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炒栗子》季子宋

25、第 25 章

　　1

　　“宣恩！宣恩！快看！我发现了什么！”李凯伦人还没到，大呼小叫的声音就已经穿透了整个楼道，咚咚咚的脚步声像打鼓一样逼近。

　　宣恩正坐在书桌前，淡定地翻着高考志愿填报指南，头都没抬一下。果然，下一秒，她的房门就被“砰”地一声撞开，李凯伦顶着一头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毛茸茸短发，举着个东西像举着圣火一样冲了进来。

　　“噔噔噔噔！”他把手里的东西猛地凑到宣恩眼前。

　　那是一个用草编的、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是个戒指形状的玩意儿，上面还极其违和地插了一朵蔫了吧唧的小野菊。

　　宣恩挑了挑眉，终于从志愿指南上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兴奋得像个二哈似的青梅竹马：“……李凯伦，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定情信物啊！”李凯伦说得理直气壮，眼睛亮晶晶的，把那个草戒指又往前递了递，“我刚在楼下花坛精心编制的！蕴含着大自然的灵气和我的心意！快，伸出你的纤纤玉手，让为夫给你戴上！”

　　宣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伸出食指，嫌弃地戳开他的手：“心意领了，信物就算了。我怕戴上之后手指头过敏，影响我后天高考答题。”

　　“哎呀！不会的！我洗过了！”李凯伦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宣恩的手腕，力道很轻，但态度强硬，非要把他那“大自然的灵气”往她无名指上套。

　　宣恩挣了一下没挣开，也就由他去了，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李凯伦，你能不能稳重点？后天就高考了，别人都在临阵磨枪，你在这儿玩草？”

　　“劳逸结合嘛！”李凯伦成功地把那个粗糙的草戒指套进了宣恩纤细的手指，满意地左看右看，还自恋地点点头，“嗯！完美！宣恩同志，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等高考结束，我们就去领证！”

　　宣恩看着手指上那个滑稽的草环，又看看李凯伦一脸“快夸我”的嘚瑟表情，终于没忍住，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领什么证？精神病证吗？我看你病得不轻。”

　　“结婚证啊！”李凯伦凑近她，笑嘻嘻地说，“我都计划好了！高考完就跟我爸妈和你爸妈摊牌！反正他们早就默认咱俩是一对了！然后咱就选个黄道吉日，先把名分定了！免得大学里那些狂蜂浪蝶围着你转，我得提前宣示主权！”

　　宣恩被他逗笑了，推开他几乎要贴到自己脸上的脑袋：“谁跟你是一对？还狂蜂浪蝶，你以为拍武侠片呢？”

　　“怎么不是一对？”李凯伦理直气壮地叉腰，“咱俩光屁股的时候就一起玩了！我三岁的时候就说过要娶你当老婆！你爸还给了我一块钱定金呢！你想赖账？”

　　宣恩：“……” 这种黑历史他到底要记到什么时候？

　　2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两家人一起在外面吃饭庆祝。

　　李凯伦全程坐立不安，一会儿给宣恩夹菜，一会儿又偷偷在桌子底下踢她脚，挤眉弄眼的。

　　宣恩太了解他了，知道他憋着“大招”，只好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用眼神警告他：安分点！

　　李凯伦龇牙咧嘴地收回脚，消停了没五分钟。

　　等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李凯伦突然“蹭”地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至少他努力想做出严肃的样子。

　　“李叔叔，宣阿姨，爸，妈！”他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全桌人的目光，“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四位家长都好奇地看着他。

　　宣恩扶额，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李凯伦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伸手，指向旁边一脸淡定的宣恩：“我要和宣恩结婚！请你们批准！”

　　“噗——”宣恩她爸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宣恩她妈愣了一下，随即捂着嘴笑起来。李凯伦他爸直接哈哈大笑，拍着桌子：“臭小子！你这求婚也太草率了吧？问过人家恩恩的意见了吗？” 李凯伦他妈也笑得不行：“就是！戒指呢？鲜花呢？跪下了吗？啥都没有就想把我们恩恩骗走？”

