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的缤纷里》枸兹

86、第 86 章

　　“清姐我搭你呗。”耿俊十分热情。

　　“你不想搭我直说。”戴雨灿一脸哀怨，耿俊又急着安抚人，“那倒不是，主要平时都我搭你，这回给你一机会坐源哥的车不好？平时多少人想坐都没机会呢。再说了，我也难得有机会能搭大明星啊。”

　　戴雨灿勉为其难接受他的说法，不过还是征询李让清的意见，见她也欣然接受这样安排，才朝晋今源车走过去。

　　“快点快点，追上井梨他们。”

　　晋今源确定人坐好了，目视前方扭动把手，因为惯性戴雨灿一下撞到他后背，她本来刚准备调整一下头盔，现在朝他肩头猛拍一掌，埋怨：“倒也不用这么快吧，你也饿啦？”

　　其实有点出乎意料，本来以为照这人的个性，戴雨灿觉得坐他的车应该着急的是自己才对。

　　“坐好了吧，姐？”这是耿俊问的第三遍。

　　李让清无奈一笑，“真的坐好了。”

　　耿俊有些不好意思，傻笑：“嘿嘿，那我们出发啦。”

　　开出一段路，李让清果然如耿俊想的那样沉默，但他受不了这种安静，以往搭戴雨灿的话，两人到目的地嗓子都是哑的。

　　“没想到有一天能搭清姐。”

　　李让清发自内心一笑：“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你不介意，拿我当朋友就行，像梨梨和雨灿她们一样。”

　　“我靠，真想拿手机录下来，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和清姐你一起吃火锅。也多亏井梨，不然哪有这个机会。你应该知道吧，305多少人想认识你，能和你说句话都可以回宿舍炫耀的程度！”

　　“是吗？”李让清走马观花，穿梭在繁华的夜景当中，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冷。

　　“那当然！我骗你干啥，你可是我们心中的女神，我们刚上高一那会儿，多少人为了你进学生会，要不是当时你和周哥在一起……”

　　说到这里耿俊突然止住了话头，后知后觉提这个似乎不太合适，丝滑转移话题。

　　“清姐你可得找个时间给我签名，等你以后真成大明星我怕就没这机会了。”

　　李让清低头弯弯嘴角，声音也低了下去，“好啊。但只要你们还记得我，机会总会有的。”

　　“那必须不能忘，而且要也是你记得我们这群人，等以后你红遍全球了，偶尔记得这群伙伴就行，要是烦了、累了，想休息一下，只要你发话，我随时奉陪！”

　　李让清仰起脸，觉得路灯变成一朵朵闪烁模糊的花，轻快应答：“我可记住你说的话了，也借你吉言。”

　　*

　　开上大桥时，顾奕丞瞥一眼后视镜，发现后座的人是个上半身后仰的姿势，他第一次开口：“想死别拉上我。”

　　井梨一起身，打个长长的哈欠，睡眼惺忪的，“别惹倒时差的人。”斜看他一眼，用怀疑的语气问：“不然你让我靠你睡一觉？”

　　“你继续，但跌下去我不负责。”

　　井梨“嗤”一声笑出来，伸个懒腰，直接把头盔摘下来了，任由一把厚厚的长发在风中凌乱，夹有雨的风刀子一样割在肌肤上，彻骨的寒意反倒让血液滂湃了，觉得畅快。

　　“刚下飞机吗？”

　　似乎不确定这是他主动问的，井梨过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应一声，之后，突发奇想扭头看了眼。

　　黑发瞬间朝风的方向涌动，把她一张脸和视野都湮灭，整个人在昏黄光影下明一阵、暗一阵，瞳孔里情绪冷然。

　　戴雨灿冲她招手呐喊，没等晋今源看清那缕在唇畔绽开的笑容，突然有辆车横插到中间，刹那间连狂风都阻断了一段。

　　耿俊吹声嘹亮口哨，挑衅一般，“源哥你out了……”

　　“行不行啊你，快超过他们！”戴雨灿这才感觉到他们的车速不知道什么时候慢下来的，受不了激，着急催促晋今源。

　　但已经落后一截，除非前面减速，不然他们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了，戴雨灿觉得还是活着比较重要，坦然接受了平缓的车速，觉得悠哉晃荡也不错。

