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的缤纷里》枸兹

95、第 95 章

　　“其实本来他订了一家火锅店，但你们说要来吃羊肉。我想了想，我都想吃，也觉得好像是时候该让你们知道了。”说完，井梨在戴雨灿身边低下头，抿了抿唇角，有些羞涩，可她说话的口吻又是真诚的。

　　“朋友和男朋友都不想放弃的意思呗。”戴雨灿还是冷张脸，语气很冲，无法接受她身边的两个朋友居然变成情侣。

　　“什么时候开始的？”

　　众人同时看向罕见在这种时候出声的顾奕丞，耿俊调侃他：“原来我们奕丞也是会八卦的。”

　　有了帮手，戴雨灿声音更大，“从实招来！”

　　“没有多久，所以想着等稳定一些了再告诉你们。”井梨掰起手指头数，最后也只是这样说。

　　戴雨灿闭气沉吟片刻，最后把井梨往自己身后拉，炮火对准闻识乐：“你什么时候对我们井梨心怀不轨的？”

　　耿俊笑趴到晋今源肩头，晋今源半边身体被震得一晃，之后又纹丝不动像尊冰雕，目光淡淡看着前方的对峙现场。

　　“你知道我们初一是同班吧。”闻识乐低头无声一笑，最后只说了这句话。

　　戴雨灿觉得受到暴击，“你别和我说你暗恋她三年，然后高一借我们的关系处心积虑和她打好关系？”

　　“我们初中不熟来着，后面两年都没说过话，他那时候也有女朋友。”

　　“你闭嘴！”戴雨灿扭头警告井梨，突然压低声音：“你明知道他那时候换过这么多女朋友……”

　　戴雨灿自然了解闻识乐来305以前的“历史”——和不良青年混、不学习、只顾玩和谈恋爱，典型的富家公子做派，也就是这两年才收心。但在她看来，闻识乐心智早熟，是不屑和305一群优等生为伍，私下经常泡吧，有许鹿那群早早就不念书的江湖朋友。

　　之前几人去实属巧合就是他带的。

　　作为朋友，戴雨灿觉得闻识乐人很好，他仗义、爽快，最重要的一点是比起这个年纪大部分喜欢逗弄女生的男生，闻识乐尊重女性、细致周到。

　　只谈友谊的话，这些毫无疑问都是闻识乐的优点，可如果作为情侣，戴雨灿会芥蒂他如此懂女孩是千帆过境历练出来的。

　　气氛一时沉寂，戴雨灿也意识到有些话不适合当着人面说，点到为止。

　　耿俊有点惊讶，本来还以为闻识乐清心寡欲，没想到是收心了而已，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说话，紧紧挨着晋今源眼神乱飞。

　　“我是谈过几段恋爱，但不存在变心、劈腿这些，而且那些发生在我喜欢井梨之前。”

　　闻识乐足够坦然，“但像你说的，我又的确对她‘处心积虑’已久，”他耸耸肩，浅淡的笑意包含很多，目光是望着井梨的，“我只是选择我认为合适的时机试一试，哪怕是赌上一切。”

　　井梨其实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恍惚，因为直到现在她都时常反应不过来——她的男朋友变成了闻识乐，闻识乐成为了她的男朋友。

　　但一颗心是在跳动的，从她决定给他回复的那刻起。

　　所以在她自认为不算让他等待太久的时间过后，她对他说“那就试试吧”。

　　然后闻识乐就吻了她的唇，轻轻一下而已，这样就算恋爱了。

　　现场一片静默，晋今源一颗心脏突然产生强烈震感，跳动加剧。低头一看，是耿俊一把把掌心拍到他胸口，又抓又搡的，哭个脸感慨：“好浪漫……”

　　然后在脑海里有了些不成型的想法和念头。

　　由对方不知天高地厚放肆片刻，晋今源后知后觉自己脖子和脸颊被烧过一样，呼吸浅浅短促，深吸一口呛鼻冷空气后，全身血液才重新开始循环似的。

　　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感受让人心烦，意识不自觉发狂的前奏，他面无表情丢开那只作乱的手，仰起头，这时视野突然变成一片花白茫然。

