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的缤纷里》枸兹

91、第 91 章

　　（都市）

　　二十七号，305一群人久违聚首，在晋今源亲生父亲的葬礼上。

　　吕逸也来了，英国正好在放圣诞假，井梨和她简单聊了几句就被戴雨灿牵走。

　　戴雨灿对对方还是有意见，但这个场合也不好当面表现什么，甚至是发生争执。

　　“你身体真的还好吗？”戴雨灿的眼神和语气都很怀疑。

　　戴着黑色口罩，素颜，井梨肌肤更显苍白，眉眼轮廓似乎都变淡了。

　　“耿俊知道我会来吗？”

　　“我告诉他们了。”戴雨灿觉得井梨这问题有点多余和奇怪，反正等会儿他们都会见面的。

　　井梨恍惚点点头，“那就好，你告诉他，晋今源也会知道了。”

　　这几天，两人一条消息都没发，小群也无人说话，和他有点像回到之前完全断联的状态。

　　如果只是顾奕丞知道她会来，也就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但耿俊知道，那么全世界都会知道。

　　这样，晋今源就能提前知道她回来且来了。

　　领悟到这一层，戴雨灿下意识想笑，但立马记起这里是哪里，握了握井梨冰凉的手，安抚：“你放心，就算你不来，也不会有人觉得你冷血无情的，还有人因为在外地出差赶不来呢，何况你是晕倒哎，照理说应该多休息几天的。”

　　对于戴雨灿的说法，井梨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回头看了眼殡仪馆。

　　老实说，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当初肖璇死，是在美国教堂完成的葬礼仪式，她毫无感觉。

　　此刻置身殡仪馆，四周都是古树草木，寒气深重的，静谧得让人心慌，好像所有人讲话都在压低腔调，太压抑。

　　不禁在脑海里想象今天晋今源的模样。

　　追悼会开始前，井梨无意间瞥到吕逸在和一个身型背影很像谭俊为的男人说话，心里正起疑，下一秒又看到了晋葭仪谭裕业夫妇，以及晋老爷子。

　　其实有点难以置信，他们一家人都会出现在追悼会上，虽然低调，但比起一群群这边晋家的亲朋好友，他们一行人同样的黑衣简装都异常突出。

　　井梨站在高处，俯瞰一切的视角，还在兀自出神，谭俊为突然扭头，一眼就精准定位到她。

　　井梨第一时间想起的是两人在洛杉矶见面那回，一场酒吧派对上，她刚从洗手间出来，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

　　井梨。

　　她一时忘记是在美国，正烦着，直接用国粹开骂，头都没回。

　　谭俊为直接冲到前面拦住她。

　　当下，井梨脑海里浮现的是晋今源那张脸，的确怔愣了一瞬。

　　大概是以为对方不记得自己，谭俊为皱了皱眉开始自我介绍，井梨还是没有反应，他突然握了下拳头，从她肩膀后面拿下一块东西。

　　套的包装袋吸在吊带面料上了。

　　井梨倒也不尴尬，说了句“谢谢”，正想接过来，对方似乎是笑了一声，狠狠收回手头也不回走了。

　　之后井梨闲来无事回溯，觉得对方只要脑子没问题都知道她是刚在洗手间打了一炮，所以才会有那声冷笑。

　　她倒没所谓，只觉得他那副自我傲慢的表情和从前一样欠打。

　　两年后再见，也许是距离问题，两人也只是遥遥对视一眼。

　　最终，是井梨先淡淡挪开了目光。

　　十点钟，追悼会准时开始，来参加告别仪式的亲友在工作人员引导下依次进入追悼厅，沉默哀思。

　　井梨站在中间靠边的位置，余光里是一片相同的暗色，她却只感受到那一抹沉默的黑。

　　晋今源整张脸没有表情，其实与平常无异，也看不清他微微低垂的眼睛。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想什么。

