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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真与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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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自然是没有什么沈志诚,这不过是尤嘉想出来逃避开同付禹单独相处的幌子。
其实刚出门她就开始后悔,毕竟,二十五岁的尤嘉深知一个谎言的开始,就意味着从此以后需要更多谎言来掩饰和圆谎。
这个道理她再明白不过,可惜一言既出,便是覆水难收。
尤嘉离开家后漫无目的地搭上公交,任由车辆载着她在熟悉的城市街道穿行。
最后随意选了家看起来安静的咖啡厅坐着,打算在此消磨两小时再回家。
她正用小银叉无意识地戳着蛋糕边缘,甜腻的奶油和柔软的饼皮在口中化开,却并没消减几分心头的纷乱。
年会上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幕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聚光灯下付禹走向她的身影,他低声说出的那句“如果我说有呢”,还有他那自己至今不敢细想的眼神,一切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却真实得让她无所适从。
正当她出神时,手机屏幕亮起,赫然显示着“沈志诚”三个字。
尤嘉的心猛然一跳,叉子差点从手中滑落。不是吧,她只是随意撒个谎而已,怎么正主还真找上门了?
她忐忑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沈志诚的问话:“尤小姐,我刚听我爸说,你跟付叔说…我们交往很融洽?”
他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措辞,“我有点意外,所以冒昧打电话来跟你确认一下。”
尤嘉顿时感到一股被拆穿的尴尬,她自然是感到抱歉,毕竟也是没想到付叔会打给沈志诚爸爸。
她压低声音,语气充满歉意:“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拿你当幌子说了点谎,不好意思啊。”
出乎她意料的是,沈志诚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了起来,语气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异常理解,“没事,其实我爸听付叔这么说挺高兴的。说实话,托你的福,我也免得再被他念叨抓紧找女朋友。”
他低笑一声,话里甚至带着调侃意味,“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还得谢谢你。”
尤嘉被他这番直白的话搞得哭笑不得,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点,“不管怎么样,还是我太冒失了,真的很抱歉。”
“既然谎已经撒了,总得圆得漂亮点,对吧?”沈志诚的声音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快过年了,我也确实应该给付叔准备点礼物,不如我们见一面,我把新年礼物给你,你带回家给付叔。”
尤嘉原本的计划是自己自掏腰包买份礼品拎回家,但既然沈志诚都这么说了,她也乐得接受。
毕竟对方都把她撒的这个谎当做他们二人的“合作共赢”了。
由他提供的“证据”也显然更具说服力。
尤嘉把咖啡厅地址给沈志诚发过去问他方不方便,对方爽快答应,不出多时就到了。
还是一贯的商务精英风,驼色长款风衣掩盖不住他优越的身形,手中拎着精致礼品袋。
尤嘉注意到是付叔喜欢的茶叶品牌logo。
她不由感叹此人的超绝行动力,对其为了替自己圆谎花费的时间金钱真诚道谢:“不好意思,让你破费还特意跑一趟,真是麻烦你了。”
沈志诚面上带着一贯和煦的笑意,“不麻烦,一点心意而已,希望付叔会喜欢。”
他的目光停留在尤嘉脸上,“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尤小姐。”
“新年快乐。”尤嘉接过礼物,回以同样的祝福,心里琢磨着…这份“合作”倒是出乎意料地顺利。
“要不要送你回家?”他还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礼貌问道。
“不用麻烦了…”尤嘉本能拒绝,“我坐公交很方便的。”
个中缘由不只是因为不想跟他有更多牵扯,欠下更多人情。更是因为…尤嘉生怕沈志诚送自己回家被付叔看见,到时候直接把他邀请进家门吃顿饭,就他们俩这一共见过两次面的状态,肯定得穿帮。
万一付叔酒过三巡,在替她说起谈婚论嫁的事,还当着付禹面,她就可以尴尬得换个星球生活了。
“那好,有时间再联系。”好在沈志诚没再坚持,二人道别。
尤嘉回到家,果不其然,付望山甫一见到礼品,便对沈志诚一阵夸。
“小沈这孩子真是有心了,做事周到,礼貌得体。嘉嘉,你们年轻人多接触接触是好事……”
付禹此刻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看似随意地滑动着屏幕。
但尤嘉能感觉到,那若有实质的目光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让她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付着付叔的问话,努力让这场戏演得更逼真一些。说着诸如“嗯,他人是挺好的”、“对,我们聊得还不错”之类的话。
但每说一句,尤嘉都感觉付禹的目光又冷了几分,仿佛能穿透她的伪装,直抵她内心最慌乱的地方。
直到付叔睡下后,尤嘉才松了口气,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她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感觉就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
但下一秒,她的房间门被敲响。
尤嘉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只见付禹立在门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没有多余的话,他开门见山地来了句:“你真的喜欢他吗?”
