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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沉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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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又回到了周叙白的家。
“这个老太太怎么这样,太没良心了,那可是他亲外甥啊。”苏晴愤愤不平的跺了跺脚,“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能联系上他后爸。”
林舒禾望向周叙白书桌上的电脑,拿了起来。
“对,电脑上可能有。”苏晴凑近。
但是电脑上面有密码,林舒禾的指尖顿住了,上面的提示是:“重要的日子”。
林舒禾先输入了他的生日,不对。除此之外的重要日子,林舒禾也想不到了。
“你的……生日?”苏晴在一旁小心提醒。
林舒禾想了想,又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屏幕上仍然显示错误。
苏晴夺过电脑,嘴里喃喃着:“怎么都不对。”她又输入了陈默的生日,她的生日,高中开学的日子,“舒禾,你和他在银杏下聊天是哪天?”
“2014年11月6日。”
“不对,唱歌比赛呢?”
“2014年11月11日。”
“怎么都不对啊,难道是他妈妈的,这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下意识的,林舒禾拿起了他的日记本。日记本还是和他们刚来一样瘫在那里,她这时才看见了最后那页的具体内容。
“2019年8月22日,我决定偷偷去R国吓死林舒禾。”
“航班号LS201,前往幸福的旅途。”
林舒禾拍了拍苏晴:“试试2019年8月22日。”
电脑屏幕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对了……”林舒禾并没有打开电脑的惊喜,而是更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冷,“为什么……是这一天。”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林舒禾脸上,一片惨白。
“为什么……是这一天。”她又轻声问了一遍,这次,声音里没有疑惑,只有一片死寂的确认。
这一天,是他怀揣着秘密、兴冲冲地踏上来看她的旅程的日子。
“重要的日子。”
原来他最重要的日子,是去见她的那一天。
但现在,变成了他的忌日。
明明……那架飞机已经要降落了。
如果她早回来一天,如果她和周叙白说了一句……
林舒禾没有说话,也没有哭。她只是伸出冰冷的手指,开始在电脑里机械地翻找。邮箱、社交软件……最终在一个标注着“家”的文件夹里,找到了一封寥寥数语的邮件和一个电话号码。
江辰默默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我来打吧。”
电话接通了,江辰按了免提。对面是一个疲惫而的中年男声。江辰艰难地表明身份和来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让人以为信号已经中断。然后,那个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一种被巨大悲伤碾压过的平静和疏离。
“……谢谢你们关心他。事情太突然了……我正在处理。因为降落的时候引起了爆炸,所以……葬礼……就不办了,也没什么人来。我给他立了一个墓碑,在她妈妈的旁边,如果你们想来看他的话……我把地址发过去。”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撕心裂肺的哭诉,只有一种程序般的告知。这种成年人的,克制到极致的悲痛。
“叔叔……”苏晴带着哭腔忍不住开口,“请节哀……”
“……嗯。谢谢。”电话挂断了。
忙音响起。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林舒禾缓缓地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她走到书桌前,看着那本摊开的日记。她伸出手,极其缓慢地,用指尖拂过那行“前往幸福的旅途”。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苏晴和江辰都愣住的事。她开始整理周叙白的书桌。
她把那本日记工工整整地合上,放在桌角。把散落的几支笔一一插回笔筒。把微皱的桌布拉平。她的动作平稳,细致,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仪式。
“舒禾?”苏晴担心地抓住她的手臂,“你别这样……你难受就哭出来,你哭出来啊!”
