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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养胃 ...

  •   许清欢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梦里,她仍是那个被困在血色天地中的旁观者,看着年幼的温行砚蜷缩在红雾中央,一遍遍描摹她的画像。每一次梦境都比上次更清晰,她甚至能看清画纸边缘被泪水晕开的墨迹。
      窗外晨光微熹,许清欢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伸手去够床头的茶壶——却摸到一个温热的茶杯。
      她触电般缩回手。这已经是第七天了,自从那晚在藏书阁...温行砚每天清晨都会在她门外放一杯养胃茶,杯沿永远朝着同一个角度。
      许清欢盯着茶杯上若隐若现的唇印,喉咙发紧。那晚神识交融时看到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少年珍而重之地抚摸她碰过的地方,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瓷器灼穿。
      "孽徒..."她低声咒骂,却鬼使神差地端起茶杯,嘴唇精准地覆在那个痕迹上。
      茶水温热适口,带着淡淡药香。许清欢不得不承认,这逆徒确实把她的口味摸透了。茶里加了甘草和山楂,刚好缓解她昨夜偷喝的酒带来的胃疼。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许清欢手一抖,茶水洒在衣襟上。她慌乱地掐了个净尘诀,强作镇定道:"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温行砚端着早膳走了进来。他今日束发的青色发带有些歪,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没休息好。但当他目光落在许清欢手中的茶杯上时,眼底瞬间亮了起来。
      "师尊气色比昨日好些。"他放下食盒,动作自然地接过空茶杯,"今日练剑场被外门弟子占用,师尊可要改在青霄台授课?"
      许清欢避开他的视线:"今日不练剑。"她顿了顿,"你去藏书阁抄写《清静经》三遍,静心养性。"
      这是变相的禁足。温行砚睫毛颤了颤,却恭敬应下:"是。"
      他转身时,许清欢瞥见他手腕上有一道新鲜伤痕,形状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她心头一紧,差点脱口询问,又硬生生忍住。
      直到脚步声远去,许清欢才长舒一口气。她打开食盒,里面整齐码着她喜欢的梅花酥和莲子羹,旁边还放着一条绣工精致的手帕——帕角绣着个Q版的小人,正抱着酒葫芦打滚,活脱脱就是她醉酒时的模样。
      "这臭小子!"许清欢耳朵发烫,却忍不住拿起手帕细看。针脚细密均匀,显然花了心思。
      她突然想起什么,翻出这些天温行砚送来的所有手帕。果然,每条角落都绣着不同神态的她:练剑的、打哈欠的、偷喝酒的...最早的一条可以追溯到半年前,那时她甚至没察觉徒弟有这等心思。
      许清欢胸口发闷,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脏。她早该发现的,那些恰到好处的茶水,永远整洁的练剑场,每次醉酒后床头必然出现的醒酒汤...全是温行砚精心编织的网。
      而现在,她已然深陷其中。
      "许峰主可在?"
      一道洪亮声音从峰下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许清欢皱眉,这声音她认得——执法堂首座,严正。
      这位铁面长老突然造访,绝非好事。
      许清欢整理好衣冠,一个闪身来到山门前。严正负手而立,身后还跟着两名执法弟子,架势十足。
      "严长老何事劳驾?"她故作轻松地问。
      严正锐利的目光扫过青霄峰:"奉掌门之命,巡查各峰弟子修行进度。"他顿了顿,"听闻许峰主收了个天资绝艳的徒弟?"
      许清欢心头警铃大作:"行砚正在闭关,不便见客。"
      "是吗?"严正冷笑,"可我方才在藏书阁见到他了。"
      不等许清欢反应,严正已大步朝藏书阁方向走去。许清欢暗叫不好,急忙跟上。她太了解这位铁面长老了,若让他发现温行砚的异常...
      藏书阁内,温行砚正端坐案前抄经。见众人闯入,他不慌不忙地起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严正却眯起眼睛,突然出手如电,一道金光直射温行砚眉心!
      "住手!"许清欢拔剑欲挡,却慢了一步。
      金光在距离温行砚眉心三寸处突然停滞,化作无数细碎符文环绕旋转。严正脸色大变:"果然是魔神血脉!"
