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的缤纷里》枸兹

88、第 88 章

　　许俊哲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戴雨灿其实早注意到他的动作了，此刻终于可以受惊似地质问：“干什么？”

　　“礼物。”少年向来十分坦荡。

　　“我不需要这个。”戴雨灿也一如既往绝情。

　　“你需不需要是你的事，但我送与否是我的事。”

　　许俊哲把礼盒放在两人之间，也不管了，把目光投向深沉的夜幕，整个人比起平日，多了一些沉稳和安静。

　　凝视他侧脸有时，戴雨灿问：“你爸爸还好吗？”

　　“今源和你说的？”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让他说的！”戴雨灿表情愤愤。

　　许俊哲笑笑，目光就黏在少女光洁的脸上了。

　　“好了，所以你不能误会我。”

　　戴雨灿急忙摆手解释，一时哭笑不得，“你才是别误会，就算你马上官宣我也不会怎么样，反而会祝福你。”

　　“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许俊哲语气有点无力了。

　　他这样反而让戴雨灿有些不知所措，宁愿他一如既往厚脸皮。

　　只能装傻，“什么感觉啊……”

　　“我喜欢你，你呢？”许俊哲始终看着她，口吻变认真了。

　　戴雨灿心跳得很快，她没被男孩子这样告白过。

　　以前初中她和一群体育生混在一起，乱得不行，男女感情廉价又脆弱，她和前男友是参加一场比赛时她看上人家主动加的联系方式，第三天就在一起了。

　　现在想想，那段感情留给她回味的只是主动追到一个大帅哥很有成就感。

　　“你这是干嘛？”戴雨灿眉眼透出一些不耐烦，把外套拢紧一些，又捋捋头发，动作不停，最后差点要碰到那个礼盒。

　　突然反应过来后，激烈一抗拒，险些把礼盒推下去。

　　她后背起了一层冷汗，望了眼令人腿软的高度，又默默把礼盒挪回来一些。

　　“表白，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但好像我从来没正式表白过，也想过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觉得我不靠谱。”

　　“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在意这些。”戴雨灿轻轻叹口气，“因为我不喜欢你。”

　　许俊哲似乎已经习惯了被拒绝，反应平静。

　　戴雨灿后知后觉害怕自己话说太绝，看他一眼，小声埋怨：“你这样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之前是吗？”

　　戴雨灿被问得愣了一下，才斩钉截铁说：“其实原本可以是的。”

　　“你一开始不是讨厌今源和张妍，所以也讨厌我。”

　　“可我现在和晋今源还有耿俊也很好啊。”

　　许俊哲笑了一下，没再说话，侧脸有落寞的情绪。

　　“不过，你为什么喜欢我？”戴雨灿其实是真的好奇，但如果不是今晚，她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寻求答案。

　　许俊哲皱了一下眉，“因为你讨厌今源吧。”之后才说，“我第一次听说你，是我们班女生在讨论你和张妍开学第一天晚上就在宿舍打架，但是第一次见你是在开学典礼上面，那天你迟到了，从前门溜进来的。”

　　提起这件事，戴雨灿至今都觉得尴尬，因为刚开学不熟悉地形，她稀里糊涂把正门当后门，结果一转身发现里面乌泱泱一片死寂，无数道目光朝她扎来。但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一脸漠然，看似无所畏惧走来走去，其实在终于找到自己班级座位的时候险些晕过去。

　　可她没想到那数不清的目光里有许俊哲。

　　“干嘛说这个，我本来好不容易都快要忘记了……”

　　难得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羞赧，许俊哲目光温和，无声一笑：“之后我老到你们班找今源，但其实一开始根本没发现你，因为课间你总是趴在桌子上睡觉。是后来今源和张妍有点苗头了，哥几个老想着开他俩玩笑，结果那天正好碰到你和张妍又在垃圾桶旁边吵架。”

　　他说这个，戴雨灿倒想不起来了，弱弱说：“有吗？那你岂不是觉得这女的怎么这么爱找事，不和人吵架就不舒服。”

