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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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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搅得人心烦意乱。丁叮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一张刚刚精修好的婚纱照。照片里,她穿着洁白的纱裙,依偎在未婚夫林浩身边,笑容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林浩很好,家境优渥,工作稳定,情绪稳定,是父母眼中最适合的结婚对象。可丁叮看着照片,心里却像这初夏的午后,闷着一场透不过来的雨。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个她以为早已遗忘,却又深深刻在记忆里的名字——郭民。
没有前缀,没有后缀,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信息内容更简单:“我回南城了。听说你要结婚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猛地一缩。南城,他们共同生长,拥有无数回忆,也最终离散的小城。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回去了。
丁叮没有立刻回复。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郁郁葱葱的香樟树,思绪却被拉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同样弥漫着香樟气息的夏天。
(一)初见,是汽水与阳光的味道
十六岁的夏天,丁叮家搬到了南城老城区的一条巷子里。巷子口有棵巨大的榕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隔壁住着一户姓郭的人家,有个和丁叮差不多大的儿子,就是郭民。
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巷子口的杂货店。丁叮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拿着一块钱,犹豫着是买橘子味还是荔枝味的汽水。身后传来一个清亮又带着点懒散的声音:“老板,一瓶北冰洋。”
丁叮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跨栏背心、运动短裤的少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鼻梁很高,嘴唇的线条有些倔强。他利落地接过老板递来的玻璃瓶,用起子“砰”地一声撬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汗水顺着脖颈流下。
他似乎察觉到丁叮的目光,视线扫过来,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审视和不在意。“新搬来的?”
丁叮点点头,有点局促。
“我叫郭民,住你家隔壁。”他扬了扬手里的汽水瓶,“这个好喝。”
最后,丁叮买了和他一样的北冰洋。橘子汽水辛辣又清甜的气泡在口腔里炸开,混合着夏日灼热的阳光,以及少年身上淡淡的汗味,构成了丁叮对郭民最初的记忆。
后来他们发现,不仅在同一个年级,还被分到了同一个班。郭民是班里的体育委员,成绩中游,但人缘极好,带着一股街坊少年特有的野气和义气。丁叮则是典型的乖乖女,成绩优异,文静内向。
两条平行线,因为地理位置的邻近,开始有了交集。
郭民会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二手自行车,载着丁叮一起上下学。丁叮则会把自己工整漂亮的课堂笔记借给他抄,在他被老师罚站时,偷偷给他塞一颗水果糖。
他们的青春,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一切都在细水长流的日常里悄然发生。是放学路上,他自然而然接过她沉重书包的动作;是她感冒请假时,他一天三次发来的、措辞笨拙的关心短信;是夏夜的晚自习后,他绕远路陪她走到家门口,路灯下被拉得长长的、偶尔会碰在一起的影子。
高二那年的元旦晚会,班级里闹哄哄的。有人起哄让郭民唱歌。他挠挠头,走上台,拿起麦克风,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后定格在角落里的丁叮身上。
“喂,唱首歌……给某个同学听。”
台下瞬间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丁叮的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心脏怦怦直跳。
他唱的是光良的《童话》。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他的嗓音不算特别好听,有点跑调,但唱得异常认真。那一刻,嘈杂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丁叮只看得见他,只听得见他的歌声。那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确认。
(二)相守,是烟火与未来的期许
高中三年的时光像按了快进键。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空气里都弥漫着自由和离别的味道。填报志愿那天,郭民和丁叮坐在河堤上,脚下是流淌的江水,远处是城市的灯火。
“我报了省城的理工大学。”郭民说,他的分数够不上丁叮想去的重点大学。
“我……我报了本市的师范大学。”丁叮轻声说。那是省内最好的师范,也在省城。
郭民愣了一下,猛地转过头看她:“你的分数可以去北京更好的学校!”