　　“你是怎么做到情绪这么稳定的？”戴雨灿由衷佩服。

　　晋今源真的想了一下，最后淡淡开口：“因为急过，但发现那改变不了什么，可无论如何，一切都会过去的。”

　　戴雨灿暂时不能领悟，只是捕捉到某个自己感兴趣的点，突然兴奋：“你还有急的时候呀？我高一认识你的时候你就这副天塌下来都不为所动的死样子，那时候还觉得你可装逼。”

　　“初中？”

　　晋今源不置可否，戴雨灿就当他默认了，发出感慨：“反正我绝不会找你这种人谈恋爱，当朋友有你这种人在身边是挺安心的，但如果是谈恋爱，我迟早会被逼疯。”

　　“俊哲话也多，你们在一起绝对不会是互相折磨。”

　　“天啊，我居然有生之年看到晋今源给人牵红线。怎么，是他找你当说客？你最好别，不然咱们朋友也没得当了。”

　　晋今源皱了下眉，“我实话实说。”

　　“他不是另有目标了吗？”戴雨灿随口一说。

　　“前段时间他爸爸生病住院。”

　　身后沉默一阵，戴雨灿心不在焉，“哦，那现在怎么样了？”

　　“好了。”

　　“那就好，不过关我什么事。你应该也懂吧，感情这种事情勉强不来，其实本来大家可以做朋友的，可就因为他老那样，朋友都没得做了。”

　　这一回换晋今源沉默，他本意也不是要帮许俊哲说什么。只是盯着没有尽头的马路，有种灵魂在前面，身体在后面追的奇妙错觉。

　　……

　　到了火锅店，人满为患，外面排队的队伍都绕了几圈，他们几人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在工作人员引导下悄咪咪溜进去。

　　进入包厢才彻底放松了，耿俊丢出一句“最后到的买单”。

　　“你说了算？”戴雨灿开始学晋今源，平静质问一句。

　　“临时定的规矩，而且今晚要不是我你们只能喝西北风去。”耿俊理不直气也不壮，拼命朝井梨、顾奕丞使眼色。

　　但都拿他当空气，忙着点菜。

　　一顿火锅下来井梨筷子就没停过，吃到最后几乎变成晋今源专门为她服务，其他人早放下筷子聊天的聊天，玩游戏的玩游戏。

　　“金针菇还要吗？”

　　井梨只看一眼还剩下半盆的金针菇，目光又落回碗里，反正自始至终没看问话的人。

　　“不要。”

　　刚结束一把游戏的耿俊摸摸肚子，看一眼，“我要。”

　　晋今源直接把装金针菇的盆放到他面前，耿俊表情无语：“怎么个意思，我要就不给我烫呗。”一边抱怨一边自己把金针菇倒下锅了。

　　井梨把最后一口冰啤喝完，心满意足砸吧砸吧嘴，耿俊笑她：“你行不行，谁吃火锅就啤酒的，之后还喝不喝了？”

　　她的酒量大家有目共睹。

　　“我乐意，你管我。”说完，井梨身子一斜，高速中眼睛也是要闭上的状态，吓得耿俊脸上的笑立马消失，下意识伸手去接，结果筷子啊、碗啊全翻个跟斗。

　　井梨淡定看他出糗，稳稳靠在李让清肩头，嘴角轻轻一扯，眼神已经有点迷离了，讲话也黏黏糊糊的，“我只是吃饱喝足，累了。”

　　目光一转，看到晋今源面无表情向后靠去，好像刚才的“危急时刻”他一点也不在意。

　　井梨眨眼的频率渐渐变慢，直到一缕头发落下去遮住半张脸，阻隔了耿俊的骂骂咧咧，她也就顺理成章闭上了眼。

　　从火锅店出来尚早，晋今源说许俊哲去开厢了，问他们要不要先过去。

　　“他怎么也来？”吃火锅的时候没他，戴雨灿以为他今晚不出现了。

　　耿俊替自己兄弟说话，“人家可多约，这是赶三场了，你当人家稀罕来。”

　　许俊哲有自己另外的朋友圈，他追人并不是一味讨人厌跟在屁股后面，就像在305他其实只和晋今源、耿俊比较熟，所以平时不会强行融入三班的五人组，只有像平时一群人宵夜、井梨生日大聚会那种场合才会刷一下存在感。

