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的缤纷里》枸兹

85、第 85 章

　　月考在即，井梨却“顶风作案”，一声招呼没打就请假了。现在这个班的人倒没见识过井梨以前是怎么请假的，直到考试结束，人仍然没有回归，这才有点议论声。

　　耿俊也是好奇，毕竟井梨这回是直接错过月考，而且想打听也没法，井梨自离校后在小群里就没声没息的，凭空消失一样。

　　问戴雨灿也没用，她坚决替自己的好姐妹保守秘密。

　　“不知道是前段时间备考还是怎样，反正井梨不在我这心里还有点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耿俊不由感慨，以前天天在一起没感觉，井梨其实又远不如戴雨灿活跃，更多时候淡淡的，但时不时毒舌冷幽默一下。

　　现在想想，好像没她在还真不行。

　　也因为要准备考试，这段时间他们也没出去玩，日子挺枯燥的。

　　现在月考也结束了，又快要到跨年夜，耿俊这才打起精神开始组织，问戴雨灿：“我梨姐到底能不能回来？我给她发消息也不回，她不会又准备转学了吧。”

　　戴雨灿斜看他一眼，“你梨姐单纯不想理你罢了。”

　　“哪能啊？你少在这挑拨我俩关系。”说着就上手揪戴雨灿肩膀。

　　两人闹一阵，戴雨灿说：“我也不知道，其实是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回来啦。”表情有点苦恼。

　　“她人还在美国？”耿俊见缝插针打探消息，“不会是去考试的吧，她是不是还打算大学到国外念的啊？”

　　戴雨灿这回难得没呛人，甩给他一记赞许的眼神：“脑瓜子还挺灵。”

　　偶然得知这个消息，耿俊激动得很，一下靠到栏杆上，撞到旁边晋今源的手。默默看他一眼，先发制人：“你不说话我差点都忘记你在了。”

　　接着继续和戴雨灿说：“那你说她为什么要转到咱们这啊？在国际部不是更方便吗？”而且这半年相处下来，他才确定之前传井梨家里遭遇事业危机濒临破产的谣言完全属于无稽之谈。

　　“凭你梨姐的实力，在哪里都一样。”

　　耿俊琢磨片刻，点头认同：“也是。”

　　许俊哲走过来攀晋今源肩膀，实际上目光看着旁边热聊的两人，非要给自己找存在感，“想过来问问你们跨年有什么安排？”

　　“暂时还没有，俊哥可不可以带带我？”耿俊调侃一句。

　　“我还想让你们带我呢。”

　　耿俊打趣：“焯，我在公寓这么长时间没见着你，还以为你许公子转移目标了。”

　　“那不是很好吗？”戴雨灿小小翻个白眼，甩了甩手回班去了。

　　“这是被甩了？”

　　晋今源拿开许俊哲手，没什么表情淡淡瞥耿俊一眼：“他连被甩的资格都没有。”

　　“去你的！”许俊哲推他一把，这时候才看到晋今源漫不经心弯了弯嘴角。

　　耿俊恨铁不成钢，“我说你到底行不行，追人身后这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而且最近考试你也这么浪，搞得我都以为你另有目标了。”悄咪咪瞥一眼刚坐到座位上的人，“她说不定也有点想法呢，这反应，哥看你还是有戏的。”

　　因为月考很多人都短暂收心，就连耿俊都老老实实在公寓住了一周，每天两点一线，许俊哲却不见人影。

　　晋今源也奇怪，“你干什么去了？”

　　许俊哲挠挠耳背，转身拍了下栏杆，重重叹口气：“家里出了点事。”

　　气氛瞬间凝重，晋今源和耿俊无言对视一眼，等许俊哲自己说：“我爸突然病了，急症，我请了几天假都在医院。”

　　看他的兄弟们一脸担忧，许俊哲转而笑笑：“不过现在没事了。”那笑很快就消失了，少年脸上多几分陌生的哀愁。

　　“我爸这一病吧给我冲击蛮大，以前我老和他顶嘴，怪他从小到大没怎么理过我，只是给我钱，但他又爱管东管西，拿儿子当员工一样。他突然病倒，我一下有天塌的感觉，心里突然就没了个支点，我妈天天哭，说我爸要是没了家里的顶梁柱就换我了。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像身后突然没人了，不敢造了。”