      温行砚站在原地,面色平静,唯有眉间朱砂痣红得刺目。
      "许峰主可知收留魔神血脉者是何罪过?"严正厉声道,"此等孽障,当立即押往镇魔渊!"
      两名执法弟子立刻上前要拿人。许清欢身影一闪,挡在温行砚面前,听雪剑发出清越剑鸣。
      "我的徒弟,轮不到别人处置。"
      严正怒极反笑:"许清欢!你身为峰主,难道要包庇一个——"
      "严长老。"温行砚突然开口,声音不卑不亢,"弟子确有魔神血脉,但自幼被高人封印,从未害人。若宗门不容,弟子自愿离开,绝不连累师尊。"
      他说着就要跪下,被许清欢一把拽住:"跪什么跪!"她转向严正,"行砚是我亲传弟子,要处置也轮不到执法堂插手。我自会向掌门解释。"
      严正还要说什么,一道传音符突然飞来。他接过一听,脸色变了变:"掌门有令,请许峰主即刻前往凌霄殿。"意味深长地看了温行砚一眼,"至于这孽障...暂留青霄峰,不得踏出半步。"
      许清欢松了口气,转身对温行砚低声道:"待在寝殿别出来,设好结界。"
      温行砚却抓住她的袖子,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师尊不必为弟子犯险。我..."
      "闭嘴。"许清欢甩开他的手,却悄悄塞了张传送符过去,"为师还没教训完你呢,轮不到别人插手。"
      她没看到,当她转身离去时,少年眼中闪过的晦暗光芒。
      凌霄殿内,掌门玄霄子背对着门口,正在观赏殿中央的巨型星盘。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道:"师妹来了。"
      许清欢单刀直入:"师兄,温行砚的事..."
      "他看你的眼神不对。"玄霄子突然打断,"那不是一个徒弟该有的眼神。"
      许清欢耳根一热:"师兄多虑了。"
      玄霄子转身,目光如电:"是吗?那你可知,他每日清晨在你门外站多久?可知他收集你用过的一切物品?可知他房中有间密室,里面全是你的画像?"
      许清欢心跳如鼓,掌门怎么会知道这些?
      "魔神血脉者一生只会对命定之人产生执念。"玄霄子叹息,"这种执念会随时间加深,直至彻底失控。三百年前那场浩劫,就是因此而起。"
      星盘突然光芒大盛,投射出一幅画面:一个与温行砚有七分相似的男子站在尸山血海中,怀中抱着一具女子尸体,仰天长啸。整片天地在啸声中崩塌,万物湮灭。
      "这是..."
      "上一任魔神血脉者。"玄霄子沉声道,"他爱上自己的师父,求而不得,最终堕魔。整个修真界花了百年才平息那场灾难。"
      许清欢手脚发冷:"行砚不会..."
      "我给你七天时间。"玄霄子打断她,"七天后,若你无法证明他能控制血脉之力..."他顿了顿,"要么将他永囚镇魔渊,要么...你亲手了结他。"
      许清欢如坠冰窟。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青霄峰的,直到看见守在殿外的温行砚,才恍然回神。
      少年白衣如雪,在夕阳下宛如一幅水墨画。见她归来,他疾步上前,却在距离三步处停下,恭敬行礼:"师尊。"
      许清欢突然鼻子一酸。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将他单纯当作徒弟看待了。
      "进屋说。"
      殿内,温行砚听完掌门的判决,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七天...足够了。"
      "什么够了?"许清欢警觉地问。
      温行砚却不答,只是突然握住她的手:"师尊可信我?"
      许清欢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少年掌心滚烫,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我有一套双人剑法,或可证明我能控制血脉之力。"温行砚目光灼灼,"但需要师尊配合。"
      许清欢犹豫片刻,终究点头:"明日试剑。"
      当夜,她又做了那个梦。只是这次,梦中的小温行砚不再独自哭泣,而是抬头对她伸出手:"你终于来了..."
      许清欢惊醒,发现窗外电闪雷鸣,而她的枕边,静静放着一枝带着露水的红梅——那是温行砚每日必放在她案头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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