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炒栗子》季子宋

24、第 24 章

　　第二十一个故事

　　1

　　【游鱼已进入队伍】

　　电脑屏幕上，卡通小鱼头像旁边亮起了麦克风标志，一个有点紧张又软乎乎的女声透过耳机传出来：“喂喂？听得到吗？不好意思啊大佬，我刚玩这个游戏没多久，可能有点菜……”

　　飞鸟看着队伍列表里那个顶着“不会游泳的鱼”ID的1级小菜鸟，面无表情地敲了下键盘。

　　【队伍】飞鸟：嗯。听得到。跟着我，别乱跑。

　　他的声音透过变声器（直播需要）处理，显得更加清冷低沉，不带什么情绪。

　　“好的好的！我一定乖乖跟着！绝对不拖后腿！”游鱼的声音立刻充满感激，仿佛接到了什么神圣的任务。

　　飞鸟，某直播平台炙手可热的《幻界》游戏技术流主播，以操作犀利、意识超群、以及……惜字如金的高冷形象闻名。此刻，他正开着直播小号“飞鸟”在游戏里随便逛逛，顺便完成平台要求的“带新人”公益活动时长，然后就随机匹配到了这个听起来就懵懵懂懂的小菜鸟。

　　【弹幕】：哈哈哈鸟神带妹！爷青结！ 【弹幕】：这妹妹声音好可爱！但是感觉活不过新手村啊！ 【弹幕】：赌一包辣条，鸟神十分钟内必自闭。 【弹幕】：前面的，我赌五分钟！

　　飞鸟瞥了一眼疯狂滚动的弹幕，没理会，操控着他那身披炫光羽翼、装备闪瞎人眼的顶级刺客号“飞鸟”，朝着任务点走去。

　　“大佬大佬！等等我！我找不到路了！” “大佬！这个闪闪发光的草要不要采啊？” “哇！大佬你好厉害！那个怪物一下就被你秒了！” “啊啊啊！有野猪撞我！救命啊大佬！”

　　耳机里，那个叫“游鱼”的女孩声音就没停过，一惊一乍，充满了对游戏世界的新奇和……菜鸟特有的慌乱。飞鸟感觉自己像个幼儿园老师，身后跟了个随时会走丢并且对一切充满好奇的小朋友。

　　他耐着性子（主要是为了直播效果），时不时停下来等她，言简意赅地回答她的“十万个为什么”。

　　【队伍】飞鸟：不用采，那是装饰草。 【队伍】飞鸟：跟着蓝色箭头走。 【队伍】飞鸟：站我身后。

　　一趟简单的新手村护送任务，硬是走了快二十分钟。期间游鱼同学成功吸引了三波主动攻击的野怪，掉进河里两次（尽管她叫不会游泳的鱼），并且因为试图给飞鸟的血条加血（她是法师不是牧师）而差点把蓝耗光。

　　飞鸟：“……”

　　【弹幕】：哈哈哈哈我笑疯了！这妹妹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吧！ 【弹幕】：鸟神的沉默震耳欲聋。 【弹幕】：但是你们没发现鸟神今天破天荒没骂人也没直接退队吗？ 【弹幕】：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终于磕磕绊绊地完成任务，丰厚的奖励让游鱼的小法师连升三级。

　　“哇！谢谢大佬！你太厉害啦！”游鱼的声音兴奋得快要飞起来，“没有你我自己肯定过不了！大佬你人真好！”

　　飞鸟看着屏幕上那个穿着系统白板装、围着自己角色蹦蹦跳跳转圈圈的小法师，敲字。

　　【队伍】飞鸟：下了。

　　“啊？大佬你要走了吗？”游鱼的声音瞬间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哦哦好的！谢谢大佬带我！大佬再见！祝你天天开心！”

　　飞鸟没再回复，直接退出了队伍。

　　直播界面里，弹幕还在刷“妹妹好可爱”、“鸟神心软了”之类的话。

　　飞鸟清了清嗓子，恢复了直播时惯有的冷淡语调：“好了，公益时长刷完了。继续冲分。”