林舒禾停下手,转过头看着苏晴,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她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推开苏晴的手,继续整理。
只是,在她拿起那本厚重的英汉词典想把它摆正时,她的手腕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词典的重量超出了她此刻能承受的极限,“砰”地一声从她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溅起细微的尘埃。
这声巨响像按下了某个开关。
林舒禾维持着那个伸手的姿势,僵在原地。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有她的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细微地颤抖起来,幅度越来越大。
她没有发出任何哭声。
但大颗大颗的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争先恐后地滴落下来,砸在深色的地板上,迅速晕开一个又一个深色的圆点,像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就这样站着,无声地崩溃着,眼泪汹涌,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肯泄露一丝一毫的呜咽。
巨大的悲伤原来是没有声音的。
苏晴和江辰站在原地,红着眼眶,看着这一切,却不敢上前,也不敢出声。任何一点动静,似乎都会惊扰这份沉重得让人窒息的悲痛。
过了很久,林舒禾才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气,用手背胡乱而用力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抹得皮肤发红。她弯下腰,沉默地,固执地,想要独自抱起那本沉重的词典。
这一次,江辰先一步弯腰帮她捡了起来,稳稳地放回桌上。
“……谢谢。”林舒禾的声音依旧平淡,带着浓重的鼻音,却透出一股决绝的冰冷,“我们……走吧。等消息。”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仿佛要将这里的一切,连同那个再也无法归来的人,一起刻进灵魂里。然后,她率先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得笔直,却脆弱得像是一触即碎的水晶。
那不是平静。那是心死之后,万物俱寂的荒芜。
三天后,陵园。
陈默也赶了回来。林舒禾穿着一身黑,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但依旧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然后,她看到了周叙白的后爸,傅晏廷。
那不是一个她想象中的、被悲伤击垮的中年男人。他穿着熨帖的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的背挺得很直,表情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可怕的克制。
直到他的目光与林舒禾相遇。
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认出了她,缓缓地向他们走来。
“你们是叙白的同学。”他的声音嘶哑,但很温和,“谢谢你们能来。”
苏晴和江辰连忙鞠躬说“叔叔节哀”。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林舒禾脸上,停留了很久。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悲伤,有一种深切的同情,甚至还有一丝……林舒禾读不懂的情绪。
“你……就是林舒禾吧?”他轻声问。
林舒禾猛地抬眼,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她点了点头。
傅晏廷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叙白他……他之前总念叨你。说要去R国给你个惊喜。”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这孩子……跟他妈妈一样……本来,我们这次回国,也是为了一起看叙白她妈妈的。”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林舒禾。
傅晏廷的眼圈瞬间红了,但他强行控制住了,只是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他妈妈……也是这么没的。很多年前,也是空难。”
轰隆一声。
林舒禾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她耳边嗡鸣。她终于明白傅晏廷眼中那可怕的平静是什么,那是一种绝望的、近乎麻木的熟悉感。
他不是不悲伤,而是他的悲伤是双倍的,并且早已预演过一遍。
“我失去了我爱的女人,”他的声音很低,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舒禾做一场迟来的交代,“现在又失去了她的孩子。”
他看向灵堂上周叙白带着少年傲气的照片,眼神终于彻底破碎了一瞬:“我有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这种命运……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
他说不下去了,摇了摇头,把那股几乎要决堤的情绪强行压了回去。他再看向林舒禾时,眼里充满了一种近乎父辈的悲悯。
“孩子,别学我。”他忽然说,声音里带着一种痛彻心扉的领悟,“别把什么都埋在心里。难受了,就哭出来。你还这么年轻……别让这件事……冻住你一辈子。”
“叙白的遗物……我也是放着,你……”
他没有说完,而是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林舒禾的肩膀,像是交付某种责任,然后转身,重新挺直了背,走了。
他离开后,林舒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那句“别让这件事冻住你一辈子”,像一把钥匙,猛地捅穿了她用尽全力维持的冰层。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麻木是坚强,是冷静。直到这一刻,她才从另一个被同样悲剧摧毁过的人眼里看到那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崩溃,是灵魂为了自我保护而提前进入的冬季。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墓碑前,看着照片上周叙白飞扬的眉眼。
她想起了他妈妈,那个同样消失在天际线的女人。想起了他傅宴廷,那个经历了两次同样失去的男人。想起了周叙白自己,他踏上那架飞机时,是否想过这会是一种命运的重复?
