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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未曾说出的爱

      石甜和陈烈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

      两家住在同一条老巷子里,门对门,近得能闻到对方家做饭的香味。石甜比陈烈小两个月,从会走路起就跟在他屁股后面,“烈烈哥哥”叫得脆生生的。

      陈烈小时候嫌这个小跟屁虫烦人,有一次甚至把她骗到巷子口的杂货店,自己溜去看小伙伴踢球。结果石甜不哭不闹,就坐在杂货店门槛上等,等到天黑陈烈才想起来把她忘了,跑回去时看见小姑娘还在那儿,手里攥着早就化掉的糖人。

      “你怎么不自己回家?”小陈烈又急又气。
      “妈妈说不能乱跑,要等哥哥。”小石甜眼睛亮晶晶的,把化掉的糖人递给他,“给哥哥留的。”

      那一刻,陈烈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从此再也没丢下过石甜。

      他们一起上学,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校。陈烈长得高,总是帮石甜背最沉的书包;石甜学习好,总是帮陈烈写最头疼的作文。

      春天,他们一起去河边放风筝。陈烈跑得快,风筝飞得老高;石甜在后面追,笑声洒满整条河岸。
      “甜妹,快来看!风筝飞到云里去了!”陈烈喊着,手里的线轴吱呀呀地转。
      石甜仰着头,阳光洒在她脸上:“烈烈哥真厉害!”

      夏天,他们躲在陈烈家后院吃西瓜。石甜总是挑最中间最甜的那块递给陈烈,自己啃靠近皮的地方。
      “你怎么老是吃边上的?”陈烈有一次问她。
      石甜眨眨眼:“我喜欢吃脆的。”

      秋天,他们一起捡银杏叶子做书签。石甜手巧,能把叶子做成小蝴蝶;陈烈手笨,总是把叶子弄破,最后石甜把她做的都送给他。
      “给你,夹在那本《水浒传》里,你不是最喜欢看吗?”
      陈烈接过书签,心里暖洋洋的。

      冬天,他们挤在石甜家的小炉子前烤红薯。热气腾腾的红薯烫手,陈烈总是先剥好皮再递给石甜。
      “慢点吃,别烫着。”他像个大人似的嘱咐。
      石甜吹着气,小口小口地吃,嘴角沾着红薯瓤:“烈烈哥剥的红薯最甜。”

      年复一年,他们像两棵并肩生长的小树,根须在地下悄悄交织,却谁也不曾察觉。

      高中时,陈烈长成了一米八的帅小伙,打球时场边总有一群女生尖叫。石甜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梳着马尾辫,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有女生给陈烈递情书,他就拿去给石甜看:“甜妹,你帮我看看写得怎么样?”
      石甜一封封认真读,然后点评:“这个字好看,但是有错别字;这个文笔好,但是太肉麻了...”
      陈烈就笑:“那你觉得哪个好?”
      石甜把情书塞回给他:“我哪知道,你自己看呗。”

      其实有男生追石甜,陈烈也会暗中把关。那个总找石甜问问题的学习委员?太瘦弱,保护不了甜妹。那个送石甜回家的篮球队长?太高调,不靠谱。

      但他们都没想过彼此之间的关系。太熟了,熟到不敢想。

      高三那年春天,学校组织春游。在大巴车上,同学们起哄让陈烈唱歌。他大大方方站起来,唱了首当时正流行的《简单爱》。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陈烈的声音清澈,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石甜。

      石甜坐在窗边,阳光照在她微红的脸上。那一刻,她突然不敢看陈烈的眼睛。

      春游回来那晚,石甜在日记本上写:“今天烈烈哥唱歌真好听。要是他能只唱给我一个人听就好了。”

      而陈烈躺在床上,回想白天石甜在阳光下脸红的样子,心里莫名地跳得快了几分。

      高考前夜,陈烈跑到石甜家:“甜妹,紧张不?”
      石甜点头:“有点。你呢?”
      “我也紧张。”陈烈从兜里掏出两个幸运符,“给,我去庙里求的,一人一个。”
      石甜接过还带着他体温的幸运符,鼻子有点酸:“烈烈哥...”
      “加油啊,甜妹。考完试带你去吃好吃的。”陈烈揉揉她的头发,像小时候一样。