　　但他移动鼠标的手，却莫名地点开了好友申请列表。那个顶着小鱼头像的“不会游泳的鱼”的好友申请，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手指顿了顿，移动光标，点了……【同意】。

　　2

　　第二天，飞鸟刚上线，一个组队邀请就弹了出来。

　　来自：【不会游泳的鱼】

　　他挑了挑眉，点了接受。

　　“大佬！晚上好呀！”游鱼元气满满的声音立刻响起，“好巧哦！你又在线！”

　　飞鸟看了一眼她明显做过功课、稍微像样了一点点的装备。

　　【队伍】飞鸟：不巧。我基本每晚都在。

　　“啊哈哈，这样吗……”游鱼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大佬你今天忙吗？能不能……再带带我？那个……打怪的任务我还是有点怕……”

　　【弹幕】：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任务走来了！ 【弹幕】：鸟神，拒绝她！你不能被美色迷惑！（虽然声音确实好听） 【弹幕】：答应她！答应她！我想看鸟神带娃！

　　飞鸟没看弹幕，敲字。

　　【队伍】飞鸟：哪个任务。

　　“就是那个……去黑暗矿洞找丢失的矿稿……”游鱼的声音越说越小，显然也知道那地方对新手不太友好。

　　飞鸟没多说，直接发起了任务共享。

　　“耶！谢谢大佬！大佬你最好了！”游鱼立刻欢呼起来，声音甜得像含了糖。

　　于是，高冷主播飞鸟的直播间，画风逐渐跑偏。从极限操作秀翻天，变成了“主播带妹之矿洞历险记”。

　　“大佬左边左边！有个蝙蝠飞过去了！” “大佬这个闪闪的矿石能挖吗？” “哇！大佬你的翅膀好漂亮！怎么得的啊？” “大佬你现实中也这么厉害吗？”

　　游鱼就像个小话痨，一边笨拙地放着技能，一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飞鸟大部分时间都用“嗯”、“是”、“不是”回答，偶尔被她蠢到实在忍不住，会多打几个字。

　　【队伍】飞鸟：那是矿洞boss，别碰。 【队伍】飞鸟：技能别对着我放。 【队伍】飞鸟：走位，注意走位。站桩输出是嫌死得不够快？

　　虽然语气依旧冷淡，但莫名的，直播间的水友们都品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味儿。

　　【弹幕】：啧，鸟神今天的话密度超标了。 【弹幕】：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地帮忙清怪嘛！ 【弹幕】：这哪里是带妹，这分明是养女儿！

　　几天下来，“不会游泳的鱼”几乎成了飞鸟小号的固定挂件。飞鸟直播时，她要是上线，就会乖乖待在队伍里，也不吵他，就安安静静地自己做日常，偶尔看到飞鸟打出精彩操作，会小小声地“哇”一下，然后赶紧捂住嘴巴，怕打扰到他。

　　飞鸟偶尔会瞥一眼队伍列表，看到她笨拙但努力地做着任务，血条忽上忽下，有时候甚至会莫名其妙摔死（游戏里有坠落伤害），他会几不可察地叹口气，然后操控角色飞过去，把她拉起来。

　　【队伍】飞鸟：……你怎么做到的。

　　游鱼：“QAQ 对不起大佬！我刚刚想试试那个悬崖能不能跳过去……”

　　飞鸟：“……”

　　但他发现，有这个小菜鸟在旁边咋咋呼呼，直播间的气氛反而比以前更活跃了。水友们甚至给游鱼起了个外号叫“鱼宝”，每天准时蹲守，就想看鸟神今天又是如何“无奈带娃”。

　　两人也从单纯的游戏队友，慢慢开始有了游戏之外的闲聊。虽然大部分时间是游鱼在说，飞鸟简短回应。

　　游鱼：“大佬大佬，我今天在学校食堂吃到了一块超级好吃的红烧肉！可惜去晚了就没了呜呜呜。” 飞鸟：“嗯。” 游鱼：“大佬你听过XXX教授的经济学课吗？听说特别难抢！” 飞鸟：“……听过。” 游鱼：“哇！大佬你也上大学吗？好巧！我也是！你大几呀？” 飞鸟：“毕业了。” 游鱼：“哦哦！原来是学长！学长好！” 飞鸟：“……”

