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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藏在细节里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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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考虑到新生们应该都比较熟悉了,凤城七中打算在期中考试后开一场唱歌比赛。
时间定在了十一月十一日。
苏晴一马当先报了名。
她想拉着林舒禾来着,但是她说这次就算是逼她上,她也不会去。害怕是一个原因,主要是林舒禾五音不全啊。
苏晴的歌声林舒禾听过,该说不说是有一定天赋的。
“这个老陈默,报名还学我。”苏晴骂骂咧咧的回到了位置上,为了解气,把陈默的位置往前挤了一下。
话音刚落,当事人就晃了回来,刚好听见最后一句。
“比赛自愿报名,什么叫学你。”陈默转过身,手撑着她的桌子挑眉。
“你会唱歌吗你就报名?”
“就唱啊,这谁不会。”说着,陈默清了清嗓子,张开了嘴。
好像有一阵乌鸦叫的声音传入了林舒禾的耳朵。
“你等一下再唱,我感觉我的耳朵可能没掏干净,刚刚好像有乌鸦叫。”林舒禾认真的揉了揉耳朵,随后确实有一点绷不住,笑了出来。
“林舒禾你变了,你现在也变得爱怼人了。”陈默说完,摆出了一种被击中的动作。
“陈默,你能不能践行一下你的名字。”周叙白突然从前面走过来,对着陈默的肩膀就是一拳头。
“疼!”陈默大叫一声,站到了一遍。
“谁给我报的名?”周叙白站在陈默面前,直直的盯着他。
“那谁谁谁知道了,你打我干什么。”陈默眼神飘忽。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苏晴刚刚也去了啊,你怎么不怀疑是她,还有林舒禾,你真是恩将仇报啊。”
“那你解释一下什么叫恩将仇报。”
学霸不愧是学霸,一下子抓到了话里的重点。
“恩……就是我!那又能怎样!”陈默想找补点什么,但是发现已经没用了。
“怎么了吗,我记得你小时候唱歌很好听的,你不唱那简直就是——”
“是什么?”
“你等会我没词了。”
周叙白转身就走,陈默问他去干什么,他说把自己的名字从名单里划掉。
“别啊叙哥,大家一定都想听你唱歌。”陈默一个箭步过去拦住了他,给苏晴和林舒禾使眼色。
“啊……对,我想听。”苏晴马上理解到了,回应了他。
而林舒禾还沉浸在陈默说周叙白唱歌好听的那句话里。
周叙白唱歌好听……有点好奇,她心里想。
还是苏晴拨了她一下才反应过来。
“嗯?嗯!”林舒禾点了点头。
“你看林舒禾都沉浸在你即将参赛的想象里了,你就报名吧。”陈默趁热打铁,把周叙白往回拽了拽。
“你想听我唱?”周叙白向前走了一步,站定在了林舒禾的桌子前。
“我应该说……”林舒禾被他的目光看的有点紧张,耳尖发烫,感受到了一阵压力,眼神不禁瞥向陈默。
他正在疯狂的点头。
“对对对,我还挺想听的。”
苏晴和陈默一左一右站定在周叙白身边,有一种他不同意就强制同意的感觉
“好!现在三票大于一票了,周叙白同学——”
周叙白的视线在林舒禾微红的脸上停了两秒,嘴角微不可查的弯了一下
“好。”
林舒禾本来没抱有什么希望,听到这个好字之后,震惊的看向了周叙白。
对方也直直的盯着林舒禾,林舒禾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击他带笑的眼神里。
林舒禾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鼓掌!”陈默突然叫了一声,打断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既然我们三个都参加了,那林舒禾你?”
陈默还是盯上了她。
“不!”林舒禾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小舒禾算了,她有一点……”苏晴的跑调二字还没说出来。
“苏晴!”林舒禾赶紧打断。
“好了好了不说了。”
“什么?什么?”
陈默还想问出来原因,周叙白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人拖走了。
“你话怎么这么多,走了,去厕所。”
“大哥你多大了上厕所还要人陪。”
周叙白转头给他记眼刀飞过去。
“好的,叙哥,你带路。”
教室安静下来,林舒禾的脑子里还是周叙白的笑容和他说的那句好。
十一月十一日,他会唱什么歌呢?