　　李凯伦被家长们笑得有点窘，但还是梗着脖子：“怎么没问！她早就答应了！戒指……戒指我用草编了一个！鲜花……楼下花坛摘的！至于下跪……”他作势真要单膝跪地。

　　宣恩赶紧在桌子底下死死拉住他，压低声音：“李凯伦！你够了！别丢人现眼！”

　　四位家长看着这对小儿女的互动，笑得更欢了。

　　笑过之后，宣恩她爸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看着李凯伦，语气温和但认真：“凯伦啊，你和恩恩一起长大，你们的感情，叔叔阿姨都看在眼里。但是结婚是大事，不是过家家。你们还小，刚高考完，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性……”

　　“我知道！李叔叔！”李凯伦急急地打断，眼神是难得的认真和坚定，“我不是一时冲动！我喜欢宣恩，从小就喜欢！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大学我们可以考一个城市！我会努力变得更好，足够配得上她，照顾好她！我保证！”

　　他说得又快又急，脸都涨红了，但眼神里的真诚却做不了假。

　　大人们都安静了下来，互相看了看。

　　宣恩她妈笑了笑，开口问：“恩恩，你的意思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宣恩身上。

　　宣恩顶着大家的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她看了一眼旁边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的李凯伦，然后淡定地点了点头：“嗯。我同意。”

　　“耶！”李凯伦瞬间蹦了起来，高兴得差点把屋顶掀了，“爸妈！叔叔阿姨！你们听到了吗！她同意了！她同意了！”

　　四位家长看着欢天喜地的李凯伦和虽然淡定但眉眼柔和的宣恩，都露出了欣慰又了然的笑容。

　　得，这俩孩子，看来是早就绑定了。

　　3

　　两家家长开明得很，既然孩子们自己愿意，又是知根知底的，也就没多阻拦。当然，结婚证是等他们到了年龄才让去的，但订婚仪式倒是热热闹闹地办了一场。

　　李凯伦嘚瑟得不行，逢人就说：“看见没？这是我媳妇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天生一对！”

　　宣恩通常会在旁边面无表情地补刀：“是是是，你三岁花一块钱定金买的媳妇儿。”

　　大学果然如李凯伦所愿，考在了同一座城市，虽然学校不同，但距离不远。李凯伦几乎天天往宣恩学校跑，美其名曰“送温暖”，实则就是去蹭吃蹭喝外加宣示主权。

　　“媳妇儿！你看！我给你带了我们学校后街最好吃的烤红薯！” “媳妇儿！下雨了！我来给你送伞！……顺便蹭个晚饭？” “媳妇儿！我们宿舍哥们儿都想见见你！给我个面子，让我炫耀一下我家的仙女！”

　　宣恩总是被他缠得没办法，但每次都会嘴上嫌弃着，却还是接过烤红薯，把他带去食堂吃饭，或者同意跟他室友们一起吃个饭。

　　李凯伦活泼开朗，像个永动机，总有说不完的笑话和用不完的精力，有时候玩抽象玩得让人摸不着头脑。比如突然给宣恩发一张云彩的照片，配文：“看！这朵云像不像我昨天吃剩的那个被压扁的汉堡？”或者半夜打电话过来，用故作深沉的声音说：“宣恩同志，我刚刚思考了一个哲学问题，你说如果冰箱会说话，它第一句会说什么？……我猜它会说‘好冷啊’！哈哈哈！”

　　宣恩通常只会回他一个“。”或者“白痴”，但从来不会真的嫌他烦。她就像一片平静的海，包容着李凯伦这条活蹦乱跳、时不时还要扑腾起点浪花的鱼。

　　有一次，李凯伦参加学校篮球赛，不小心扭伤了脚，肿得老高。他第一时间不是打电话给室友，而是哭唧唧地打给了宣恩：“媳妇儿……我残废了……以后可能要你推着轮椅带我去看夕阳了……”

　　宣恩当时正在图书馆复习，接到电话，一句废话没有：“位置发我。别乱动。”

　　十五分钟后，宣恩就出现在了篮球场边。她冷静地查看了李凯伦的伤势，扶着他，几乎是半拖半抱，去了校医院，挂号、缴费、拿药，一气呵成，冷静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李凯伦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看着为他忙前忙后的宣恩，明明脚踝疼得厉害，却还是傻呵呵地笑：“媳妇儿，你真好。你就像那冬天的暖宝宝，夏天的冰西瓜，我生命里的定海神针……”