丁叮低下头,用石子在地上胡乱划着:“我不想离家太远。”
其实,她撒谎了。以她的分数,去北京那所心仪的大学绰绰有余。但她偷偷查了郭民可能去的学校,最终选择了同在省城,且她也能接受的师范大学。这个决定,她谁也没告诉,包括郭民。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和他在一起,比去一个遥远的、陌生的城市更重要。
郭民沉默了很久,然后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心有些粗糙,带着汗,却异常温暖。他没有说谢谢,也没有说任何煽情的话,但丁叮能感觉到他手指的力度。
大学四年,是他们感情最稳固、最甜蜜的时期。虽然不在同一个学校,但同在一个城市,见面并不难。每个周末,是他们雷打不动的约会日。
他们会挤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只为去吃一家网上推荐的小馆子;会在不用门票的公园里闲逛一整天,聊各自的校园生活,聊未来的憧憬;会在郭民做兼职发传单拿到第一笔微薄的薪水后,请丁叮去看一场夜场电影,然后在散场后空旷的街道上,分享一串热乎乎的烤串。
那时候真穷啊。吃一顿肯德基都算是改善生活,看电影要挑最便宜的上午场,送彼此的礼物,也不过是围巾、手套、几本她爱看的书。但那时候的快乐,也真简单。是他骑车带她时,风吹起她长发时的自由;是他偷偷在她书包里塞一个苹果时的惊喜;是冬天里,他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羽绒服口袋里的温暖。
丁叮觉得,只要有郭民在,未来哪怕清贫,也是充满希望的。她甚至开始偷偷想象他们毕业后的生活:租一个小房子,养一只猫,他努力工作,她当一名安稳的老师,然后结婚,生子……
郭民也确实努力。他学的是计算机,专业热门,他肯钻研,还没毕业就跟着导师做项目,实习的公司也对他颇为赏识。他常对丁叮说:“叮叮,再等等我。等我混出个人样,一定给你最好的生活。”
丁叮总是笑着点头,心里像浸了蜜。她相信他,就像相信太阳每天都会升起。
(三)裂痕,是现实与沉默的侵蚀
如果故事停留在这里,那该多好。
可惜,生活不是童话。毕业,像一道分水岭,将校园的单纯与社会现实无情地割裂开来。
郭民留在了省城那家实习的互联网公司,工作强度极大,996是常态,甚至007也时有发生。他像上了发条的陀螺,不停地旋转,为了项目,为了KPI,为了那看似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升职加薪”。
丁叮则如父母所愿,回到了南城,在一所重点中学当上了语文老师。工作稳定,有编制,在长辈看来,这是女孩子最好的归宿。
最初的半年,他们靠着电话和视频维系感情。郭民会在深夜下班后,拖着疲惫的身躯给丁叮打电话,抱怨工作的压力,吐槽难缠的同事,也偶尔描绘他设想的蓝图:“等这个项目上线,拿了奖金,我就回南城看你。”“叮叮,我看中了一套小公寓,首付还差一点,但很快了……”
丁叮则絮絮叨叨地讲着学校里的趣事,哪个学生又闹了笑话,哪个同事又给她介绍了对象(她总是笑着拒绝),叮嘱他按时吃饭,注意身体。
但渐渐地,电话两端开始出现沉默。
丁叮发现,她能分享的校园生活,在郭民那个充斥着代码、架构、融资、上市的世界里,显得那么琐碎和平庸。而郭民口中的那些术语和压力,她也越来越难以理解和共情。
有一次,丁叮因为公开课获奖,兴奋地打电话给郭民,想和他分享喜悦。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背景音是嘈杂的键盘声和讨论声。
“喂,叮叮,什么事?我这边在赶一个紧急版本,很忙。”郭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不耐烦。
丁叮满腔的热情瞬间被浇熄,她讷讷地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公开课得了一等奖。”
“哦,挺好的。恭喜啊。没事我先挂了,这边催得急。”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忙音在丁叮耳边回响。
那一刻,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她的喜悦,在他焦头烂额的现实面前,似乎变得无足轻重。
同样,当郭民在电话里兴奋地说,他主导的一个模块获得了客户的高度认可,项目奖金有望翻倍时,丁叮除了说一句“真棒,辛苦了”,似乎也找不到更多能共鸣的语言。她无法真切地体会他那个世界的规则和成就所带来的狂喜。
距离,不仅仅是地理上的三百公里,更是心理上和认知上的鸿沟。
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从最初的两周一次,到一个月一次,后来,甚至两三个月才能见上一面。而且,每次见面,似乎都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尴尬和小心翼翼。
不再是大学时那种肆无忌惮的分享和打闹,而是互相试探着,避免触及那些可能会引起不愉快的话题。丁叮不敢再多问他的工作压力,怕给他添堵;郭民也不再轻易许诺未来,因为现实的阻力比他预想的要大得多。
有一次,郭民难得休假回南城。丁叮特意请了假,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饭桌上,气氛却有些凝滞。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丁叮试探着问,“就一直留在省城吗?”