这个念头想种子在林舒禾的心里发了芽。
林舒禾看着他们俩的背影走到了班门口,然后被一个女生拦了下来。这个女生她认识,是隔壁班的语文课代表陶晓晓。她的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小心翼翼地对周叙白说了些什么。
周叙白的脸几乎瞬间就阴沉了下来,他偏过头,一言不发的回了教室。
陈默见状赶紧陶晓晓低声交谈了几句,也跟了回来。
“你又不上厕所了?”陈默站在周叙白的桌子边上,“这么多年你还不愿意回去看你外婆啊。”
“我和她没关系。”这时的周叙白又变成了那副冰山脸,又恢复了那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陈默摸了摸鼻子,自知没趣,也回到了位子上。
苏晴马上凑了过去:“什么情况,小女生送情书被拒绝了?”
“不是,那个女生的外婆,和周叙白的外婆是一个村子的。”陈默摆出了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周叙白好像和他外婆的关系不太好,那个女生是来传话的,想让周叙白周末回他外婆家一次。”
苏晴扒着林舒禾的耳朵八卦:“原来周叙白和外婆关系不好啊?怪不得他平时冷冰冰的。”
林舒禾没接话,目光落在周叙白的背影上。他重新摊开了数学卷子,笔尖划过纸张的力道比刚才重了些,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和刚才答应唱歌时带笑的样子判若两人。
原来那句干脆的好背后,藏着这样不愿触碰的角落。
窗外的阳光移过课桌,在周叙白的卷子上投下一小片光斑。
林舒禾忽然想起刚才陶晓晓拦在门口的样子。她的表情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大概是外婆托她带的话吧。而周叙白转身回教室时,脚步快得像在逃离什么。
“你说,周叙白会唱什么歌啊?”苏晴戳了戳她的胳膊,眼里闪着期待的光,“我赌是情歌!”
林舒禾的思绪被拉回来,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衣角:“不知道……也许是安静点的歌吧。”
她想起陈默说:“他小时候唱歌很好听”,又想起他刚才拒绝回外婆家时的冷脸,心里忽然有点发沉。
放学铃响。
苏晴拽着她往外走:“想什么呢?快走啦!”
林舒禾被她拉着穿过走廊,经过银杏树下时,脚步顿了顿。陶晓晓已经不在了,只有一片半黄的银杏叶落在地上,被风吹得打了个转。
十一月十一日的唱歌比赛,突然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她期待的不只是周叙白的歌声,还有藏在那歌声背后,他没说出口的故事。
晚风穿过走廊,带着秋天的凉意,把这个未完的期待,轻轻吹进了林舒禾的心里。
期中考试的压力像一层无形的薄膜,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放学后,陈默提了一嘴,四人小组就转战市图书馆,寻求一个更安静的学习环境。
图书馆里弥漫着旧书和木头的气息,安静得只能听到翻书和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陈默对着一道复杂的电路图唉声叹气,苏晴则抱着一本历史年代表,嘴里念念有词,试图用魔法打败魔法。
周叙白和林舒禾坐在对面。周叙白摊开的是一套物理竞赛真题,而林舒禾则在和一道刁钻的力学综合题死磕。
这道题像是缠在一起的乱麻,她尝试了好几种思路,都在中途夭折,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演算,却又被一道道绝望地划掉。
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是热的,是急的。
周叙白从自己的题海中抬起头,目光掠过她紧蹙的眉头和那张混乱的草稿纸。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她稿纸上一处致命的逻辑起点上。
“这里。”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清晰无比,“画错了,后面全是无用功。”
林舒禾猛地一惊,立刻仔细观察了一下。
“哦,我是……”她想辩解什么。
“看这里,”周叙白没给她懊恼的时间,极其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笔,拉过一张新的草稿纸。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线条干净利落,一步步重新构建清晰的物理图景,“不是从这个角度分析,应该先考虑能量守恒,再反过来推导受力……”
他的专注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结界。
林舒禾不得不凑近些,才能听清他压低的,条理分明的讲解,目光紧紧跟随他的笔尖。
他身上淡淡的、像是阳光晒过的书本的味道,和图书馆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莫名地让她因挫败而焦躁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忽然,讲解声停顿了。
周叙白注意到身边的人呼吸似乎变得有些急促,脸色也不似刚才急出来的红,反而透出一种虚弱的苍白。
她下意识地用手按住了胃部,额头的汗更多了,嘴唇也失了血色。
“你怎么了?”他眉头瞬间锁紧,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没……没事,”林舒禾想摇头,却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可能……有点低血糖,老毛病了。”
她试图挤出一个让对方安心的笑容,却显得更加勉强。
她早上起来晚了,怕迟到,什么都没吃。
中午也因为复习紧张,只随便啃了个从家带来的,干巴巴的袋装小面包。
这种饮食不规律对她来说是常事,只是没想到在高度紧张和挫败感的叠加下,身体先发出了抗议。
周叙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体育课晕倒的画面和眼前这张虚弱苍白的脸重叠在一起,一种“果然如此”的怒气混合着尖锐的心疼猛地攥住了他。
他立刻合上笔,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陈默,”他转向对面,声音依旧压低,“去自动贩卖机,买盒热饮,豆浆或果汁。”
然后他看向苏晴:“苏晴,你包里有没有巧克力或者糖?”
