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顺位》幻**夭

4、逃脱，棋子和木偶

　　下课铃声回荡在整个校园，劳累了一天的学习以后，大多数人只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大多数人中并不包括我、哲宇、堇。
　　哲宇离开教室前回过头，正好和我四目相对。指尖上转着一只篮球，眼里闪烁着夕阳的光芒，嘴角弯出一道弧线。又到了他最快乐的时光，在回家前的篮球队训练。
　　还未朝哲宇回笑，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思恋，你去看篮球队的训练吗？”堇笑着等我回答。我看了看她的眼睛，没有回答。于是她用更软的口气说，“陪我一起去吧？”
　　堇已经很久没有去篮球馆了，自从她把飒甩掉以后。我知道这次是为了哲宇，但还没有回答。
　　堇的目光接近恳求地看着我。被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请求，即使自己也是女孩子，都没有人会忍心拒绝的。
　　“对不起，我有事。”我淡淡地说。
　　堇的眼里有一闪即逝的怨恨，又很快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一起去嘛，我知道你有时间的。”她的自信，源于自己的美貌，宽广的人际，还有很多很多。
　　没什么人忤逆她，所以也没有什么人知道忤逆她的下场。可惜，我偏偏就是其中一个。其实那个下场对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毕竟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喜好交流的人，而我那时的朋友，蔚总是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支持我。
　　还有一种人是不会知道的。比如哲宇。因为哲宇同样地有着俊朗的外表，甚至比堇更广的人际。
　　一头美丽的花豹瞄上一只狮子。不知道这场捕猎是谁得胜呢？
　　如果是哲宇的话，堇一定没有希望的。我竟然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并不是所有的男生都会臣服在她的美貌和柔情的攻略下的。这样的哲宇让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可以套住他？让他毫无怨言地去爱，去等？可是哲宇并不爱提起他的女朋友。
　　不知道我的思绪飘到了什么地方去，堇看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我的反应，不禁皱起了细心修过的眉头。
　　“我陪你去吧！”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地都这么说。于是有了一群人陪她。堇离开的时候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当作没有看见。
　　我已经，不是去年的那个我了，不再是你的棋子。

　　教室里空无一人了，只剩下我和面前的一堆作业。大家都陪堇去篮球馆了，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打扫。
　　在教室里看着天空渐渐黯淡下去。悲观的人感觉像到了世界末日，明天的太阳不会再升起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最后一片金红。那真的是绝美的颜色。可惜，我看不见那么美丽的颜色。从飒说分手以后。

　　大弧度的动作带着“断点”门上的铃铛大声地响起来，飒大步地走出去，我跟了上去。穿过那条短短的林荫路，我连想要说的话都没有说完。
　　「飒，不要对我冷漠，好不好？」
　　「飒，我说那些我都不在乎，我也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不管在背后你是否想我，在我面前不要忽视我就可以了。」
　　我说。用掉了我所有的尊严去挽留他。飒的背影好远好远，我好怕，怕他离开以后，再没有人可以让我这个虚弱的心脏跳动，像正常的人一样跳动。
　　飒在路口停下了脚步。我听见我的声音里带着哭泣。我终于是哭了。
　　「言飒声，」我哭着问他，「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吗？」我在飒的身后哭了。第一次。为什么安紫告诉我，不常哭泣的女孩只要哭一次就会让人心软心疼？明明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他冷冷地说。许久，「思恋，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他叹了口气。「我们分手吧。」
　　飒终于摊了牌，往前走去。我抬起头，看见了那个模模糊糊的背影。我知道，它一旦消失，我就再也握不住它了。我连忙跑向它。
　　一时间，尖锐的刹车声在耳边响起；我看见那盏黄色的灯不停地闪烁，叫我停一停。
　　可是我还要追上那个背影……那个背影，一定是不属于我吧？不然，为什么它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眼里？
　　闭上眼之前，我看见最后的鲜艳色彩，是红色，那种鲜红，鲜红的颜色。