郭民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目前看是的。公司发展前景好,机会多。回南城……找不到这么对口的工作。”
“那我呢?”丁叮的声音很轻。
郭民沉默了。他放下筷子,点了支烟——他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叮叮,”他深吸一口,“再给我点时间。等我站稳脚跟,把你接过来。”
“接过去?”丁叮看着他,“我去省城能做什么?放弃这里的编制,重新找工作吗?而且,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对这个核心矛盾。一个渴望在大城市拼搏,实现自我价值;一个安于小城的稳定,眷恋熟悉的烟火气息。谁都没有错,只是路径不同了。
那次见面,不欢而散。
(四)离散,是无声的洪流与体面的告别
裂痕一旦产生,便很难弥合。尤其是当双方都开始感到疲惫,不再有力气去修补的时候。
丁叮的父母开始频繁地给她安排相亲。起初她坚决拒绝,后来,在一次次和郭民的冷战与疏远中,她有些动摇了。也许,父母说的是对的?找一个条件相当、工作稳定、能陪在身边知冷知热的人,才是踏实的生活。
林浩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他是市医院的医生,温和儒雅,家境与丁叮家相当。他追求丁叮的方式,也是恰到好处的殷勤和体贴,不会给人压力,又能让人感觉到被重视。
和郭民在一起,丁叮常常觉得像是在坐过山车,有激情澎湃的高点,也有坠入谷底的低落和不安。而和林浩在一起,是平静的,安稳的,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舟,虽然缺乏惊喜,但至少安全。
她开始接受林浩的约会,但内心充满了对郭民的愧疚和背叛感。她几次想跟郭民坦白,但电话接通后,听到他声音里的疲惫,或者得知他又在加班,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害怕那个说破的后果。
与此同时,郭民在省城也并非一帆风顺。互联网行业风云变幻,他所在的项目组遭遇瓶颈,内部斗争也让他身心俱疲。他隐约感觉到丁叮的变化,她的电话越来越少,回复信息也越来越慢,语气里带着一种刻意的客气和疏离。他想回去看看她,但又被工作和一种莫名的自尊心绊住脚步。他总觉得,男人必须先立业,才能有资格谈其他。他憋着一股劲,想证明自己。
然而,现实没有给他证明的时间。
那是一个周五的晚上,丁叮和林浩看完电影,林浩送她回家。车子停在巷子口,丁叮下车,和林浩道别。一转身,却看见榕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郭民。
他风尘仆仆,脚边放着一个行李包,像是刚下长途车。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愤怒,有失落,还有一种……了然的绝望。
丁叮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郭民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扎进了丁叮的心里。然后,他转身,拎起行李,消失在了巷子的黑暗中。
那天晚上,丁叮给郭民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信息。
“对不起。”
“你听我解释。”
“我们谈谈好吗?”
石沉大海。
郭民没有拉黑她,但再也没有回复过任何一个字。他就这样,以一种决绝的、沉默的方式,退出了她的生活。
几天后,丁叮收到一个快递,是郭民寄来的。里面是她留在他那里的一些小物件:一条围巾,几本书,一个他们一起抓的娃娃,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三个字:
“祝你幸福。”
没有指责,没有质问,只有这看似体面,实则冰冷彻骨的告别。
丁叮抱着那堆东西,哭得不能自已。她知道,他们之间,彻底结束了。他们的感情,没有第三者插足的狗血剧情,没有家族阻挠的激烈对抗,甚至没有一场正式的分手谈话。它只是在现实无声的洪流中,在一次次无奈的沉默和误解里,慢慢地、无声无息地,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五)重逢,是往事与现实的交错
回忆像潮水般退去,丁叮依然站在窗前,手里的手机微微发烫。
她最终回复了郭民的信息:“嗯。下个月。”
过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你还好吗?”