      成绩出来后,石甜考上了北京的大学,陈烈则留在了省城的体育学院。分别前夜,他们坐在老巷口的石阶上,久久不语。

      “去了北京,别忘了我啊。”陈烈先开口。
      “怎么会。”石甜低头摆弄衣角,“你也要常给我打电话。”
      “一定。”陈烈看着她,“有男生追你,得先过我这一关。”
      石甜笑了:“那你找女朋友,也得我先同意。”
      “成交。”陈烈伸出小拇指,两人像小时候一样拉钩。

      大学刚开始,他们确实经常联系。陈烈给石甜讲军训的趣事,石甜给陈烈抱怨高数太难。每次通话都要一个多小时,舍友都笑他们像情侣。

      “你和你那青梅竹马到底什么情况啊?”石甜的室友问她。
      “就是好朋友啊,从小一起长大的。”石甜解释,心里却有点虚。
      “得了吧,好朋友能天天打这么久电话?我看你俩有戏。”

      陈烈那边也一样被室友调侃:“烈哥,什么时候带嫂子来看看啊?”
      “别瞎说,那是我妹。”陈烈反驳,但心里有点甜。

      转折发生在大二那年。石甜参加了文学社,认识了学长李文。李文温文尔雅,写得一手好诗,对石甜格外照顾。

      与此同时,陈烈被同校的啦啦队长林薇追求。林薇活泼大方,敢爱敢恨,对陈烈展开热烈攻势。

      石甜第一次在电话里提到李文时,陈烈沉默了半晌:“你喜欢他?”
      “就是普通学长啦。”石甜赶紧解释,“他教我写诗而已。”
      “哦。”陈烈语气淡淡的,“我这边也有个女生老找我,叫林薇,啦啦队的。”

      那通电话不欢而散。之后,他们联系渐渐少了。石甜以为陈烈和林薇在一起了,陈以为石甜和李文在一起了。谁都没问,谁都憋着不说。

      大三寒假,两人都回了老家。再见时有些尴尬,往日的亲密无间好像蒙上了一层纱。

      “听说你和啦啦队长在一起了?”石甜装作不经意地问。
      陈烈踢着路上的石子:“没有的事。你和那个学长呢?”
      “就是普通朋友。”石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们沿着老街走了很久,仿佛又回到小时候。但在该开口的那一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年夜饭那天,陈烈家包了饺子,让石甜过来吃。两家人围坐一桌,其乐融融。
      “小烈和小甜真是越长越般配了。”陈妈妈开玩笑说。
      石甜脸一红,陈烈也有些不自在:“妈,别乱说。”

      饭后,两人到天台放烟花。夜空中烟花绚烂,照亮彼此的脸。
      “甜妹,我...”陈烈欲言又止。
      “嗯?”石甜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没什么,新年快乐。”陈烈最终没能说出口。
      “新年快乐,烈烈哥。”石甜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开学后,石甜收到李文的表白。她想了整整一夜,最终答应了。既然和陈烈不可能,那就试着开始新的感情吧。

      同一天,陈烈被林薇再次表白。想着石甜可能已经和学长在一起了,他心一横,也答应了。

      他们都在等对方先迈出那一步,却等来了彼此的疏远。

      大学毕业,石甜留在北京工作,李文考上了老家公务员,两人因异地分手。陈烈和林薇也因性格不合和平分手。

      工作第一年春节,两人都回了老家。再见时,各自带着些许沧桑。

      “听说你分手了?”陈烈问。
      石甜点头:“你呢?”
      “我也单身了。”陈烈看着她,“甜妹,其实我...”

      这时,石甜的手机响了,是工作电话。接完电话,刚才的气氛已经消失殆尽。

      “工作真忙啊。”陈烈感慨。
      “是啊,成年人的世界不容易。”石甜笑笑。

      他们又错过了彼此。一个以为不会走,一个以为会挽留。

      三十岁那年,石甜被家里催婚,相亲认识了王志。王志是IT男,老实本分,适合结婚。石甜想,既然不是最爱的人,那么是谁都无所谓吧。

      陈烈也被家里催得紧,和相亲认识的幼儿园老师赵婷交往。赵婷温柔体贴,是个过日子的人。

      两人都选择了将就。

      石甜结婚前夜,陈烈喝得大醉,拨通了石甜的电话:“甜妹,明天你就结婚了?”
      “嗯。”石甜的声音很轻,“听说你也要结婚了?”
      “是啊。”陈烈苦笑,“甜妹,我...”