　　3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会游泳的鱼”和“飞鸟”成了《幻界》里一道奇特的风景线。一个是最顶流的高冷大神，一个是连路都走不明白的菜鸟小跟班。飞鸟的直播间因为这对反差萌组合，人气不降反升，弹幕每天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游鱼也不再是最初那个啥也不懂的小白了。在飞鸟（虽然毒舌但有效）的指导和直播间水友们的“云养娃”下，她等级慢慢升上来了，装备也像样了不少，至少不会轻易被小野怪送回复活点了。但她还是喜欢屁颠屁颠地跟着飞鸟，大佬长大佬短地叫。

　　两人的交流也不再局限于“这里”、“跟上”、“别引怪”。游鱼是个分享欲很强的女孩，经常会把自己生活中的小事叽叽喳喳地说给飞鸟听。

　　游鱼：“大佬大佬！我们学校今天运动会，我参加了拔河比赛！我们班赢啦！嘿嘿！” 飞鸟（正在打副本BOSS，手指翻飞）：【队伍】飞鸟：嗯。厉害。游鱼：“大佬你大学是哪儿的呀？说不定我们还是校友呢！” 飞鸟（躲开BOSS技能）：【队伍】飞鸟：A大。游鱼（声音瞬间拔高，充满惊喜）：“啊啊啊！真的吗？！我也是A大的！我是经管学院大二的！学长你是哪个学院的呀？” 飞鸟（操作顿了一下，差点被BOSS拍中）：【队伍】飞鸟……信工。游鱼：“哇！信工的大佬！怪不得游戏玩得这么好！学长你毕业了吗？好厉害！” 飞鸟（迅速调整走位）：【队伍】飞鸟：嗯。去年毕业。

　　【弹幕】：？？？缘分呐！ 【弹幕】：A大校友前来报到！鸟神居然是我学长！ 【弹幕】：鱼宝也是A大的！四舍五入这就是校友恋！（bushi） 【弹幕】：所以现实中学长学妹？这剧情我爱了！

　　自从知道是校友后，游鱼的话匣子就更关不上了，经常问一些关于学校的问题，哪个食堂好吃，哪个老师的课有意思，仿佛找到了现实中的连接点，更加亲近了。

　　飞鸟虽然还是那副惜字如金的样子，但回复她关于学校的问题时，总会多打几个字。

　　【队伍】飞鸟：三食堂的牛肉面不错。 【队伍】飞鸟：张教授的课挺难，但能学到东西。 【队伍】飞鸟：图书馆西区靠窗的位置光线最好。

　　游鱼每次都像得到什么武林秘籍一样开心：“知道啦！谢谢学长！”

　　偶尔飞鸟直播得晚，游鱼会小声提醒：“学长，很晚啦，你明天还要上班吧？早点休息呀。”虽然飞鸟通常只会回一个“嗯”或者“打完这把”，但直播间的大家都能听出来，那语气比平时要软和一点点。

　　【弹幕】：嗷！鱼宝好贴心！ 【弹幕】：鸟神你就从了吧！（不是） 【弹幕】：这哪里是游戏队友，这分明是异地恋（？）小情侣的日常关怀！

　　4

　　一天晚上，游鱼上线的时候，声音听起来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学长晚上好……”

　　飞鸟正准备排竞技场，听到她的声音，动作停了一下。

　　【队伍】飞鸟：怎么了。

　　游鱼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说：“唉，没什么……就是今天好倒霉。早上睡过头差点迟到，下午小组讨论跟组员有点不愉快，晚上想喝奶茶结果发现最喜欢的口味卖完了……感觉诸事不顺，呜呜呜。”

　　她越说越委屈，声音里都带上了点小哭腔。

　　飞鸟沉默了几秒。直播间弹幕都在刷“鱼宝不哭”、“摸摸鱼宝”、“鸟神快安慰一下！”