　　等那团热气散开，看到无数细小雪花像尘埃漂浮在灯泡下。

　　雪又早已经无声落下。

　　耿俊觉得自己骨头要被捏碎了，发出“嘶嘶”的声响哀怨看他一眼，偶然间对上顾奕丞的目光，用眼神诉苦，对方不为所动，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像嘲弄。

　　耿俊更是苦闷，随意回头一瞥，发现路边停有警车，那些身上挂有荧光的警察已经站在密密麻麻的车队旁边，收获颇多。

　　“我靠，车！”

　　所有人顿时被他这一声喊醒，慌乱起来。

　　“还愣着干嘛，快跑啊，我可不想跑老远去一趟交通局！”耿俊拔腿就跑，已经开始心疼自己口袋了。

　　其余人也跑起来，戴雨灿和井梨没车，莫名跟着加速，手拉手。

　　他们只有六个人，却跑出浩浩荡荡的感觉。

　　有刚准备进入商场的人听到他们发出的动静后也迅速掉头，想着力挽狂澜。

　　好在交警离他们停车的区域还有段距离，找到车后几人迅速就位，在拥堵狭窄的空间里倒车技术一下提高几个档次。

　　耿俊把头都调好，催促戴雨灿：“快啊大姐！”

　　晋今源下意识看过去，只有戴雨灿一人。

　　井梨和戴雨灿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开了。

　　视线再一转，有一对还在狂奔的身影格外醒目。

　　闻识乐紧紧牵着井梨手，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井梨速度也不慢，在笑、在叫，享受其中。

　　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夏夜，她在他衣袖留下齿痕，虚脱坐在地上很久。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不能剧烈运动，以为低血糖而已，递了一块巧克力过去。

　　她却嫌甜。

　　*

　　等待零点的时间无比漫长，井梨无聊到玩头发，时不时瞥一眼戴雨灿许俊哲那边的情况，两人背影一如既往毫无动静，这会儿连戴雨灿都变沉稳了。

　　晋今源和顾奕丞站一起，两人没什么好聊的，井梨视线从他们身上掠过，又打了个哈欠。

　　最后看向身边那张独自美丽、独自安静的侧脸。

　　李让清其实从来不热络，井梨早知道如果自己闭上嘴巴，两人间的氛围就会陷入低迷，但即使这样也不会尴尬局促，即使过了五年。

　　“怎么了？”李让清突然转脸，浅浅地笑。

　　“初雪可以许愿哎。”井梨托腮，索性把脸贴到冰凉的栏杆上，懒懒的。

　　李让清态度随和，语气清淡：“我觉得目前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所以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

　　想起来她小时候的经历，不知道她从育小离开后是如何过来的，井梨心尖泛上一股难言的酸楚。

　　但好在她现在不用再不停搬家、摆脱了没有人性的父亲、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如此一想，井梨觉得李让清说得没错。

　　“我也没有许愿，因为觉得这都是骗人的。不然怎么我从小到大每回生日许的都是那些愿望，没有一个实现的。”

　　井梨突然孩子气。

　　李让清没问她每年都许的愿望是什么，微微一笑：“你现在才十六岁，人生还这么长，总会有实现的一天。”

　　她语气温柔但充满力量感，井梨本来只是丧气的抱怨，这下才是真的委屈。

　　忍住一腔热泪，释怀笑笑：“你说得对，说不定哪一天突然就实现了呢，在我已经忘记它的时候。”

　　两人相视一笑。

　　井梨自然而然靠到李让清肩膀，猫一样把自己蜷缩起来，明明目之所及是繁华璀璨，依然觉得视野是挣不脱的昏暗。

　　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她好奇是谁这个时候会发消息。

　　闻识乐拍了张会所门前的照片过来，却没说什么。

　　两个小时前他就问过她们在哪里跨年。

　　自从她登上回国的飞机后，这人倒没再联系过她，估计是奔走于各种活动，嗨都来不及。

　　看到这条消息井梨才想起来介意这件事。

　　以为他也想要过来，她还调侃305这群人在他的场次里只能往后排，但还是慷慨告诉他地址。

　　没想到他真的过来了，井梨只当他知会一声而已，没理。

　　过了一会儿，看到他说：下来一趟。

　　她皱了皱眉，觉得文字太生硬，对方也许是命令的口吻，这令她感到不舒服。

　　“我有话要说。”