　　井梨也只是想，这两天他经历了什么，独自忙了多少杂事，是不是一直没合过眼。

　　其实娄岸杰说的对，她回来什么也干不了。陪他处理后事的是他的家人，现在站在他身边接受亲友哀悼的是章晨仪，她甚至连安慰的话都无法和他说。

　　只能站在人群里遥遥看他一眼，感受他也在的现场的这份沉重的哀痛。

　　也许这就足够了。

　　追悼会结束后，晋今源捧着骨灰盒出来，旁边立马有人给他打起伞，伞沿一垂，远远站在树下的井梨也看不清他的脸了。

　　她没跟着大部队去答谢宴。耿俊和顾奕丞他们一直帮着处理杂事，参加追悼会的人又多，除了入场那会儿，他们的确是连井梨人影都没看见。

　　安葬好骨灰后，晋今源还需要赶到答谢宴，从墓园出来，远远看到一辆黑色保时捷，他脚步放慢，目光平静注视许久。

　　忽然，他摘下口罩，完全露出的整张脸神色清寡依旧。

　　这会儿太阳似乎出来了，骤然一下散发的光透过玻璃，刺得井梨有些眼迷，她忍下徒然涌起的一腔刺激，也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口罩。

　　晋今源眼底不动声色淌过一缕暖流，漆黑瞳孔里的那团雾气消失了。

　　……

　　入夜，晋今源回了“彩虹城”。

　　这两天他都在家里，主要是陪章晨仪，但其实对方远比他想的要坚强，只是今天把骨灰下葬后，她突然对他说，“我们现在都是孤儿了。”

　　这让晋今源有点难受，可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自嘲，更找不到安慰。

　　章晨仪主动提出今晚就返校住宿，她说集体氛围会热闹一点，不然家里就他们两个人也太安静了，总会不自觉想太多。

　　晋今源遵循她愿意，把人送回了学校。

　　回到公寓，他没开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默默抽烟，其实脑子很空，渐渐地，有点昏昏欲睡。

　　梦里才会出现一些画面。

　　他只见过自己母亲章群昭的照片，不是时常想起，虽然晋俊辉眼睛湿润着和他说过，“你很像你妈”。

　　迷迷糊糊的，夫妻俩都出现在了自己脑海里，他想出声叫一声“爸、妈”，可他们只是安静看着他，他便也不说话了。

　　一点声响都足以让晋今源惊醒，他分不清自己到底睡没睡着，眼睛一睁，世界还是一片黑暗，心跳得很快，那种休息严重不足的后遗症。

　　忽然，视野里出现一抹高挑熟悉的轮廓，晋今源知道是谁，抬眼看过去的目光平静，坐在原地伸出手。

　　井梨轻轻握住，由他摩挲片刻。

　　世界暂且无言。

　　晋今源把那双总是凉凉的手放进自己掌心，就这么看着她，井梨目光也凝视在他脸上，一抹月光斜进来，时间久了，两双眼中的光泽在黑暗中反倒越来越亮。

　　突然，井梨察觉到覆在手上的那股力量骤然加重，她被牵引着向前倾倒，顷刻间内心蓬□□来，不害怕、也不迷茫，只是有一点点愕然。

　　来不及多想，她就稳稳跌入一个怀抱。

　　晋今源抱得很紧，双臂死死箍住她，还在不断收力。

　　井梨胸腔发紧，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却也只是搂紧他，在他肩头艰难仰起脸。

　　觉得他身上全是香烟蜡烛的味道，这比追悼会带给她的切实感更加鲜明。

　　沉默依旧。

　　井梨知道对方也许只是需要一个拥抱，让他卸下一身压力、疲惫和哀伤。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也不打算“解释”自己为什么今天才出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隐忍的啜泣直直遁入她心脏，井梨本能轻拍着他的背，一边手有一下没一下揉着他后脖那片头皮，偏头将唇贴到他耳边。