　　然后，大家看到游戏里，那个高冷的刺客“飞鸟”，突然收起了武器，走到了小法师“游鱼”面前。

　　接着，游戏系统响起提示音。

　　【系统】：玩家“飞鸟”向您赠送了外观【星海流萤】。 【系统】：玩家“飞鸟”向您赠送了坐骑【软绵绵云朵】。 【系统】：玩家“飞鸟”向您赠送了特效【彩虹糖泡泡】。

　　这些都是游戏里很受女孩子喜欢的、亮闪闪又可爱的东西。

　　游鱼显然惊呆了，半天没说话，然后结结巴巴地说：“学、学长？这……这些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队伍】飞鸟：拿着。看着开心点。

　　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行为却透着一股笨拙的关心。

　　游鱼的声音瞬间就染上了惊喜和感动，那点小委屈一下子就被冲散了：“呜呜呜谢谢学长！学长你最好啦！我……我超喜欢！特别是这个云朵坐骑！好可爱啊！”

　　她立刻换上了新外观，骑上软乎乎的云朵坐骑，绕着飞鸟转圈圈，特效泡泡噗噜噗噜地冒，声音重新变得元气满满：“学长你看！好看吗？”

　　屏幕上，炫酷的高冷刺客身边，多了一个骑着白云、穿着星光闪闪裙子、冒着彩虹泡泡的快乐小法师。画风反差极大，却又异常和谐。

　　飞鸟看着屏幕上那个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的角色，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直的线，但眼尖的直播间水友已经捕捉到了！

　　【弹幕】：！！！我看到了！鸟神笑了！ 【弹幕】：截屏了截屏了！万年冰山居然融化了！ 【弹幕】：啊啊啊甜死我了！这是什么直男式安慰法！笨拙但好用！ 【弹幕】：这狗粮我吃了！齁甜！

　　5

　　A大一年一度的校园嘉年华到了，学校里特别热闹。游鱼和室友逛了一圈，拍了好多照片，吃了一大堆小吃，心情特别好。

　　晚上上线的时候，她还在兴奋地跟飞鸟分享：“学长学长！今天嘉年华可好玩了！有好多社团表演，还有美食摊！我吃了章鱼小丸子、烤冷面、还有超大的棉花糖！哦对了，我还看到我们学校电竞社也在搞活动，好像就是在打《幻界》的校内赛呢！好多人围观！”

　　飞鸟安静地听着，偶尔回个“嗯”。

　　游鱼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学长！电竞社那边还挂了好多历届大神的照片和简介！好像还有信工学院以前的大神呢！学长你以前那么厉害，有没有参加过电竞社啊？说不定我也看到你的照片了呢！”

　　飞鸟操作的角色微妙地卡顿了一下。

　　【队伍】飞鸟：……没有。

　　游鱼有点失望：“啊？没有吗？好可惜哦，我觉得学长你要是去了，肯定是冠军！”

　　飞鸟没接话，转移了话题。

　　【队伍】飞鸟：日常做了吗。

　　“哦对！还没做！学长我们快去吧！”游鱼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然而，游鱼的室友是个资深网瘾少女，也是《幻界》玩家，虽然不怎么看直播。这天她正好路过，听到游鱼又在跟那个游戏里的“大佬”语音，还提到了电竞社，忍不住凑过来看了一眼游鱼的游戏屏幕。

　　当她看到游鱼好友列表里那个亮着的、ID叫“飞鸟”的名字时，眼睛瞬间瞪大了。

　　“等等！小鱼儿！”室友猛地抓住游鱼的胳膊，声音激动得变了调，“你你你……你说的那个游戏大佬……ID叫飞鸟？！是那个‘飞鸟’吗？！那个刺客玩得出神入化、高冷得一匹、直播从来不露脸但声音苏死人的那个……游戏主播飞鸟大神？！！”

　　游鱼被室友的反应吓了一跳，茫然地点点头：“对啊，就是他……怎么了？你也知道他？”