　　说完，他嘲弄一笑，“也可能是怕没钱花了吧。”

　　耿俊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拍他肩头，把许俊哲逗笑：“行了，人还在呢，我也好好的，就是突然那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觉得……原来我爸那种人也会死的啊。”

　　晋今源沉默听完，觉得这话有点熟悉，心里顿时又落了场雨，潮湿又阴冷的。

　　抬眼看向远方，天空的确没有色彩，乌云低垂，整座校园也缺乏生机。

　　默默在心里算，十天了。

　　几个少年并肩站在那里沉默望向前方，在吵闹课间难得有安静的时刻。

　　中午几人到食堂吃饭，难得碰到李让清。

　　据说高三一模考得不算好，这让校领导拉响警钟，开始怀疑学校“散养”的传统是否值得延续。

　　不过在官方严打严抓的政策出来前，星光楼那边的紧迫氛围就已经无知无觉蔓延到各个角落了。事实上不知道从那个节点开始，在校园里偶遇高三那伙人的次数越来越少，篮球赛也停了挺久。

　　耿俊确认李让清是一个人，热情邀请她加入，李让清也调侃自己暂时填补井梨的位子。

　　戴雨灿向她打听：“清姐，井梨和你说她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一时间，桌上四双眼睛都看向她，李让清只能抱歉一笑：“她没告诉我。”

　　“这么神秘呀，那不管她了，清姐跨年夜有空吗？”耿俊问。

　　戴雨灿帮腔：“清姐现在是大明星，哪个剧组要和她合作都还得看她行程。”

　　“那我们是别人吗？”

　　“臭不要脸。”

　　李让清等他们自己吵完了，莞尔一笑：“跨年夜应该没事。”

　　“那到时候和我们一起呗，人多热闹。”

　　戴雨灿不解：“你不是还没决定要去哪儿吗？”

　　“你自己也说清姐忙，我这不是在争取她时间吗？去哪儿不重要，重要是在一起的人！”

　　结束用餐后走去放餐盘的路上，李让清突然对晋今源开口：“那天……”

　　晋今源似乎有些诧异，不知道李让清在他身后，听到声音后才转脸看向她，放慢脚步，是个聆听的姿态。

　　“那天晚上是我们要给你打电话。”

　　顾奕丞看了眼晋今源一眼，对方像他想的一样，没太大波澜。

　　“我知道，大冒险不是吗？”晋今源的话总因为太过平静让人分辨不出他真实的情绪，但或许根本没有，没什么能让他有所触动。

　　李让清也没再说什么，把饭菜残渣倒掉后，放餐具的地方围了很多人，顾奕丞把她的接过来，“我来吧。”

　　“谢谢。”

　　因为这样，李让清等了他一会儿，出于情理。两人往外走，顾奕丞说：“后天西街那边有倒计时活动，我们可能会去，有兴趣吗？”

　　“你们？和雨灿、耿俊一起吗？”李让清故意这样问，轻轻动起来的眉梢含笑。

　　两人对视一眼，顾奕丞也轻轻笑了，低头没有痕迹清了清嗓音，但也没再说什么，怕破坏现在的气氛。

　　*

　　跨年那天正好是周五，下课后男生在耿俊宿舍打游戏等戴雨灿一番打扮后出发去火锅店。

　　一个小时过去，耿俊实在没耐心，这个时候晋今源、顾奕丞反而淡定，明明两人看起来都不像能忍受女孩子化妆一小时的直男。

　　尤其是晋今源，照以往他已经先到火锅店点好菜了。

　　所以耿俊合理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戴雨灿？”

　　否则一个执行力强大的人怎么会在这儿无所事事磋磨光阴。

　　难得顾奕丞是三人之中最先笑出声的，瞥一眼被质疑的人。晋今源摸出支烟点上，不咸不淡掀了下眼皮，“你要不等许俊哲在的时候把这话再说一遍。”

　　耿俊秒怂，挥手嫌弃：“真没意思。”自己走到一边打电话，赔笑让对方再给他们预留一点时间。

　　今晚哪里都爆满，他们又迟迟没做好计划，现在这家火锅店是耿俊爸同学的朋友开的才让他们不至于无处可去。

　　“走吧。”顾奕丞看一眼群消息，率先起身。

　　耿俊火急火燎穿外套，又戴围巾，“早知道这姐们儿跟我们几个也搞这么隆重我就和人家晚约一个小时，吃完直接去西街倒计时，还省事了。”