　　宣恩拿着药走过来，把冰袋按在他脚踝上，成功让他把后面的贫嘴变成了“嗷”一声惨叫。

　　“闭嘴。再废话自己爬回去。”宣恩面无表情地威胁。

　　李凯伦立刻用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但眼睛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她，里面全是依赖和喜欢。

　　4

　　好不容易熬到了法定年龄，李凯伦几乎是掐着点拉着宣恩去了民政局。

　　领证那天，他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表格都填错了好几次。反观宣恩，淡定自若，唰唰唰几下就填好了，检查无误，效率极高。

　　工作人员看着这对反差极大的小情侣，都忍不住笑了。

　　当那两个红本本拿到手里的时候，李凯伦激动得手都在抖，他小心翼翼地摸着结婚证，像是摸着什么稀世珍宝，然后猛地抱住宣恩，声音都带了点哽咽：“媳妇儿！我们终于合法了！现在是受国家保护的关系了！”

　　宣恩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拍了拍他的背，语气依旧平淡，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嗯。知道了。快松开，勒死了。”

　　婚礼办得温馨又热闹。李凯伦在婚礼上哭得稀里哗啦，拿着话筒对着宣恩表白，从三岁讲到二十三岁，絮絮叨叨说了十分钟，最后被司仪和台下起哄的亲友强行拖走。宣恩站在台上，看着那个哭得毫无形象的新郎，难得地没有嫌弃，只是微笑着，眼底闪着细碎的光。

　　婚后的生活和以前好像也没什么太大不同。就是李凯伦更加名正言顺地黏人了。

　　“老婆！我袜子找不到了！” “老婆！晚上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老婆！我新学了个笑话讲给你听！……咦？不好笑吗？那我再换一个！” “老婆！你看我新买的这件衣服，抽象不抽象？艺术不艺术？”

　　宣恩一边处理着工作邮件，一边头也不抬地指挥：“袜子在你左边抽屉第二格。红烧肉材料在冰箱，自己先解冻。笑话留着下次讲。衣服……嗯，很抽象，像抹布成精了。”

　　李凯伦也不恼，屁颠屁颠地去找袜子，然后钻进厨房捣鼓，时不时探出头来问：“老婆！生抽放多少？”“老婆！这个肉要焯水吗？”“老婆！……”

　　宣恩叹口气，保存好文件，认命地走进厨房：“起开，我来吧。别把厨房炸了。”

　　李凯伦立刻笑嘻嘻地让出位置，从后面抱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像只大型挂件：“我就知道我老婆最好了！老婆万岁！”

　　吃饭的时候，李凯伦看着一桌好吃的，又开始玩抽象：“老婆，你看这个米饭，像不像一堆可爱的小胖子在泡温泉？” 宣恩夹了一筷子青菜塞他嘴里：“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晚上，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李凯伦非要模仿电影里的经典台词，用夸张的语调说：“Oh, Rose! You jump, I jump!” 宣恩眼皮都没抬一下，淡定回复：“你跳吧，我帮你打120。”

　　李凯伦：“……” 好吧，他老婆的冷静，永远是他抽象艺术道路上最坚实的……绊脚石。

　　但他就爱惨了她这副淡定又偶尔被他逗得无可奈何的样子。

　　睡觉前，李凯伦搂着宣恩，在她耳边小声说：“老婆，谢谢你。” 宣恩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地问：“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收了我这个祸害啊。”李凯伦笑嘻嘻地说，然后轻轻亲了下她的额头，“爱你哦。” 宣恩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几乎听不见：“……嗯。我也爱你。快睡吧，明天还上班。”

　　李凯伦心满意足地抱紧了他的全世界。

　　这就是李凯伦和宣恩的故事。一个活泼抽象，一个冷静淡定，像火星撞地球，却又异常和谐。从青梅竹马到校服婚纱，一切水到渠成，甜得顺理成章。毕竟，对于李凯伦来说，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每天都能逗逗他的宣恩老婆。而对于宣恩来说，人生最大的安稳，就是身边永远有个李凯伦，在吵吵闹闹中，给她最温暖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