　　“我当然知道啊！他超有名的好吗！”室友激动地摇晃着游鱼，“你居然抱上了飞鸟大神的大腿！还不声不响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快说！你怎么认识大神的！”

　　游鱼被摇得晕头转向，愣愣地说：“就……就是随机匹配到的啊……他说他是A大信工毕业的……”

　　“A大信工？飞鸟大神？”室友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突然，她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我说这ID怎么这么眼熟！电竞社那边的照片墙！前年的校内《幻界》solo赛冠军！好像就是信工的一个学长！ID就叫……就叫‘Feiniao’！当时他好像还挺低调的，领完奖就没什么消息了，原来毕业后去做主播了！还这么火！”

　　游鱼彻底愣住了。

　　飞鸟学长……就是那个solo赛冠军？那个照片挂在电竞社墙上的大神？

　　她突然想起之前问学长有没有参加电竞社，他沉默了一下说“没有”……

　　室友还在兴奋地喋喋不休：“小鱼儿！你运气也太好了吧！不行不行，下次大神带你的时候，我能围观吗？我保证不出声！我就想近距离瞻仰一下大神的操作！”

　　游鱼却有点心不在焉了。她不是惊讶于飞鸟有多厉害，而是……学长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呢？是觉得没必要，还是……不想跟她有太多现实中的牵扯？

　　她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6

　　第二天晚上，游鱼上线时，有点小心翼翼。

　　飞鸟像往常一样拉她进队。

　　两人沉默地做了几个任务。游鱼一反常态地没有叽叽喳喳说话。

　　飞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队伍】飞鸟：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游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小声问：“学长……你昨天，是不是没跟我说实话啊？”

　　飞鸟：【？】

　　游鱼：“就是……电竞社的事情。我室友说，她看到照片了，前年的solo赛冠军，信工的，ID就是‘Feiniao’……就是你，对不对？”

　　电脑那头，飞鸟看着屏幕上的这句话，手指停在键盘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确实没打算刻意隐瞒，只是觉得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特意提起。而且，他并不喜欢现实中被人过多关注。

　　直播间弹幕已经疯了：

　　【弹幕】：掉马了掉马了！ 【弹幕】：恭喜鱼宝发现大佬真身！ 【弹幕】：鸟神慌不慌？快解释！ 【弹幕】：赌五毛，鸟神会装死。

　　过了好一会儿，飞鸟才敲字。

　　【队伍】飞鸟：嗯。以前随便玩玩。

　　游鱼看到这句承认，心里那点小失落反而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委屈：“那学长你昨天为什么说没有参加啊……是觉得告诉我没必要吗？”

　　飞鸟看着这句话，能想象出屏幕那头女孩可能撅着嘴、有点难过的样子。他难得地感到一丝棘手。

　　【队伍】飞鸟：不是。 【队伍】飞鸟：只是不喜欢提以前的事。 【队伍】飞鸟：没想瞒你。

　　言简意赅，但解释清楚了。

　　游鱼看着这三行字，尤其是最后那句“没想瞒你”，心里的那点小委屈瞬间烟消云散，甚至还有点甜甜的。学长这是在跟她解释呢！

　　她立刻又开心起来，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原来学长你这么厉害呀！solo赛冠军！怪不得游戏打得这么好！那我以后更要抱紧学长的大腿了！”

　　飞鸟：【……好好练技术。】游鱼：“知道啦知道啦！对了学长，我室友也是你粉丝，她听说你是我游戏好友，超级羡慕我的！她下次能来围观吗？就看看，绝对不打扰！”

　　飞鸟：【……随你。】

　　【弹幕】：啊啊啊鱼宝真好哄！ 【弹幕】：鸟神这解释，虽然短但有效！ 【弹幕】：见室友！四舍五入就是见家长了！（bushi） 【弹幕】：这关系突飞猛进啊！

　　7

　　知道飞鸟就是那个传说中的solo赛冠军后，游鱼对飞鸟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等级。同时，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网络隔阂似乎也消散了不少，多了点现实校友的亲近感。