“还好。回来处理点事情。”郭民回复得很快,“方便见一面吗?就在老地方。”
老地方,是河堤边那家他们高中时常去的糖水铺子,原来叫“甜甜向上”,现在好像改了个更文艺的名字。
丁叮犹豫了。她知道自己不该去。她已经是准林太太,生活即将步入正轨。去见前任,尤其是郭民,是对未婚夫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但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去见他!最后一面!为那段无疾而终的青春,画上一个句号。
最终,感性战胜了理性。她回复:“好。明天下午三点。”
第二天,丁叮特意穿了一条很普通的连衣裙,素面朝天。她不想让他觉得,她是为了见他而刻意打扮。
糖水铺子装修过了,变得明亮时尚,但老板娘还是原来那个,只是老了许多。丁叮到的时候,郭民已经坐在靠窗的老位置了。
他变了,又好像没变。轮廓更硬朗了,眉宇间添了成熟男人才有的沉稳和些许疲惫,穿着合身的衬衫和西裤,不再是当年那个穿跨栏背心的少年。但那双眼睛看过来时,里面某些东西,还是让丁叮心头一颤。
“来了。”他朝她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
“嗯。”丁叮在他对面坐下,点了一份当年最爱吃的芒果西米露。
短暂的沉默后,是礼貌而克制的寒暄。
“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
“待多久?”
“处理完事情就走,大概一周。”
“在省城……挺好的?”
“还行。凑合。”
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敏感话题,聊着无关痛痒的天气,南城的变化,共同认识的同学的近况。气氛像绷紧的弦,看似平静,实则一触即断。
芒果西米露上来了。丁叮用小勺慢慢搅动着,金黄的芒果粒和白色的西米在椰汁里浮沉。
“你……恨我吗?”丁叮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埋藏心底多年的问题。
郭民拿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放下。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深沉的、化不开的疲惫和遗憾。
“不恨。”他摇摇头,“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我要的,和你想要的,已经不一样了。分开……是注定的事。”
他的语气那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可这平静,却比指责更让丁叮心痛。原来,他早已接受了这个结局,并且为它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如果……如果当时我勇敢一点,跟你去省城……”丁叮的声音有些哽咽。
“没有如果。”郭民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叮叮,生活没有如果。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
他顿了顿,看着窗外流淌的江水,就像当年他们坐在河堤上一样。“而且,就算你当时跟我去了,也未必是好事。刚开始那几年,我过得……很不好。住地下室,吃泡面,被上司刁难,被同事排挤。你跟着我,只会吃苦。也许……也许我们会因为那些琐碎的贫穷和压力,吵得更凶,分开得更难看。”
他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坦诚:“现在这样,挺好的。你安稳踏实,我……也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我们只是……不再同路了。”
泪水终于忍不住,从丁叮眼眶滑落,滴进面前的糖水里。她终于明白,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距离和现实,更是岁月和选择塑造出的、无法逆转的路径分歧。他早已不是那个会为她唱《童话》的少年,她也不再是那个愿意为他放弃北京机会的女孩。
他说的对,没有如果。
他们在糖水店门口道别,像两个普通的老朋友。
“再见。”
“保重。”
没有拥抱,没有握手。郭民转身,走向了与丁叮相反的方向。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孤独的决绝。
丁叮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她知道,这一次,是真正的、彻底的再见了。他们的人生轨道,在短暂的交汇后,将继续延伸向各自截然不同的远方。
(六)结局,是遗憾也是各自安好
一个月后,丁叮和林浩的婚礼在南城最好的酒店举行。仪式温馨而浪漫,符合所有人对一场“完美婚礼”的想象。
当林浩将戒指套在丁叮无名指上时,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幸福的微笑。只是在某一瞬间,司仪说着誓词,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台下喧闹的人群,仿佛看到了十六岁那个夏天,巷子口杂货店前,那个穿着跨栏背心、仰头喝着北冰洋的少年。
他的样子有些模糊,只剩下一个轮廓,和那辛辣又清甜的橘子汽水味道。
婚礼进行曲响彻大厅,掌声雷动。丁叮收回目光,看向眼前温文尔雅的丈夫,轻轻说了声:“我愿意。”
与此同时,在省城机场的候机大厅里,郭民关闭了手机屏幕上同学发来的、丁叮婚礼的零星照片。他站起身,拎起登机箱,走向安检口。他接了一个国外的项目,即将开始一段新的征程。
飞机轰鸣着冲上云霄,穿过云层,飞向一个没有她的、广阔的世界。
他们谁都没有错,只是在那段青春的年岁里,恰好陪伴了彼此一程。然后,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一个选择了向左,一个选择了向右。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狗血反转,只有被现实磨平棱角后的无奈接受,和深埋心底、永不磨灭的遗憾。
这,或许才是大多数成年人爱情,最真实、也最接地气的模样——爱过,是真的。遗憾,也是真的。而生活,终究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