　　再看看那两人，苍白问一句：“你俩真不冷吗？”

　　顾奕丞穿大衣还是头一回，身形挺拔又长，配靴子，但人又是冷酷的，所以不会有太多风骚的感觉。

　　晋今源纯粹是因为他那张脸到了冬天寒气更重却也更清晰的五官，薄薄的黑色羽绒服配卫裤随便一套都有清爽少年气。

　　耿俊有种就自己没精心打扮的错觉。

　　“听说下学期要换新校服，西装领带那种的，女生是裙子。”耿俊语气透露出一股期待。

　　顾奕丞调侃一句，“不正合你意？”

　　“我可不期待，那玩意儿要让你们这种人穿上，我们还有活路吗？你说这学校也真是，我觉得咱们现在那身抹布就挺好的，就是静电太严重……清姐到哪里和我们汇合？”

　　顾奕丞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她和戴雨灿一起从宿舍过来。”

　　下楼时才发现外面飘了点冰，像雨又像雪的，寒风肆虐，刮得耿俊直往晋今源身上靠，后悔逞能把秋裤脱了。

　　“不是让你们带伞了吗？”

　　戴雨灿和李让清刚到公寓楼下，看到耿俊那副样子忍俊不禁，嘲笑一番。

　　两人站在路灯下，那圈昏黄的光被伞檐遮住，直接落到地面，李让清也是一身黑大衣，长发披肩，清透的脸上浮现淡淡笑意。

　　那抹卓绝的黑色让少年心漏跳一拍，其实第一反应是后悔挑了这件黑大衣。

　　怕偶然的默契也会暴露什么。

　　庆幸的是视野里有团团雾气，让人可以猖狂凝视某个方向许久。

　　耳边耿俊的夸赞像惊雷，轰醒短暂失守的理智。

　　“够漂亮啊，站在清姐旁边也能看。”

　　“去你的……”戴雨灿不惧严寒，穿短裙和长靴，气质温柔，但上脚去踢耿俊的时候那几分英气就暴露了。

　　耿俊笑嘻嘻没躲开，研究她有没有穿打底裤，语气担忧：“你这也不怕得老寒腿。”

　　“你懂什么，要美丽就要舍弃温度，女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不然怎么对付你们这些臭男人。再说了，老娘开心最重要。”

　　“是是是，欸，你考不考虑以后当律师？这小嘴叭叭的……”

　　他们在楼下聊天，上楼拿伞的晋今源在房间都听得一清二楚，他拿出手机看了半天，最后把屏幕摁灭也想不起来自己要看什么。

　　楼下耿俊突然喊一声：“晋今源！再不下来我们先走了啊，拿把伞磨叽半天不是他风格啊，不会在拉屎吧……”

　　“你恶不恶心？”戴雨灿嫌弃的声音也很嘹亮。

　　“那咋啦？帅哥也是要吃喝拉撒的啊。”

　　声音渐渐淡了，估计是已经往外走，晋今源忍下太阳穴突如其来的一阵胀痛，依旧是一脸麻痹不紧不慢的动作。

　　出门前，又随手扯了条围巾，觉得今晚的气温应该还会再低。

　　下楼时突然想抽烟，手正要去摸烟盒，又听到一声不太真切的吼叫。

　　晋今源皱了皱眉头，实在觉得耿俊嗓门太吵，他耳朵有些受不了这样的频率。

　　拿了盒新兰州，边走边拆封，此刻手里的伞成了累赘，他也不急撑开。拐出楼栋的刹那，下意识抬眼，发现几人站在原地不动，远处一个单薄但靓丽的影子让夜幕下的世界变得不太真实。

　　井梨一身黑，在光的背面也轮廓鲜明，一张白皙的脸尤其清晰，上面没什么表情，却也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短大衣、百褶裙，下面是长筒袜和厚底鞋，再怎么充满元气的打扮也因为暗沉色彩和她本人淡漠的气场变得清冷。等风朝一个方向微微扬起散落在脸颊两侧的黑发，才惊觉发尾是带卷的，整个人空灵、灵异的美。