　　恍惚地想：原来晋今源也是会哭的。

　　……

　　跨年订在一家新开业的会所过，包厢是耿俊一个月前就找人预定好的。

　　这时候去哪里都是人，酒吧这种地方更是爆满，早几年更年轻的时候他们这群人就不爱凑热闹，但也闲不下来独自宅家，所以基本上每年都是聚在独立包厢里唱唱歌、打打牌，图个氛围感。

　　这次还是上大学后第一次人如此齐。

　　只是刘息跃和刘莆仙在，就不会有吕逸。许俊哲也从外地回来了，依旧厚着脸皮前来赴宴，见到人的时候，井梨总算知道为什么戴雨灿要带上何雅郁那个朋友。

　　十点多的时候晋今源出现了。

　　众人都有些诧异，因为之前连是否邀请对方都不好决定。

　　最终是耿俊负责沟通，但晋今源没给准话，说是最近工作任务重。

　　换做以前，耿俊肯定要嘲讽一句“年底谁不忙，你还只是个实习的”。

　　晋今源带着章晨仪一起来的，众人就猜他大概是想带妹妹出来放松一把。

　　两人黑纱都没摘下来。

　　耿俊等人对章晨仪十分热情，处处照顾，章晨仪也不是忸怩的性格，很快就融入了。

　　除了井梨，这群人之前都和章晨仪见过几次。中途，章晨仪想要请井梨递话筒，不知道如何称呼，只叫“姐姐”，井梨当时专心在听耿俊和戴雨灿两个都有点五音不全的人唱歌，笑得，没听到。

　　直到余光里出现一截黑纱，她匆匆转脸，发现晋今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旁边，刚好一声高音怒吼，震得人心脏都晃了一下。

　　见晋今源把话筒递给章晨仪，井梨随口一问：“她也要唱吗？”

　　晋今源淡淡说：“我是有提醒过她和这两人唱百分之百会被带跑。”

　　井梨被逗笑，下意识想要倒到他怀里，又蓦然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坐了回去。

　　全程晋今源都只是好整以暇看着，不像她那样突然严肃紧张，似乎就等着她“犯错”。

　　井梨若无其事去摸烟盒，但突然想起来这群人里有刘莆仙这种不抽烟的人在他们都会心照不宣“禁烟”。

　　目光转了一圈，发现双刘不在，便问了一句：“晨仪抽烟吗？”

　　对方明显一怔，只是看了眼晋今源。

　　没得到回答，井梨也无所谓，只当她不好意思，摊了摊手把东西扔回去，打火机掉地也不管，猛灌了半杯酒。

　　晋今源觉得她喝太凶，眉头不易察觉一皱，弯腰捡起那枚打火机，“晨仪，这位是井梨。”

　　井梨本来在挑小零食吃，手刚放进嘴里，动作一顿，看看晋今源，觉得他太正经，但还是立马拍拍手，伸出去：“你好。”

　　章晨仪有些讶异，首先看了眼晋今源，然后和井梨握手，“井梨姐好，经常听到你的名字。”

　　井梨笑笑，手在空中舞了两下，似乎是在处理语言系统。

　　最后还是转化过来了，“你随意。”顺便甩一记眼刀给旁边那个含笑看着自己的人，总觉得在他眼中自己是一脸便秘样，所以他笑了。

　　之后无意间一瞥，发现章晨仪默默扯了张纸擦手。

　　井梨挑了下眉，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耸耸肩，不甚在意。

　　大概他家人都有点洁癖。

　　这家会所今晚也特别举办了“跨年派对”，其实就是一池子人蹦迪，以往井梨是懒得动的，结果今天她主动脱掉了外面那层紧身毛衣。

　　中途，戴雨灿到长廊围观舞池，一眼看到井梨在高台跳钢管，旁边耿俊吹声口哨，不可思议，问戴雨灿：“你以前见过吗？”

　　“Never，或许这就是你梨姐在自由美利坚的真面目。”

　　“Fuck，怎么连你也开始飙英文。”

　　“受井梨影响吧。”