　　一天，游鱼所在的游戏公会要搞线下聚餐，就在A市。会长热情地邀请大家尽量参加。

　　游鱼有点心动，但又有点犹豫。她在公会里是个小透明，除了飞鸟，也没特别熟的人。她跑去问飞鸟的意见。

　　“学长，你说我要不要去呀？好像挺好玩的，但是我又有点怕生……”

　　飞鸟：【想去就去。】

　　游鱼：“可是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去了会不会很尴尬啊？”

　　飞鸟沉默了几秒。

　　【队伍】飞鸟：什么时候。

　　游鱼：“就这周六晚上。”

　　【队伍】飞鸟：嗯。

　　游鱼：“嗯？学长你‘嗯’是什么意思呀？”

　　【队伍】飞鸟：我也去。

　　游鱼：“？？？！！！”

　　游鱼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声音都劈叉了：“学学学长！你你说什么？你也去？！真的吗？！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队伍】飞鸟：公会有邀请。正好没事。

　　飞鸟的语气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打出“我也去”这三个字时，心跳漏了那么一拍。他确实不喜欢吵闹的场合，也不太想暴露现实身份。但是……想到这个小菜鸟一个人去可能会紧张、会不自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做出了决定。

　　【弹幕】：！！！！！！！！！ 【弹幕】：卧槽！大型面基现场？！ 【弹幕】：鸟神为了鱼宝要线下露面了？！ 【弹幕】：我赌一百万，鸟神绝对对鱼宝有意思！ 【弹幕】：啊啊啊磕死我了！这是怕鱼宝一个人害怕吧！绝对是！

　　游鱼已经开心得语无伦次了：“真的吗？太好了！学长你也去我就不怕了！那我们到时候见呀！学长我请你喝奶茶！谢谢你一直带我！”

　　飞鸟：【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游鱼仿佛已经能看到周六晚上热闹的场景了，心里充满了期待和一点点小紧张。

　　8

　　周六晚上，线下聚餐的餐厅包间里热闹非凡。游鱼到得稍早一些，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紧张地搓着手手，眼睛时不时瞟向门口。

　　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了一条温柔的连衣裙，心情既期待又忐忑。马上就要见到学长了……学长现实中会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和游戏里一样高冷？会不会很帅？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走了进来。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气质清冷，五官俊朗，鼻梁高挺，眉眼间带着一丝疏离感，瞬间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游鱼的心跳骤然加速——是他！虽然和电竞社照片上那个略显青涩的男孩有些不同，更加成熟稳重，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飞鸟学长！

　　几乎在同一时间，男生的目光也扫视了一圈，然后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的游鱼身上。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几秒，似乎也认出了她（游鱼的游戏头像就是自己的照片），然后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游鱼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看着他越走越近，最后停在了她面前的座位。

　　“游鱼？”他的声音和游戏里透过变声器的有些不同，更加清润好听，但那份熟悉的冷淡感没变。

　　“啊……是！学长好！我是游鱼！”游鱼赶紧站起来，脸一下子就红了，说话都有点结巴。

　　飞鸟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比游戏头像里还要生动可爱。他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嘴角，点了点头：“嗯。我是飞鸟。”

　　他拉开她旁边的椅子，自然地坐了下来。

　　周围有公会的人认出飞鸟就是那个大神主播，一阵小骚动，有人想过来搭讪，但都被飞鸟冷淡的眼神和气场劝退了。他的注意力似乎只放在旁边那个有点局促不安的女孩身上。

　　聚餐过程中，飞鸟的话依然不多，但会默默地把游鱼爱吃的菜转到她面前，在她被其他人问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会言简意赅地帮她解围。

　　游鱼一开始还很紧张，但发现学长虽然冷，但并没有难以接近，反而很照顾她，也就慢慢放松下来，恢复了平时话痨的本性，小声地跟他分享着公会里的趣事和学校里的八卦。

　　飞鸟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眼神却一直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

　　聚餐结束后，大家各自散去。飞鸟和游鱼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晚风吹拂，气氛有点微妙的安静和暧昧。

