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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朝堂辩法昭冤屈,隐符暗刻旧年痕 ...

  •   灵昭将石板上的字迹誊抄到第三行时,赵统领的脚步声撞碎了殿内的静。他甲胄上的霜气在暖炉边凝成细珠,掌心托着半张揉皱的麻纸,纸边还沾着暗红的阴血。“陛下,暗卫在轮回司后巷擒住三个鬼差,这是从他们袖中搜出的。”

      麻纸上的字迹潦草却狰狞:“今夜务必除了那几个带头喊冤的——城西老槐树下的‘老吊死鬼’、前年被卷进河的‘张屠户’,还有……”后面的字被硬生生啃烂,只剩几个模糊的血痕。

      灵昭指尖捏着纸角微微发颤。她认得“老吊死鬼”——就是枉死城里那个脖子套着麻绳的老鬼。三日前暗卫递过的卷宗里写着:此鬼本名王老实,生前为乡邻仗义执言,被地主诬陷偷盗,全家四口被活活饿死,他自己吊在地主家门口三天三夜,到了地府却被告知“阳寿未尽,需等轮回司排期”,一等就是近百年。

      “他儿子呢?”灵昭忽然问。
      赵统领低头道:“查过了。王老实的儿子三年前好不容易排到投胎名额,却被轮回司一个小吏勒索‘过路费’,没钱就被拖去喂了冥河夜叉,魂飞魄散了。”

      灵昭将麻纸按在烛火上,看着火苗舔舐着字迹:“把那三个鬼差的魂体锁进‘镇魂链’,让他们日夜受枉死城怨气侵蚀——魂体每多一分损伤,轮回的日子就往后推百年。”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另一卷文书——昨夜暗卫抓到两个挑唆闹事的鬼魂,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一枚刻着“隐”字的青铜符契,“还有那两个挑唆者,符契上的灵力波动很陌生,既不是李大人旧部的气息,也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鬼族势力。”

      赵统领应声:“属下已让刑律司去查符契来源,只是……这‘隐’字,从未在冥界卷宗里见过。”
      灵昭眼底的冷冽又深了几分:“越是没见过,越要查清楚。明日审案,先让这些挑唆者亮亮相。”

      次日早朝,金砖上的寒气比往日更重。灵昭将王老实等鬼魂的卷宗铺开,最上面压着轮回司差役的伤单:“两名阴差被石块砸中灵台,魂体受损,需静养百年才能恢复;三名鬼魂在踩踏中被踩碎了肩胛骨(魂体凝结的骨相);还有……”她顿了顿,“轮回司副司长的左臂被一根带钉的木棍划破,魂血外泄,至少折损五十年修为。”

      “按《冥界治安法》,冲击衙署、伤及公职者,首恶当受‘镇魂鞭’三十抽——每抽一鞭,魂体溃散一分,百年内不得入轮回;再罚去三途河推磨五百年,磨去戾气方能转世。”判官的声音像从千年寒冰里捞出来的,“陛下若只轻判,便是纵容魂体施暴。”

      灵昭抬眼:“若律法护不住冤魂,留着何用?王老实等鬼,百年含冤,儿子被恶吏所害,他们砸的不是轮回司的牌匾,是‘公道迟迟不到’的绝望。”她指向案侧那枚青铜符契,符契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但朕也知,其中混了些借机生事的——昨夜抓到的两个挑唆者,身上带着这枚‘隐’字符契,查遍卷宗,找不到任何所属势力的记录。”

      判官的目光落在符契上,指尖在袖中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那“隐”字的刻痕走势有些说不出的熟悉,像在哪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具体的出处。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冷硬:“纵有挑唆,施暴者也需担责。”

      殿内的死寂里多了丝不安。老臣们对视一眼——连判官都未置可否的符契,背后藏着的恐怕不简单。

      凌越站在武将列末,指尖攥着朝服的下摆。他昨日在枉死城外围,亲眼看见王老实对着轮回司牌匾哭:“我儿死时才二十岁,他就想投个好胎,怎么就这么难?” 此刻听着“隐”字符契,忽然想起卫将军曾说过,“冥界最可怕的不是厉鬼,是藏在规矩缝里的影子”。

      他终是迈步出列,躬身时目光平视地砖:“末将不敢妄议律法。但昨日所见,多数鬼魂闹事时,都在喊‘还我名额’‘查我冤屈’,而非纯粹施暴。”他顿了顿,声音平稳,“伤了人的,该罚;但藏在后面递棍子的,更该挖出来。”

      判官眼角的余光扫过凌越,没说话。这小辈的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灵昭看着阶下的凌越,又扫过判官紧绷却微松的下颌,缓缓开口:“其一,倒卖名额的轮回司主吏,剥其魂体,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让所有鬼差看看,贪赃枉法的下场;其二,王老实等含冤鬼魂,由孟婆亲自核验,三日内优先投胎;其三,冲击衙署、确有伤人行为的首恶者,受镇魂鞭二十抽(比律法减十),罚去奈何桥边服役三百年——白天维持秩序,夜里听孟婆讲‘百年冤案昭雪录’,磨去戾气;其四,”她拿起那枚“隐”字符契,指尖在“隐”字上轻轻一叩,“这两个挑唆者,交由刑律司与玄甲卫联合审讯,挖不出背后的人,就将他们的魂体挂在轮回司门楣上,受阴火日夜灼烧,让所有鬼魂看看,是谁在搅得他们投不了胎、申不了冤。”

      判官盯着那枚符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刻着“法”字的玉牌。他沉默良久,脑海里那点模糊的熟悉感忽然清晰了些——大约百年前,他处理过一桩涉及鬼族叛逃的旧案,当时从叛逃者营帐里搜出过半块烧焦的木牌,上面的刻痕走势,竟和这“隐”字有几分重合。只是那案子后来被冥界长老会以“证据不足”压下,卷宗锁进了冰窖最深处,他久未回想,细节早已蒙上灰。

      “臣,遵旨。”他终是躬身应下,语气里听不出波澜。心里却在盘算:这符契的刻痕……若真是百年前那股势力,当年没掐灭的火苗,怕是要复燃了。得抽空去冰窖翻翻新卷,确认一二。

      他抬眼时,恰好对上灵昭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惶惑,只剩清明——这女帝今日的处置,既有对冤魂的体恤,又没忘了往暗处挥刀,总算有了点执掌冥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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