尤嘉被他这单刀直入的问题问得措手不及,僵硬愣在原地。
事已至此,实话是不能说了,因为她撒谎的原因就是为了避开他,为今之计只能将错就错把谎言进行下去。
她垂下眼帘,避开他锐利的视线,斟酌着用词,试图让语气听起来尽可能自然:“还好…起码不排斥。”
“不排斥?”付禹精准地捕捉到这两个字,微微挑眉,向前逼近了一步,目光紧锁着她,“那就是不喜欢对吧,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他的逼近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尤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跳莫名加。
“这重要吗?”她试图反问,但话声明显底气不足,声音带着虚浮。
“当然。”付禹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只有你心甘情愿的事,才值得去做,而不是为了应付谁,或者逃避什么,去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勉强相处。”
“逃避什么”几个字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尤嘉努力维持的伪装。
她陷入沉默,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内心挣扎万分。
尤嘉多想告诉他实话,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谎言,告诉他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面对那些她不敢深究的情感和那些过于沉重的“礼物”。
但她不能,确切来说,是不敢。
所以最后,尤嘉还是选择暂时终止这场危险的对话。她抬起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很晚了,不然,你也早休息吧。”
“尤嘉。”面前的人却没有退出她房间的意思,唤了句她的名字。
“什么?”尤嘉不明所以。
付禹的目光依旧沉沉地落在她脸上,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就算你真的喜欢他,也不耽误收下礼物。”
“因为…婚前财产也很重要。”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你都应该有一些完全属于自己的保障。”
尤嘉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付禹的话听起来理智而务实,甚至带着兄长般的关怀,但其中蕴含的深意却让她心乱如麻。
他是从法律角度在为她考虑后路?只是站在家人角度希望她过得好?还是说…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
尤嘉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付禹。他一边为她实现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许过的“愿望”,一边…又仿佛在将她推向别人。
“我…”尤嘉艰难地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付禹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但那笑容转瞬即逝。
“你会明白的。”他轻声说,终于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接近的距离,“晚安,嘉嘉。”
房间门被轻轻带上,留下尤嘉一个人站在原地。
尤嘉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冬夜的天空清澈如洗,几颗星星孤独地闪烁着,俯视着人间的一切悲欢离合。
她想起跨年夜那晚天际绚烂的烟花,想起付禹在零点钟声响起时郑重其事地叫她的名字,想起他眼中那些她不敢深究的情绪。
而现在,他却对她说“婚前财产也很重要”。
一种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尤嘉自己都难以置信,她在失落什么,或者说…她在期待什么?
她实在不敢想下去。
只认命似地抬眼看向天际,最后倒在枕头里闭上眼。
与此同时,房门外走廊上,付禹并没有立即离开。
他靠在尤嘉房门旁的墙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眼中同样闪过复杂的情绪。
Blues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安静地卧在他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
付禹蹲下身,轻轻揉了揉Blues的脑袋,低声自语:“没关系,再给她一点时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