　　游鱼鼓起勇气，小声说：“学长，今天谢谢你呀。”

　　飞鸟侧头看她：“谢什么。”

　　“就是……谢谢你带我玩游戏，还谢谢你来聚餐……我本来还挺紧张的。”游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飞鸟看着路灯下她柔和的侧脸，沉默了一下，说：“以后不用叫学长了。”

　　“啊？”游鱼一愣，抬起头看他，“那叫什么？”

　　飞鸟停下脚步，看着她，目光深邃：“我叫林风。”

　　游鱼的心脏猛地一跳，脸又红了：“林……林风学长？”

　　林风似乎对这个称呼有点无奈，但也没再纠正。他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以后游戏找不到我，可以发消息。”

　　游鱼晕乎乎地拿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看着那个简单的黑色头像和“LinF”的昵称添加到自己的好友列表里，感觉像做梦一样。

　　加上微信后，两人之间的那层网络壁垒仿佛彻底消失了。

　　从游戏队友，变成了现实中的学长学妹，还有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回去的地铁上，游鱼看着微信里那个新添加的联系人，抱着手机傻笑了整整一路。

　　而另一边，林风看着手机里那个顶着可爱小猫头像、昵称叫“鱼游游”的新好友，嘴角也扬起了一个清晰的、温柔的弧度。

　　【弹幕】（虽然直播没开，但水友们的尖叫仿佛穿越了时空）：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9

　　加了微信之后，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不再局限于游戏里的交流。

　　游鱼会每天跟林风分享自己的生活。

　　鱼游游：【学长学长！三食堂的牛肉面果然好好吃！就是人太多了！[图片]】 LinF：【嗯。下次早点去。】鱼游游：【今天经济学课好难啊，听得我头昏脑胀[哭泣表情包]】 LinF：【哪部分不懂。】鱼游游：【！学长你要给我补课吗？！】 LinF：【可以试试。】鱼游游：【呜呜呜学长你是天使！[发射爱心.jpg]】

　　林风虽然回复依然简洁，但几乎每条都会回，而且变得有问必答，甚至还会主动关心她。

　　LinF：【明天降温，多穿点。】鱼游游：【知道啦！学长你也一样！】 LinF：【周末有空？新副本开了。】鱼游游：【有有有！学长带我吗！】 LinF：【嗯。晚上八点。】

　　他们甚至开始连麦学习。游鱼对着经济学课本抓耳挠腮，林风就在电话那头用他清冷平静的声音给她讲解知识点，逻辑清晰，重点明确，比教授讲得还容易懂。

　　游鱼常常听着听着就走神了，不是因为这个那个曲线，而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好听了。

　　“听懂了吗？”林风讲完一段，问道。

　　“啊？哦哦！懂……懂了！”游鱼猛地回神，脸红心跳地敷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林风略带无奈的声音：“……刚才那段，我还没开始讲。”

　　游鱼：“！！！” 大型社死现场！

　　游戏里就更不用说了。林风几乎成了游鱼的专属保姆（划掉）保镖。打本下战场，谁敢欺负游鱼，下一秒就会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顶级刺客送回复活点。游鱼的操作在他的悉心（和直播间水友的云指导）下也进步神速，虽然偶尔还是会犯点小迷糊，但已经能勉强跟上大部队了。

　　直播间的水友们每天都被狗粮喂得饱饱的。

　　【弹幕】：这哪是带妹，这分明是养老婆！ 【弹幕】：连麦学习是我没想到的……这就是学霸的爱情吗？ 【弹幕】：鱼宝快上！拿下鸟神！我们都支持你！

　　10

　　A市的夏天来得很快，学期接近尾声。游鱼她们班要准备期末晚会，需要出一个节目。班委们绞尽脑汁，不知道谁提议搞个情侣对唱，说这样有看点。但班里成了对的没几对，大家起哄说可以凑“临时情侣”。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人起哄到了游鱼头上，说让她和文艺委员一起上。游鱼性格好，人缘不错，开得起玩笑，但被这么起哄，还是有点尴尬，尤其是……她心里好像已经住了一个人。