　　说着，她渐渐想起来了，那次她刚把桶清空，张妍立马往里扔了半桶垃圾，她觉得对方是故意。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张妍哭腔都吵出来，戴雨灿觉得她是故意在一帮男生面前装柔弱——明明开学第一晚在宿舍把自己头发都扯掉一把。

　　最后她忍无可忍，直接走到晋今源身边，让他们同桌俩少制造点垃圾，最后阴阳怪气一句“你女朋友被我骂哭了，快去哄呀”，做个挑衅的表情，从他们一群男生身边走过去。

　　后来他们那群人都说只有她能治晋今源，有时候见着她会调侃。

　　戴雨灿只觉得他们烦。

　　“还有一次碰到你们班体育课，在跑八百，你遥遥领先。反正有意无意总会注意到你。”

　　那家牛肉粉店有个群，里面基本都是305的学生，有一次老板休假一段时间，群里每天都会有个人问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好像没有牛肉粉活不下去，平时有什么优惠活动她也最积极。

　　某一天两人错身而过，许俊哲无意间闻到牛肉粉的味道，那会儿戴雨灿是准备去厕所把汤倒掉。

　　去年刚开学那会儿有个高三住宿生彻夜不归最后发生车祸，那段时间305严格限制住宿生出入校，有天早晨戴雨灿在走廊拖地，许俊哲不紧不慢拎了两袋粉路过，戴雨灿一激动，直接拿拖把人拦住。

　　许俊哲摘下耳机一脸懵逼，说自己和晋今源只是舍友，其实平时不熟的。

　　戴雨灿只关注他手里的粉，问他卖不卖。

　　那天上午许俊哲饿着肚子上完五节课，他同桌津津有味吃着粉，嘲笑他拿自己早餐去泡妞，活该被饿。

　　许俊哲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当晚主动联系人，问戴雨灿明天要不要继续吃粉，同时也印证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想——群里那个活跃分子就是他想的那个人。

　　“我经常和你们班男生一起打球，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你和息跃有点什么。”

　　刘息跃坚决否认，称两人只是朋友，许俊哲听到后有松口气的感觉，随口说了句“那我就上了”，一帮男生从此开始起哄他和戴雨灿。

　　“早知道就不贪吃了，”戴雨灿闷闷来一句，“后来吃腻了觉得牛肉粉也就那样吧。”

　　对此，许俊哲嘲弄一笑：“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才不继续吃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有这么招人讨厌吗。

　　“这倒没有，是后来井梨来了，吃过十八中的花卷之后我就移情别恋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样我就好受一些了。”

　　戴雨灿瞥他一眼，“你还是没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

　　“其实也说不上来，喜欢是一种感觉，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哪哪都好，闪着光的那种，有你在地方，我就只能关注到你了。慢慢了解后，觉得你很真实、劲劲的，而且，”许俊哲含笑注视她几秒，挪开了视线，“还很漂亮。”

　　戴雨灿怔在原地，感觉气息烫烫的，熏得脸颊也熟了，她略微不自然，也转过身不再看他，嘀咕一句：“说来说去你们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一见钟情其实是见色起意，所以变心也快。”

　　“人都会被美好的事物吸引，这是自然规律，你如果是觉得我的喜欢不值得信任，一年的时间也还不足以证明什么，那可以再看看，一年、两年。”

　　戴雨灿眨两下眼，轻笑一声， “其实你也不敢保证你的喜欢能持续多久，在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

　　“是，我无法保证什么，也不会信誓旦旦这辈子非你不可，把追到你当成一种目标。毕竟我们才十六岁，我觉得这个年纪应该把握当下，想去做什么就立马去做，不让自己留遗憾。”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给别人带来困扰。而且你不担心我今晚过后就彻底不搭理你了吗？”

　　许俊哲皱了皱眉，但回答得很快，“对我来说，如果做不成情侣，那这个朋友做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不想打着朋友的名号为那个人做对女朋友才会做的事，等对方遇到了喜欢的人我还要真心祝福，这样我心里会不平衡，对方其实也难做。除非，双方友谊的界线都有了模糊的一部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哪又何必继续做什么狗屁朋友。”