　　睁开眼睛以后，我就像新生了一样。有了一个新的学校，新的班级，新的同学。同时，失去了两样东西，色彩和记忆。
　　医生说我只是轻微的擦伤加上惊吓过度，所以暂时性色盲和选择性失忆。至于什么时候会恢复，他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一点。我的记忆并没有失去，只是假装忘记了一切和飒有关的记忆，装作和飒不认识。
　　至于有没有色彩并不重要。没有飒的世界本身就是灰暗的。
　　堇笑着接近我，成为我高中第一个朋友。她总是礼貌地在我的旁边和飒问好，有时飒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让我的心紧张地跳动起来。
　　我以为堇是真的关心我，所以那么细小的紧张都会被她看在眼里。她用她编出来的悲伤记忆，骗走了我并没有真的失忆的消息。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她站在飒的身边。飒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鄙视和不屑。我想我什么都知道了，因为堇的眼神里没有愧疚。
　　飒离开我和之后的事情相比并没有重要。
　　从天堂跌倒地域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正对一个人满怀感激的时候他却把你最大的秘密出卖了。而且你一点扳回的机会都没有。我只是堇全盘计划的一颗棋子，是她接近飒的一块垫脚石。用完就成了绊脚石，巴不得立刻踢开。
　　看着堇亲热地挽着飒离去，想起飒牵着我走在放学的路上，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终于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我知道了飒离开的原因。他讨厌没有自我只为了他活着的女生，那是一种沉重的束缚，将他自由燃烧的氧气都挤压走的沉重。然后我只是轻轻笑了，原来我一直记着飒，只是因为不明白他为什么改变了。其实变的人是我自己。
　　夜幕好像不小心掉了下来，城市里的霓虹一下子争先恐后地亮了起来。我散漫在人潮拥挤的大街，没有人留意我的表情。
　　找一处安静的地方，拨通了蔚的电话。
　　我开始以为我不会哭的时候，我却哭了。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眼泪是他看不见的，所以哭声也不必让他听见。
　　――「对不起，我不会再烦扰你了。」
　　如果说飒的离开带来的痛很容易就排解了，那一定是蔚在我身边的缘故。
　　那么这一次，让我痛到麻木的原因，就一定是蔚离开了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蔚也会离开我――那么疼我，那么宠我的蔚，那么决然地告诉我……「我的肩膀担不起你。」
　　有什么从我的身体里流逝了，空着个躯壳，走在通往深夜的街道，不知道何去何从。阳光突然变得非常可怕，也许因为那一刻的我，像即将魂飞魄散的灵魂，也似没有刺下那救命的一刀的人鱼，只要黎明的一道光，就会变成日出的晨雾，海面上的泡沫。
　　我无力改变黎明即将到来的事实，也无力改变决定了的事。就连我的眼泪，我也无法阻止。
　　不知道游荡了多久，终于累得睡着了。

　　醒来在冰冷冷的医院，面对着白如雪的四周，靠着那堵寒如冰的墙，我听到蔚对哭泣安紫说，「剩下的时间我会陪你。」
　　蔚曾说，承诺是很重的东西，不可以乱说；蔚很认真，说过的承诺，就一定会兑现。
　　我悄悄地走开。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找过蔚，也没有收到安紫的信。
　　地球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我成了木偶。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木偶。每天的行动只是按安排好的去做，任人笑，任人摆布。木偶怎么会知道别人怎么看他呢？我早就不在乎他们眼光了。
　　打乱我生活的，是蔚，一直都是他。
　　一年前他的离开，让我痛到麻木，如同死去一样没有知觉。
　　离开一年以后的那个夜晚，关于他的回忆又回来了，带着体会过的酸甜苦辣，一起回到我的身体里。渐渐地变得有自己的感觉，可是毕竟还是一具木偶。
　　仙女让皮诺曹变成人类小孩也是有条件的。所以有思想的木偶，还是木偶――如果没有最后的咒语。

　　收回所有的思绪，我必须要回家了。满桌子的作业几乎没有动过的样子，从那个夜晚以后，我就常常处于游魂的状态。
　　关上了教室的灯，我正要出门，就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湿热的气息传来，黑暗中只能听到我的心跳声，强烈得让我疼痛。
　　“你没事吧？”哲宇好听的声音传来，等我发现我正坐在他的怀里，不由得脸一红，脑袋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回答。
　　连飒也不曾和我如此亲近。
　　“你没事吧？”哲宇紧张起来，我连忙回答没事。“那就好。”哲宇站起来，朝班里走去，“我有东西忘记拿，还怕门已经关了。”
　　被他碰过的皮肤正在发热，像沾上了毒药一样，一点一点渗透进我身体，渐渐侵占我的全身。似乎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这种感觉侵蚀了。
　　突然有一种念头闪过脑海――
　　木偶变成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