　　井梨回来也有两个多月了，和他们说话还时不时会蹦出几句英文，而且她在和西班牙人谈生意，西语也没少讲。

　　戴雨灿嫌她装逼，但其实也知道对方是语言系统混乱。

　　“不得不说梨姐身材真顶，欸，你看我扭这几下怎么样……”耿俊刚动起来，后脑勺猛遭一击，立马头昏转向的。

　　“实在不怎么样。”顾奕丞淡淡评价一句。

　　耿俊刚要反击，顾奕丞指了指晋今源，示意“他干的，和我没关系”。

　　晋今源没什么温度的目光一扫，耿俊就偃旗息鼓了。

　　戴雨灿也直接把衣服脱掉，“看得我心痒痒，我也要下去了。”

　　“诶诶诶，咱注意点行不行。”耿俊示意一眼章晨仪，“这还有小妹妹在呢。”

　　章晨仪笑笑，“我已经成年了。”

　　“也是，不成年晋今源也不可能带你来这儿。”

　　戴雨灿冲耿俊后脑又是一掌，戏谑：“你未成年不也天天来这种地方混？因为你只有在这里才有点市场。”

　　“是你和我，我们，”耿俊一本正经纠正，摇头叹气，“现在想想还真有点悔不当初。”

　　“悔什么？”顾奕丞问。

　　戴雨灿翻个白眼，“咦惹”一声，以为耿俊是后悔虚度光阴，语重心长：“行了吧，再给你活一遍你也还是这鸟样，你和我都天生不是能好好坐下来学习的料。”

　　“谁说我要好好学习了，青春易逝，当初应该多在这里泡几个电臀美眉。”话音没落，耿俊猛地打开一直在偷偷摇晃的酒，直冲戴雨灿脸上喷，“谁说我只有在这种地方才有市场！”之后拔腿就跑。

　　戴雨灿尖声惊叫，追上去，耿俊得意洋洋停下来，一通乱射。

　　许俊哲走出来看了眼，揽顾奕丞肩膀，“耿俊又惹她了。”

　　“这不很明显。”

　　酒沫子到处飞，顾奕丞皱了皱眉，问章晨仪：“还好吗？”

　　许俊哲也插一句，“他们就这样，喝了酒更疯，以后让今源多带你出来几次，习惯就好。”

　　“我没事。”

　　章晨仪勉强笑笑，拍了拍衣服上的酒沫，忽然反应过来很久没听到晋今源的声音，转眼循他目光看过去。

　　井梨正在和一个男人贴身热舞，性感、自信，即使环境昏暗，人群涌动，她似乎也是最亮眼夺目的那个，在不停变幻的灯光里表情生动也不垮，自由随性的。

　　“要不下去感受一下？”

　　章晨仪蓦然回神，摇摇头，只对晋今源说实话，“我不太适应，而且我不会跳。”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吗？”

　　“和舍友来过两次，但也顶多就是喝喝酒，玩玩游戏。”

　　晋今源没有勉强她，自己也没有下去的意思，神情淡淡继续观望。

　　目光停留在他安静的侧脸片刻，章晨仪忽然好奇他的学生时代，怎么会和一群这么“疯”的人混在一起？但转念一想，他身边也有顾奕丞这样的人，就合理多了。

　　*

　　似乎今晚就是为了等待一个零点，可往往越是期待，时间越是无限接近的概念。

　　十一点左右井梨出去接了通电话，四十分钟后还是没回来，晋今源确认她的东西都还在，又坐了五分钟，悄然离席。

　　走出楼顶，一片漆黑，他是靠一丛猩红辨认到那个靠在围栏边的单薄身影。

　　夜间风更大，几缕长发飘扬在空中迟迟落不回去，晋今源站在原地静静凝视片刻，肌肤已经有了刺痛的感觉。

　　“醒酒吗？”

　　身边徒然响起一道嗓音，井梨没被吓到，淡淡看一眼，不置可否，下意识看了眼身后。

　　“他们嫌冷，不打算出来了。”