　　听说今晚李让清也在，耿俊原本还打算把乐队的人也叫去，许俊哲这才厚着脸皮以井梨不在怕他们人少嗨不起来为由申请和他们一起过零点。

　　但乐队其他人都各自有约，最后只有李让清来了，井梨也回来了。

　　几人打算徒步去KTV，当消食。刚吃了火锅，身体还暖着，倒觉得风柔和许多。

　　晋今源走得好好的，视野突然伸出一个掌心，他不明所以看过去。

　　井梨再次动了动手，“拿啊。”

　　晋今源突然错觉这是十八天以来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实际是她第一次开口是和他对话。

　　他再次看回去，掌心里有三颗陈皮糖，是上回她低血糖晕倒他给她的那种，数量也一样。

　　“两清吗？”晋今源轻轻冷笑一声，然后目光一转，盯着那张淡漠冰冷的面孔。

　　有盏路灯坏了，一闪一闪的，像藏在云层里来自遥远地方的闪电。人在底下，视野也变得忽明忽暗，晋今源脑海中先炸响一声雷，在世界黑了的瞬间有个疯狂念头冒出来。

　　想把人拖到一个彻底昏暗、安静的地方，没有人来人往，没有街道的繁华璀璨，好好把话说清楚。

　　凭什么，每一次都是由她来决定两人之间的债务清算与否。

　　第一次是从实属巧合出来，她要他一起离开，躲避高年级男女的“追杀”，说那是他欠她和她初恋男友的，那一次还了，就算还清了。

　　第二次是在她家门前，她承认自己错怪他多时，只用一顿酒钱就想一笔勾销。

　　这次，明明是她捉弄他，利用他出于情义的担心成全她在一群酒肉朋友面前的脸面，可他连气恼的资格都没有。断绝联系十八天再见面，她对所有人热情，只拿他当空气，现在因为吃饱喝足有了精神就想用三颗廉价的糖和他划清界限、互不相欠。

　　晋今源想告诉她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更没有如此简单的道理。

　　他觉得自己容忍这样一个从来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到了极限。

　　可就在他快要碰到那截白花花的细腕时，井梨先一步抓住他手腕，掌心翻过来，直接把糖拍上去。

　　晋今源心跳一顿，垂眸看到她眉间闪过一丝不耐，然后潇洒走了，到前面给每个人分发陈皮糖。

　　体内的热量无知无觉耗光，其实晚间的寒风更劲、更疾，刮得晋今源整张完全暴露的脸又僵又麻，做不出任何表情。

　　那股莫名火气回撞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望着那个自在轻盈的背影，晋今源在刹那间泄气，眼皮被熏得有点酸涩，脑袋不自觉跟着一垂。

　　“晋今源，源哥，你今天怎么回事呀，总是吊车尾。”耿俊回头，激一句。

　　所有人都扭头，井梨干脆倒着走，一头黑发瞬间失去秩序。她两只手放进大衣口袋，下颌在小幅度动，呵出的白气是陈皮味的，似笑非笑：“最后一名等会儿第一个唱歌热场喔。”

　　其他人都起哄，说她这提议好。

　　晋今源不为所动，淡定凝视他们继续有说有笑往前走后，撕开一颗糖放进嘴里，对他而言太酸了，但麻乱的思绪突然被理清。

　　看着自己在地面上影子，觉得刚才的自己很莫名其妙。

　　*

　　路程似乎挺远的，走得人后悔一开始冲动做出的决定，但好在街道流光溢彩，四面八方都有隐约传来的喧嚣，无知无觉驱散了气温带来的低迷。

　　吃饱喝足后，都有些懒怠，连耿俊也不怎么说话活跃气氛了，捧着手机狂打字，时不时笑一下，戴雨灿调侃对面一定是某个女孩子。

　　“你要追谁都不让我们知道，真不够意思。”

　　耿俊倒没否认，只是说：“这不我刚有点那方面意思嘛，还不知道人家怎么想的，再过一段时间吧，说不定到时候还得要你们帮忙。”

　　戴雨灿两眼放光，“我们认识？”

　　“你猜。”耿俊欠欠的，在这方面他的嘴巴倒是严实，戴雨灿软硬兼施一路都套不出什么信息。

　　“你知道吗？”