　　让人想起她第一天走进305教室的那一次。

　　惊鸿一瞥。

　　井梨突然出现在这里，让人毫无准备似的，吓一跳，以为出现幻觉。

　　但事实上也只有耿俊惊讶到呐喊，李让清和戴雨灿早就知道井梨准备的这个惊喜，顾奕丞则是第一时间偏头去看李让清的反应。

　　余光再一瞥，发现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人。

　　顾奕丞不动声色把耿俊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不明所以的人茫然抬头：“你扯我衣服干嘛？”

　　视野一开，井梨刚好朝这边走来，步伐散漫、慵懒，但优美的体态永远不会垮。

　　晋今源面无表情看了片刻，觉得碰到嘴唇的烟似乎黏在上面，眉头轻轻一皱，伸手给拿开了。

　　“姑奶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耿俊还是不敢相信，主要是不信井梨会搞这样的惊喜。

　　可人又真实在眼前，似笑非笑的，“专门给你一个惊喜呀。”

　　“哼，你都不想着给我一个惊喜。”

　　戴雨灿这样说了，耿俊才反应过来，“你早知道她要来？”

　　“也就一个小时前吧，我和清姐都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嘛。”戴雨灿有些心虚，紧忙搂住李让清寻求庇护。

　　耿俊果然不好再说什么，“你这，都快变成惊吓了。”

　　“还好吧，也就你一个人比较激动。”戴雨灿目光从另外两张波澜不惊的脸掠过，语气略有不满，觉得效果一般。

　　但井梨似乎不在意，盯着她挽李让清的手，小小吃醋：“你们俩都不先给我一个拥抱。”

　　戴雨灿傻眼，不敢相信这是井梨会说出口的话。

　　当初两人刚熟悉那会儿，她喜欢走路挽手，也不介意和关系好的同性吃一份东西、喝同一瓶水，可井梨似乎蛮抗拒肢体接触，更别说吃对方口水。

　　有一回井梨把一个新拆开的面包递给她，她直接上嘴咬了，心满意足说好吃，结果第一次从井梨那张惯淡漠的脸上看到一丝为难和嫌弃，伤心很久。

　　“你这次从美国回来不会换了个人吧，还我以前的井梨！”

　　井梨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自己走到李让清另一边，让她挽住自己。

　　耿俊看她们不紧不慢的，忍不住开口催进度：“差不多得了吧美女们，咱们到火锅店再慢慢叙旧？你们也不嫌冷。”

　　“啊火锅！我可太想念这一口了。”井梨仰起亮晶晶的脸深吸一口冷空气，畅快许多，也不由得打个寒战。

　　“源哥你这围巾先给我戴一下呗。”耿俊走回去笑得狗腿。

　　井梨这才转头，似乎才发现还有个人在后面。

　　视线毫无征兆撞到一起，井梨若无其事移开了，晋今源瞬间觉得自己像空气，那颗本来就在隐隐加快跳动的心脏猛撞了一下胸口，又急遽坠落。

　　他不着痕迹挡开耿俊自觉的手，把围巾往自己脖子上挂，态度过于冷漠。

　　“妈的，我怎么没见你戴过围巾，故意的吧。”耿俊觉得受到羞辱。

　　……

　　本来计划是坐地铁，但如今时间紧迫，只好开车。顾奕丞先出来的，本来都默认李让清上他的车，见井梨身体一动，戴雨灿急忙扯她衣角，“干嘛？”

　　“坐车啊。”井梨回答得理所当然。

　　顾奕丞戴着头盔，只露出一双眉眼，听到她们的对话才看过去。

　　“你不会半路把我丢下去吧？”井梨提着裙摆要跨上他后座时真诚发问。

　　再次看过去，见李让清站着没有动的意思，顾奕丞才伸手把头盔递出去，没说一句话。

　　这时候井梨倒不计较这些，慷慨接过来往自己头上戴，要上车前又站定思考了一下，瞥到那边刚开出来的两辆车，果断把腿一抬，稳稳坐了上去，拍了拍顾奕丞肩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看得出来她很想快点吃火锅了。”戴雨灿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然后思考自己要坐晋今源还是耿俊的车。

　　下坡时晋今源放慢车速，撞上顾奕丞转头投过来的视线，隔得有点远，又戴着头盔，倒也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井梨一坐稳，他们那辆车就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