“啊?有有有!”苏晴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一愣,连忙翻找起来。
陈默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周叙白罕见的严肃表情,立刻起身小跑着去了。
周叙白这才重新看向林舒禾,眼神锐利得像能看穿她:“早上没吃?中午呢?”
林舒禾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声音细若蚊蚋:“……不太饿。”
很快,陈默买回了热豆奶,苏晴也贡献出了巧克力。
周叙白把温热的豆浆塞进林舒禾手里,语气几乎是硬邦邦的,动作却带着一种笨拙的急切:“拿着。”
他又撕开巧克力包装,递给她:“吃了。”
林舒禾捧着那盒温热的豆浆,指尖传来的温度一路蔓延到心里,烫得她眼眶有点发酸。
她小口喝着甜暖的液体,吃着巧克力,不敢看周叙白的眼睛。
那种被人严厉地,不容分说地关心着的感觉,陌生又让她想哭。
苏晴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悄悄碰了碰陈默的胳膊,用气声说:“哇塞……”
林舒禾被这莫名的一声感到害羞,以扔垃圾的名义离开了位置。
苏晴松了口气,但眉头很快又皱了起来,对陈默和周叙白小声嘀咕:“对了,我的天,你们是没看见舒禾家……”
“我之前国庆放假去过她家。”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在背后议论不太好,但又实在忍不住关切:“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就是速冻饺子,还有一堆方便面。我想着给她做个晚餐,问她有没有鸡蛋牛奶,她居然说家里从来没有这些,她吃鸡蛋不舒服,也喝不了牛奶……乳糖不耐受什么的。怪不得她那么瘦!天天就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怎么行啊!”
“她嘴上说着她妈妈会做完了给她放着,实际上那个厨房干净的要命。”
苏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心疼。
陈默听得直咂嘴:“我去,这么惨?”
周叙白没有接话,只是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他想起了她总是略显苍白的脸色,想起她体育课那次晕倒,想起她偶尔胃痛时悄悄蹙起的眉峰。
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心疼和一丝莫名怒气的感觉,在他心里悄然滋生。
气她不会照顾自己?还是气那个似乎从未给予她妥善照顾的家?
这时,林舒禾回来了,脸上带着些许歉意。
“不好意思,耽误时间了。”
“没事没事!”苏晴立刻换上笑脸,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但气氛已经悄然改变。
周叙白就那样沉默地看着她,直到她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些,紧绷的下颌线才稍稍放松。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重新拿起笔,点了点那道题,语气放缓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点罕见的耐心:“现在,注意力集中,我们继续。从这一步开始……”
从图书馆出来时,夜色微凉。
四人并肩走在路上,气氛却和来时不同。陈默和苏晴还在前面斗着嘴,讨论着刚才的难题和即将到来的考试。
林舒禾安静地走着,胃里是甜的豆浆和巧克力,心里却是一片汹涌,五味杂陈。
她悄悄侧过头,看了一眼走在她身旁半步远的周叙白。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冷硬,但她却莫名觉得,那层冰冷的壁垒似乎薄了一些。
她想起他刚才强硬的关心,想起他后来异常耐心的讲解,想起他蹙眉看着自己时,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比星辰更复杂的情绪。
她忽然鼓起勇气,声音很轻,几乎要散在夜风里:“那个……谢谢你的豆浆和……讲题。”
周叙白脚步未停,只是目光微侧,扫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短暂的沉默后,他像是随口一提,又像是某种郑重的承诺,补充道:“快考试了,保持好状态。物理……明天自习课我可以再帮你顺一遍思路。”
林舒禾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涨涨的。
她重重点头:“好!”
走在前面的苏晴恰好回头,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狡黠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