　　晚上和林风连麦打游戏的时候，她忍不住小声抱怨了几句：“……好尴尬啊，我又不会唱歌，而且我也不想跟别人扮情侣对唱……”

　　林风在那边操作的角色顿了一下。

　　【队伍】飞鸟：不想去就不去。

　　游鱼：“可是班委都来找我好几次了……说就差一个节目……”

　　林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们晚会，什么时候。”

　　游鱼：“下周五晚上。”

　　林风：【嗯。】

　　游鱼没太在意这个“嗯”，继续烦恼节目的事情。

　　没想到过了两天，林风突然微信问她。

　　LinF：【晚会，需要外援吗。】鱼游游：【？？？学长你的意思是？】 LinF：【我会一点吉他。可以伴奏。】鱼游游：【！！！学长你还会吉他？！】 LinF：【嗯。以前无聊学的。】 LinF：【你选个简单点的歌。】

　　游鱼看着手机屏幕，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脏砰砰直跳。学长……这是要来自她们班的晚会给她伴奏？！

　　她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赶紧回复：“真的可以吗学长！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LinF：【不会。正好周五晚上没事。】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游鱼选了一首旋律简单的校园民谣，林风负责吉他伴奏，她只需要跟着哼唱几句就好。

　　接下来几天，两人每天晚上连麦的时间又多了一项内容——练歌。林风弹着吉他，游鱼跟着旋律小声哼唱。他的吉他弹得非常好，游鱼的声音清甜，配合起来意外地好听。

　　【弹幕】：？？？游戏主播在线弹吉他教妹纸唱歌？ 【弹幕】：鸟神还有多少技能是我们不知道的？ 【弹幕】：这俩人声音合在一起也太好听了吧！耳朵要怀孕了！ 【弹幕】：我直接幻视小情侣在宿舍楼下唱歌表白！甜度超标了！

　　11

　　周五晚上，A大某教室被布置成了晚会现场，热闹非凡。轮到游鱼她们的节目时，游鱼紧张地抱着话筒走上台，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舞台侧方灯光下的林风。

　　他抱着一把木吉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已经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他看到游鱼，微微朝她点了点头。

　　灯光打在他身上，让他平时冷硬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音乐前奏响起，是林风指尖流出的干净吉他声。游鱼深吸一口气，跟着旋律开口演唱。她有点紧张，声音微微发颤，但每当她的目光对上林风鼓励的眼神时，心就会慢慢安定下来。

　　他的吉他声温柔而坚定，仿佛无形中在支撑着她。两人一个弹，一个唱，配合默契，画面美好得像一幅画。

　　台下不时传来小声的惊叹和议论。

　　“那个弹吉他的是谁啊？好帅啊！” “好像是信工学院毕业的林风学长！以前电竞社的大神！” “哇！他怎么来给我们班晚会伴奏了？” “这你还看不出来？明显是为了游鱼来的啊！” “嗷！太好嗑了吧！”

　　一曲终了，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游鱼脸红扑扑地看向林风，林风也正好看向她，两人相视一笑。

　　那一刻，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甜甜的味道。

　　晚会结束后，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夏夜的风带着温热的气息，吹得人心痒痒的。

　　游鱼还沉浸在刚才表演的兴奋和一点点羞涩里，小声说：“学长，谢谢你呀。今天要不是你，我肯定搞砸了。”

　　林风侧头看她：“你唱得很好。”

　　简单的四个字，让游鱼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两人停下脚步。周围有不少情侣在依依惜别，气氛暧昧。

　　游鱼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心里有点舍不得分开。

　　林风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游鱼。”

　　“啊？”游鱼抬起头。

　　林风的目光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深邃，他看着她，声音比平时低沉温柔了许多：“以后，别叫学长了。”

　　游鱼的心跳猛地加速：“那……那叫什么？”

　　林风微微弯下腰，靠近了一些，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叫林风。或者……”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笑意。

　　“叫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