　　“所以你没发现我虽然喜欢你，但从来没想着挤进你们的朋友圈吗？”许俊哲笑笑，“因为我不想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被定义死了，更不想你用‘我们只是朋友’的借口阻止我想做的事。”

　　戴雨灿摇摇头，“其实你比我偏执，我还是觉得你说得太绝对，又或者是男女思维不同。”

　　许俊哲反问她：“那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意识到自己只能和喜欢的人做一辈子朋友，你会怎么办？”

　　没有回答，他替她开口：“像你说的那样至少可以做朋友，你会不甘心。真到了捅破窗户纸的时候，你们又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退回去继续做朋友，这段关系就成了死局，只有彻底破坏才能脱困，到时候爱情、友情，你是一无所有，所以很多人是没有勇气去冒这个险的，宁愿把那种感情藏在心底一辈子，那样就太他妈憋屈了。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决定好自己到底想要得到哪种感情，这样起码会少一些痛苦。”

　　他们聊得太投入，身后有四道聚在一起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都不知道。

　　虽然井梨看热闹最积极，但以她对戴雨灿的了解，一早就笃定这次许俊哲表白不会让他们现在的关系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距离零点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井梨打了个哈欠后突然一个人悄悄离开，晋今源注意到了，但也只是沉默目送那个安静的背影。

　　直到戴雨灿和许俊哲走过来，晋今源才恍然，看了眼表。

　　十一点五十五。

　　他再次转头，门口那里空荡荡，其实整个顶楼顿时热闹起来的只有他们这一处。

　　听到戴雨灿问李让清“井梨跑哪里去了”，但李让清说什么晋今源不知道。肩头突然被许俊哲搂住，他没什么表情看过去，发现对方冲他扬了扬眉，便没再说什么。

　　等到开始倒计时的时候，戴雨灿激动带领大家数数，四、三、二、一……

　　下一秒，伴随一声冲到天际的巨响，整个夜空被点亮了。

　　晋今源停下脚步仰头看了一眼，错觉那些散落的火花要掉落到自己眼底，世界忽明忽暗的，那些来自不同地方的欢呼声此起彼伏，陷入末世狂欢似的。

　　在走廊尽头碰到耿俊，对方骂骂咧咧：“不是，真没一个人喊我啊，害我直接错过零点，你们这群无情自私冷漠的人……”

　　注意到晋今源视线定在自己身上，他狐疑低头看一眼，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井梨呢？”

　　“我不知道啊，她不和你们一起在楼顶吗？”耿俊一头雾水。

　　晋今源面色冷淡走过，手一抬，轻而易举扒下挂在耿俊身上的那条围巾。

　　“喂喂喂……”耿俊不由自主跟着转了个圈，这才发现对方的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披到了自己身上，“你不看烟花去，没结束吧？”

　　最后提醒那个冷酷背影一句，“包厢没人啦。”

　　晋今源推开门，包厢里静悄悄的，到处是风卷残云狂欢过后的痕迹。

　　他站在原地许久，视线没有范围，等适应了那阵死寂，慢慢卷起那条围巾，坐下来时随手放到旁边。

　　拿出手机，目光在那个对话框徘徊许久，最后又把编辑好的一个个字删掉，手机扔到一边，重重往后靠去。

　　刚才在楼顶他就想问她：那晚想要确定和需要重新考虑的是什么。

　　但他其实有自己的一个答案。

　　想她今晚上演的一出出，从一开始略显刻意、笨拙到最后直白、坦荡的道歉，也许是为了他们之间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

　　所以她想要通过那个大冒险来确定的是他是否真的把她当朋友，这段关系可以支撑他做到哪种程度，由此需要重新考虑两人是否适合这样视往事如烟地和平共处。

　　晋今源轻轻笑出声，低下头搓了把脸，却没有清醒一些的感觉。

　　渐渐回温的血液流得依旧缓慢，他思绪一团混沌，在下雪的冬夜身体有了惰怠，而他暂时不打算费力从这种困境中挣脱出来。

　　也许，从很早之前开始，也需要重新审视和考量这段关系的人，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