　　盯着这几个字，井梨眉头又霎时松开了，走了会儿神。

　　李让清注意到，用眼神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闻识乐现在在门口。”井梨不回避，坦荡让李让清把界面快速浏览一遍。

　　看完，李让清没什么波澜，只是问：“楼下也能看烟花吧？”

　　井梨似乎认真思考一下，歪了歪脑袋，说：“没错，那样也算我们一起看过同一场烟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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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之前，井梨看眼戴雨灿和许俊哲的方向，轻吁口气，明明步子还是温吞的，心跳却已经隐约加快了。

　　会所里面一片沸腾，外面的世界反而寂寥。

　　井梨停下来看了一圈，先发现车，然后才看到一条人站在旁边树影里。

　　闻识乐刚好走出来，冲她招了招手。

　　这给井梨他其实在一直看着自己的错觉，这么刚好。

　　她小跑几步而已，明明闻识乐走得不快，却先到她身前。

　　“你那边结束了？”井梨知道他今晚是和许鹿那帮人呆在一起。

　　闻识乐没回答，轻轻笑了：“是不是觉得你们没邀请我我也来了，脸皮太厚。”

　　井梨耸耸肩，眼神有点飘，“其他人又不知道你来了……”

　　“走走？”闻识乐发出邀请。

　　井梨没有立马答应，似乎是有点犹豫，他注意到她没戴围巾，整个人很单薄。

　　“冷吗？”说着，又走回车边取围巾。

　　井梨安静看他在不短的距离里一来一回，忙碌的感觉，忍俊不禁：“我不冷。不是有话要说吗？”

　　虽然她语气轻松，可闻识乐还是有被她过于单纯的直白冲击到，一时无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围巾，决定拿在手里。

　　“那天晚上我问你对我印象怎么样。”

　　两人沿着街边走起来，已经能依稀听到爆破声了。纷纷扬扬的雪点子没有变大，地面暂时还是光洁的，只是每眨一下眼都会感受到它的存在。

　　“这该不会又是什么大冒险吧？你过来找我，要到我对你这个人的评价，说不定你现在在录音？”

　　井梨一下变得古灵精怪的，两只眼格外亮，身体一斜，厚厚的长发也跟着掉落，让人有想要去捞的冲动。

　　她眯了眯眼睛，提醒对方：“我可没这么好骗。”

　　闻识乐目光停留在她粉莹莹的脸上，不确定她是否喝了酒，只能清楚感知到自己体内的酒精在发酵。

　　希望这一刻过得慢一些。

　　“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大冒险，但可能有些时候，有些话只能借大冒险的机会说。”

　　井梨冷静得也快，直视前方，侧脸情绪清寥，弯了弯嘴角：“你也会这样吗？”

　　“嗯。”

　　不确定这一声到底是不是他的回答，井梨转脸看他一眼。

　　少年和几年前比，多了几分柔和沉着，可大概是因为在澜中的时候她根本没有真的认识过这个人，只是凭借一些直观的角度下定义。

　　想起那晚他一本正经解释他没有欺凌过同学，没有什么滥情史，不像对那段轻狂岁月的忏悔，顽固地在自证而已。

　　井梨也想起那时候自己，是否过于冷漠、孤傲，才会让无辜的同学觉得她对他们存在偏见。

　　“初一那时候我挺叛逆的，谁都不服，讨厌学校、讨厌课堂，觉得身边的老师、同学都是经过我爸妈精心挑选安插在我身边，在最顶尖的班级过得一点都不快活，觉得那里的人太无趣，没有活力。而且所有人好像都想和我打好关系，我逃课、不交作业总会有一堆人自觉跳出来替我打掩护，挺没劲的，也怀疑自己是否真有这么好？无非是我混，他们怕我；家里有钱，他们讨好我；长得还可以，喜欢我。”

　　不知道想到什么，闻识乐笑意在眼睛里，“只有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