　　原本他们是打算在这里看烟花的。

　　井梨点点头，啜口烟，“我打完电话就懒得回去了，干脆来这里等。”

　　“抱歉。”

　　井梨皱了皱眉，“我不是在等你，我是在等大家。”

　　晋今源目光停在她脸上，冷冷淡淡但就是有股莫名的侵略感，井梨咬了下嘴角，踢一踢墙根，小声说：“其实也就等了十分钟。”

　　忽然，手里的烟被拿走了，井梨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看那张干净清寒的脸急遽逼近。

　　晋今源捧起她的脸，第一下吻得不轻不重，抵住她额头，在一片更浓重的黑影里与她对视。

　　夹在他手里的烟被风一吹，燃得更旺，白雾熏到眼睛，脸颊又烫烫的，井梨却始终不肯闭眼，故意垂眸盯着他嘴唇看了好久，久到他再次碰上来，才安静回应了。

　　他轻轻摩挲她的脸，她握着他手腕，在寒风里吻了足足五分钟，只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鼻息，分开时，嘴唇的僵木感才变得明显。

　　“真的是低血糖吗？”

　　井梨还在兀自平复呼吸，清晰听到他问了一句。

　　在那道执迷目光地注视中，她慢慢转过身去，口吻淡然：“是，所以我觉得没有昭告天下的必要。”停了停，她又挑了下眉，“虽然全世界都知道我在那么高端大型的晚宴上晕倒了，是有点点丢脸啦。”

　　“你不也没告诉我你胃痛到站不起来。”井梨淡淡瞥他一眼，这时候才给他说话的机会。

　　耿俊提到准备追悼会那时候，事情太多太杂，晋今源现在成了一家之主，又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忙前忙后的，一口水都没空喝。

　　后来戴雨灿又把这件事透露给井梨。

　　晋今源现在也无话可说，回望她，一双眼似乎比刚才更亮了。

　　井梨深吸口气，似笑非笑讥嘲一句：“常年健身、饮食清淡的人原来也会胃痛啊。”

　　说完，盯着他手里那截快要燃到尽头的烟，目光渐渐放空了。

　　晋今源也没再说话，默默吸着她的烟。

　　两人安静站了许久，直到看到天空中有烟花腾空绽放，才意识到已经零点了。

　　井梨余光看到他似乎有所动作，好奇看了一眼，发现晋今源把黑纱脱了下来，叠整齐后放进了口袋。

　　“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葬礼要打黑伞了。”大概是风迷了眼，晋今源把眼睛稍稍一闭，“因为骨灰不能见光。”

　　那天戴雨灿好奇为什么晋今源捧着骨灰盒出来的时候旁边有个人要替打伞，其实也没太阳，还猜测是不让人看到亲属悲伤的样子。

　　井梨是经历过这些的人，她心中了然，可此刻听晋今源说，还是伤感，想起了那晚他在自己怀里的啜泣。

　　可此刻人又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站在身边，让人很难参透他的情绪。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脖子，像摸小狗那样，晋今源转脸看她，她就歪了歪脑袋，无声一笑。

　　“你那天看到我了吗？”井梨突然问。

　　晋今源静静看她几秒钟，知道她问的什么，“我把口罩摘下来，就是想让你看到我。”

　　看到他还好。

　　井梨懂，轻声说：“我也是。”她也想让他看到自己还好。

　　那天过后，两人再没有任何联系，直到今天。

　　但事实证明，他们一直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晋今源忽然握住她手腕，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自己将脸颊偏了下，贴近她掌心。

　　“刚才为什么突然向晨仪介绍我？”井梨撇了下嘴，埋怨他的太正式。

　　“因为只有你和她没见过面。”

　　井梨心不在焉“哦”了一声，想抽出手，但完全动不了，又听到他说：“因为我想让她认识你。”

