时愕然,因她之前从没听付禹提起过…有关他的感情状态的事。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漫上心头。像是好奇,却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滞涩。
白月光吗?那应该是很喜欢的人了。
尤嘉按耐住浮想联翩的思绪,跟宁雨菲吃完这顿饭。
二人走到商超门口打车,网约车抵达,尤嘉却突感腹痛,需得跑厕所。
于是宁雨菲便一个人上车离开,待尤嘉从厕所出来,猝不及防抬眼瞥见不远处…珠宝柜台边的人影。
尤嘉不由屏住呼吸。
尽管隔了一段距离,她也自认为自己不会认错,是付禹。
尤嘉上前几步,跟他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得分明。
他身姿挺拔地站在明亮的柜台前,此刻微微倾身,专注地看着柜台里陈列的饰品。灯光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认真而柔和的线条。
他正在柜台前看戒指,面前的画面让尤嘉犹在梦中。
电光火石间,宁雨菲说的小道消息在脑中再度活跃。
所以他现在这是,白月光又回来了?准备重新追到手?甚至…已经追到手了,两个人已经要准备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了?
难怪他会打着“实现愿望”的旗号给自己转账、送房子,嘱咐她注意婚前财产……这样看,一切曾让她匪夷所思的事就说得通了。
兜兜转转,他要跟喜欢的人终成眷属,但还记挂着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甚至如今也称不上一家人的“妹妹”,所以给她钱也好房子也好,给她的未来生活多一重保障。
只是在跟喜欢的女孩结婚前尽到尽到“哥哥”的义务,毕竟婚后作为丈夫,再跟她有什么钱财往来显然不妥当。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尤嘉想。在这个谈论真爱会被嗤之以鼻的时代,能笃定遇到爱的人,实在是幸事。
这分明是喜事,他可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自己也可以松口气,从此他们的关系就只是纯碎的亲人一样的关系。
可,她心里为什么会那么不是滋味,尤嘉自己也搞不清缘由。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商场里那幕像一帧定格动画,始终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付禹的侧脸、从店员手中接过的钻戒的动作、还有他唇角那抹她看不清意味的弧度……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推开家门。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付望山想是已经睡下,只有Blues闻声跑来,湿漉漉的鼻子蹭着她冰凉的手心,发出呜呜的关切声。
尤嘉蹲下身,把脸埋进Blues温暖柔软的皮毛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那股酸涩的胀痛。
“回来了?”付禹的声音忽而从身后传来。
尤嘉脊背一僵,没有回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抬步就要往自己房间躲。
好像那是一间躲过付禹盘问的安全屋,她也不必再心虚地扯谎。
“等等。”付禹几步走近,拦在她面前,极其自然地伸手想去碰她的手背,继而眉头微蹙,“手怎么这么凉?”
短暂的触碰让尤嘉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缩回背后,动作快得近乎失礼。
付禹的手顿在半空,眼神黯了黯:“怎么了?”
“没什么,”尤嘉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鞋尖,“可能就是…有点累。”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一只不安地摇着尾巴的大狗。
空气凝滞,仿佛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付禹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巡梭,不肯放过任何一丝情绪。
尤嘉略显苍白的脸色、刻意躲闪的眼神,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见到高中同学,不开心吗?”他放缓了声音,试探着问,“还是没吃好?”
“没有,我们聊得挺好的。”尤嘉即刻否认,像是急于掩盖什么。
她试图挤出一个笑,却显得无比僵硬,“对了,宁雨菲还问起你呢。”
“问我什么?”
“就问…你过得怎么样。”尤嘉避重就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说你很好,事业有成,一切顺利。”
或许还会有,即将婚姻美满,得偿所愿。
她把这句话死死咽了回肚里,舌尖仿佛都尝到一丝铁锈般的涩味。
付禹沉默地看着尤嘉,那双总是能轻易看透她的眼睛此刻深邃得让她心慌。
他忽然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尤嘉,”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低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没事。”
尤嘉被迫抬起头,撞进他那片深不见底的眸光里。
所有强撑的镇定顷刻土崩瓦解,那点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此刻汹涌地漫上眼眶,逼得她鼻尖发酸。
尤嘉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就在眼泪要漫出眼眶的前一秒,玄关处突然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响。
两人俱是一怔,同时转头望去。
门开了,付望山拎着一个打包袋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咦?你们俩…站这儿干嘛呢?还不睡?”
他的目光在神色异常的两人之间转了转,最终落在尤嘉泛红的眼圈上,语气顿时软下来:“嘉嘉,怎么了?是不是小禹欺负你了?”
“没有的事,叔。”尤嘉慌忙抬手蹭了下眼角,挤出笑容,“就是…就是刚刚眼睛里好像进了点东西,哥正帮我看呢。”
她说着,下意识地朝付禹的方向靠了靠,仿佛寻求掩护,毕竟这脱口而出的理由显然很烂。
付禹极其自然地侧身半步,将她挡在身后,接话道:“嗯,没事了,已经弄出来了。”
他的手掌轻轻在她肩头按了一下,力度温和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味,阻止了她想要退开的动作。
付望山将信将疑,但还是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时间不早了,都早点休息吧。明天除夕,事儿还多着呢。”
尤嘉躺在床上,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直到翌日清早。
除夕一天一如从前,依旧是跟付望山、付禹一起贴福字春联、包饺子、听着付叔念叨往年的趣事、吐槽春晚越来越看不懂的梗,守岁的一整晚都充斥着热闹而熟悉的年味。
好像一切都跟从前并无分别,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零点前他们照例下楼放烟花,付禹将仙女棒递到她手里。
细碎的金色火花立刻迸发出来,在尤嘉眼前噼啪作响,映亮了她有些出神的脸庞。
新旧交替的瞬间如约而至,周遭被鞭炮烟花还有小区楼下驻足的人们的声音环绕,一片喧嚣声里,尤嘉看到付禹的嘴唇在动,却完全没听到他在讲什么。
她想,无非是新年快乐之类的祝语吧。
“新年快乐。”尤嘉主动走近他,面上扬起灿烂的笑意,在他耳边开口,“祝你新一年所有愿望都能实现。”
也祝你,跟喜欢的人白头偕老,尤嘉目光看向漫天烟火,在心里为付禹许愿。
付禹看着她,并没有回应那句祝福,而是在喧闹的背景音中,清晰而缓慢地开口:“那你,可以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吗?”
尤嘉怔住。
她偏头看,烟火的光芒明明灭灭照亮在付禹脸上,他的眼神深邃,仿佛盛满了比夜空更复杂的情绪。
二人隔着弥漫的淡淡硝烟味和闪烁的光芒对视着,周遭的喧闹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
“可以吗?尤嘉。”付禹再次问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一字一句,重重地落在尤嘉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