　　顾奕丞原本在想别的事，突然听到耳边响起这么个声音，扭头看了眼，李让清也正好在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刚吃了火锅的缘故，顾奕丞觉得四周还热气腾腾的，或者是两人并肩走着，李让清也没这么远了，冷得不是太朦胧。

　　“你笑什么？”李让清似乎真有些疑惑。

　　顾奕丞一怔，这才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是往上扯的，若无其事挪开视线，嗓音温和：“第一次看你八卦别人。”

　　其实是觉得可笑，此时此刻，他竟然会有点嫉妒耿俊——得到她的关注。

　　李让清眉头一动，清浅的笑意在唇畔漾开：“我觉得你们过于神化我了，其实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会因为考试分数烦恼，讨厌早起和做课间操，空闲时间会在班里和同学们聊八卦。”

　　说着说着，心口有刺痛的感觉，李让清忽然就醒了，看清前方一盏盏明亮安静的街灯。

　　她身旁的脚步也跟着她无知无觉慢下来，顾奕丞无声一笑，声音低下去：“因为不在一个年级吧，你……离我们有点远。”

　　“距离产生美，对吗？”李让清也笑了。

　　这一回顾奕丞没有说话，耳边只剩下稍显寂静的风声。

　　前方突然响起戴雨灿充满欢快的号召：“大家看镜头！”

　　耿俊响应积极，立马凑过去生怕自己入不了镜，李让清和顾奕丞也停下脚步，形象优越的人随便一站也不尴尬。

　　“那两个喂！”

　　井梨一路落在最后面，也捧着手机聊天，但没人敢打扰她。此刻她把手机放下，深吸口气看向前方，突然发现在自己前面的背影很不合群。

　　晋今源独自站在边界，依旧从容、漠然，转脸看向马路对面，不顾他人死活的自得。

　　又呼出一团白雾后，井梨偏头笑一声，快速抿了下唇，突然小跑几步。

　　“看镜头，你听不见吗……”

　　真正要把那颗高傲的脑袋掰到她想到的方向时，井梨才切实感受到晋今源的身高，够不到，不由自主跳起来。

　　晋今源却突然停住，她用力过猛，是直接撞到他背上的，由于惯性上半身向前俯冲。

　　井梨感觉到有只手快速摁住她想要捉弄的那只小臂，但双脚已经腾空了。

　　镜头定格的瞬间，晋今源肩头是前倾的姿态，像把人背着。

　　一阵黑影突然从头顶罩下来，晋今源的确毫无防备，刹那间连呼吸都屏住，等那把凉滑的发拂过他的眼、脸颊，一股浓烈香气灌进鼻腔，混杂有淡淡的酒味，激得人心潮澎湃。

　　在一小片阴翳里两道目光逃无可逃撞上彼此，井梨第一次发现这人眼角有颗小小的痣，这个距离都几乎看不见，但也不确定是不是污渍。

　　于是她眨了两下眼，轮廓清晰的脸上茫然惊慌的情绪渐渐淡去，躲也不躲直视他，但不是理智和镇定，而是一种无谓和无畏。

　　在她伸出手要碰到他眼睛时，晋今源心脏一紧，下意识做了个偏头的动作。

　　下一秒，井梨自己掉下去。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反应过来的众人突然发出一声爆笑，同时围过去关心。

　　“这叫害人终害己。”耿俊点评一句。

　　井梨像摔傻了，一动不动，表情也有点呆，瞥了眼快速蹲下来的人影，面无表情开口：“我只是让你看镜头而已，你至于对我下死手？”

　　晋今源眉头轻轻一皱，目光有些森然与她无声对峙。

　　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她怎么掉下去的，只觉得自己摁着她的那只手被挣开了，背上变轻的那瞬间，他抓不住她。

　　慢慢地，井梨两颊攀上点尴尬，但倔强到底，让一群人在人行道上把自己包围住。

　　突然，低垂的视野里出现一只手，她悄悄觑一眼，没看清晋今源脸色，慷慨握住，快速甩出一句“我原谅你啦”。

　　然后自己跳起来，第一时间靠到李让清戴雨灿身边，龇牙咧嘴：“是有点痛。”

　　戴雨灿一惊一乍，“啊，我真以为你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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