　　心尖莫名一悸，井梨情不自禁低头抿了下唇，笑意从眼角溢出来，不过片刻又正色，“不过，她为什么姓章？”

　　符合他说的，她没有和章晨仪见过面。过去三年，她是完全缺失的。

　　但其实井梨从戴雨灿那里听过他们发生的一切——每次聚会喝了多少箱酒，或者是某个女生居然越过晋今源和顾奕丞向耿俊要微信，但其实人家是玩大冒险输了，最后私下还是找了晋今源，不过晋今源没给。

　　自然也包括晋今源突然带了个妹妹去何雅郁的生日会。

　　当时井梨莫名气炸，因为戴雨灿说话只说一半，她以为是认的那种妹妹，当天就答应了姚现铭的约会邀请。

　　还胡乱点进那个对话框一顿输出，控诉他非主流，什么狗屁“妹妹”，分明是炮友。

　　等晚上一看，戴雨灿那边醒过来后耐心解答她的疑问——章晨仪是晋今源父母领养的女儿，随晋今源母亲姓，今年才高二，等等。

　　最后来一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井梨面无表情倒下去，埋在枕头里，无知无觉脸烧了一片。

　　对啊，她这么激动干嘛？就算晋今源真认了个“妹妹”，或者是交了个女朋友，带到一群朋友面前公开也合情合理。

　　但她就是忍不住揪他小辫子，如果那时候他就“官宣”，那就是无缝衔接。

　　该死的臭男人。

　　望着那几条因为网络不佳没能发出去的消息，井梨余光里的枕头有了点晶莹痕迹。

　　那时候，她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分手是可以难过半年的。

　　“因为我妈姓章。”

　　晋今源回答她。

　　“哦。”井梨托腮继续看烟花。

　　“刚才跳舞开心吗？”这回轮到晋今源问她。

　　等了一会儿，井梨才转脸看过去，似乎是思考片刻，真诚回答：“还不错。”

　　晋今源表情淡淡，一言不发，只用目光侵略她的脸。

　　井梨摸了下耳环，忽然轻声说：“我会和姚现铭结婚的。”

　　“我知道。”

　　动作不着痕迹一顿，井梨皱了皱眉，须臾又笑了，忽然把他手里的烟夺过来，面无表情狠狠吸了一口。

　　然后想起来这支是他后来自己点的。

　　徒然有些心虚，可她没打算还回去，不讲道理给摁灭，还用力转了好几下。

　　“那时候，你打算表白的吗？”

　　晋今源冷眼看着她手里的动作，不紧不慢转个身。没得到回应，井梨没什么表情但耐心提醒他，“就高二那个跨年夜，也是在像这样的一个鸟地方，下了初雪那时候。”

　　“没有。”说完，晋今源斜她一眼，“但是有人和你表白了。”

　　井梨忽然就笑了，喷出一口白雾，鼻尖红红的，眼睛亮亮的，“嗯哼，跨年夜的确适合表白，实际上每个跨年夜或者圣诞，或者情人节、春节，包括国庆节都有人和我表白。”

　　她表情有点淡淡的苦恼，又是十足轻狂，如果别人看，会觉得这样的女孩子太装，甚至是婊。

　　可架不住她说的是实话，人也的确够漂亮。

　　晋今源淡淡笑了，凝视她侧脸有时，表情又渐渐冷却，微微仰起头看向了夜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烟花了，世界静悄悄的，只有冷风肆虐呼啸。

　　就在井梨觉得冷得有点受不了，后悔灭了那支烟时，忽然听到身边的男人沉声开口：

　　“井梨，我爱你。”

　　刚好这时，一簇烟火在最高处炸开，火花纷纷扬扬，夜空瞬间被点亮，又瞬间重回昏暗。

　　这两句话还是清晰入耳，直接印到井梨心脏，她发颤的身体忽然安静了，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迎上那道无声执迷的目光，挑了下眉毛：“也许你是今年第一个和我表白的人。”

　　晋今源静静看着她，“我想和你在一起，那时候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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