      电话那头有人叫石甜,她匆匆说:“烈烈哥,我先忙了,明天见。”
      陈烈听着忙音,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婚礼上,石甜穿着洁白婚纱,美得不可方物。陈烈作为“哥哥”站在一旁,心里酸涩难言。
      “甜妹,祝你幸福。”他敬酒时说。
      “烈烈哥也要幸福。”石甜笑着,眼里有泪光闪烁。

      婚后,石甜随丈夫去了上海发展,陈烈留在省城。两人联系越来越少,只在过年回家时偶尔见面,客气得像远房亲戚。

      中年时,石甜的女儿和陈烈的儿子上了同一所小学。有时接孩子遇上,他们会站在一起聊几句。
      “时间过得真快,孩子们都这么大了。”石甜感慨。
      “是啊,我们都老了。”陈烈看着她眼角的细纹,“甜妹,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石甜微笑,“你呢?”
      “我也挺好。”

      他们从未说过不如意,尽管都知道对方的婚姻并不幸福。石甜的丈夫踏实但无趣,陈烈的妻子温柔但缺乏共鸣。他们都曾在深夜想起年少时的那个人,想着如果当初勇敢一点,结局会不会不同。

      五十岁那年,高中同学聚会。大家都喝多了,起哄让陈烈再唱一次《简单爱》。

      陈烈拿着话筒,目光穿过人群找到石甜:“这首歌,送给所有错过的人。”

      他唱得有些跑调,但深情依旧。石甜在角落里默默听着,泪流满面。

      聚会结束后,陈烈送石甜回家。月光如水,洒在两人斑白的鬓角上。
      “甜妹,有句话我憋了一辈子。”陈烈突然说,“其实我一直喜欢你,从高中到现在。”
      石甜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也一样,烈烈哥。可是我们为什么...”

      为什么都不说?为什么都以为对方不喜欢自己?为什么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他们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和责任,再也回不去了。

      “下辈子吧,”陈烈红着眼圈,“下辈子我一定第一个找到你,第一时间告诉你我爱你。”
      石甜哽咽着点头:“好,下辈子不许再忘了。”

      那之后,他们很少再见。石甜随女儿去了国外,陈烈留在老家带孙子。偶尔通个电话,也是客气而疏远。

      晚年时,石甜患了阿尔兹海默症,很多事情都忘了,却总记得一个名字:“烈烈哥...”
      女儿问她:“妈妈,烈烈哥是谁?”
      石甜歪着头想了好久,笑得像个小姑娘:“烈烈哥...是帮我捡风筝的人...”

      陈烈得知石甜生病后,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去看她。病房里,石甜已经认不出人了,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
      “甜妹,我来了。”陈烈握住她枯瘦的手。
      石甜缓缓转头,迷茫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烈烈哥。”陈老泪纵横,“帮你捡风筝的烈烈哥。”

      石甜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亮了一下:“风筝...飞得好高...”
      “是啊,飞得好高。”陈烈哽咽着,“甜妹,我爱你,爱了一辈子。”
      石甜却已经又陷入迷茫,转头看向窗外:“花...开了...”

      陈烈在病房里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他轻轻哼起《简单爱》,像当年那个少年一样。

      石甜安静地听着,嘴角带着微笑,仿佛回到了那个春天的下午,阳光正好,少年歌声清澈,少女心事如诗。

      可惜他们错过了整整一生。

      石甜走在一个宁静的清晨。陈烈得知消息后,一个人去了小时候常去的河边。河水依旧,只是当年放风筝的少年和追风筝的少女早已不在。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泛黄的纸——是高中时石甜帮他写的作文,他一直珍藏至今。

      “甜妹,下辈子我一定不会错过你。”陈烈轻声说,将纸折成小船放入河中。小船随波逐流,渐渐远去,如同他们错过的爱情。

      有些话,一旦错过说的时机,就再也说不出口。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但那份深藏心底的感情,如同河底的鹅卵石,被岁月冲刷得越发光滑明亮,在记忆深处永远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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