一种巨大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痛,终于冲垮了她所有的堤坝。
不是为了她自己失去的懵懂爱情。而是为了周叙白和他妈妈这被命运诅咒般的宿命。
她依然没有嚎啕大哭。
只是眼泪开始汹涌地、无声地奔流,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一滴接一滴,砸在青石板的地面上,迅速洇开,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
这一次,她没有再去擦。
苏晴走过来,紧紧地、沉默地抱住了她。两个女孩依靠着彼此。
“我真的可以释怀吗……”
从陵园回凤城的路上,林舒禾变得异常安静。
她不再流泪,也不再露出那种空洞的绝望。她只是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风景,偶尔会回应苏晴的话,简单的“嗯”“好”“知道了”。
她的平静,反而让苏晴和陈默更加担心。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悸。
回到凤城,生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推回了原来的轨道,尽管齿轮间已充满了看不见的砂砾。
几个人站在周叙白的房子里。
“这些漫画书我带走吧。”陈默说。
“我没什么可带的,银杏叶那首歌,足够了。”
林舒禾静静看了看,手不自觉的拿起了周叙白的日记本,“我拿这个……合适吗?”
“你留着吧舒禾,不然,也没什么用了。”
“好。”
林舒禾的视线在周叙白的卧室中扫视,突然定格在了一个礼物袋子上。她记得这个袋子,她离开R国的那天,周叙白把这个袋子就藏在自己的身后。
她走过去,拎起来,那个上面贴着一张小纸条“林舒禾,出国快乐”。里面是一个包装很严实的瓶子,光看外表看不出来什么。这个应该也是送给她的,所以她把日记本转进去,一起带走了。
而那把吉他,林舒禾想了想,也找了一张便利贴贴在上面。“周叙白妈妈的遗物”。
苏晴问她为什么不带回去。
一是因为自己确实带不走,二是因为。
“这个更适合留给周叙白的后爸,傅宴廷叔叔吧。”
一切结束之后,林舒禾主动给母亲打了电话。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妈,我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吧。”电话那头的林母似乎愣了一下,连忙答应,语气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从未有过的讨好。
晚餐订在一家安静的餐厅。林母早早到了,点了一桌子林舒禾以前喜欢吃的菜。
她看着女儿瘦削的脸颊和眼下淡淡的青黑,嘴唇动了动,那些惯常的抱怨和质问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被生生咽了回去。她只是笨拙地给林舒禾夹菜:“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林舒禾看着碗里那只油焖虾,顿了顿,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反驳“我海鲜过敏”,只是轻声说:“谢谢妈。”然后,她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机械地把那只虾吃了下去。
林母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看懂了女儿这种近乎自虐的顺从底下,藏着怎样巨大的麻木和心死。
“舒禾……别吃了,快吐出来……”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甚至称得上和谐。她们没有再提争吵,没有提父亲,更没有提那个谁都不敢触碰的名字。
她们只是像一对最普通的母女,吃着饭,聊着些菜咸不咸,最近天气怎么样的废话。
和苏晴、陈默他们见面时,林舒禾甚至会努力挤出一点微笑。他们一起去喝了奶茶,逛了书店,像过去无数个平凡的周末一样。
只是,常常会出现这样的瞬间:
陈默讲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苏晴配合地哈哈大笑,林舒禾也会跟着牵起嘴角,但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仿佛笑容只是脸上一个肌肉抽搐的动作。
开车时,道路两边都是银杏树,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下意识地避开,然后陷入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林舒禾会立刻转过头,指着街对面的冰淇淋店说:“那家出新口味了,我们去尝尝吧。”
她变得很擅长说“我没事”“挺好的”“都过去了”。
苏晴几次想抱住她,说“你别这样,你想哭就哭吧”,但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她明白,这是林舒禾现在唯一能活下去的方式。
给自己披上一层正常的硬壳。
学业要求,林舒禾必须离开,返回R国
去机场的那天,天气很好。
林母坚持要来送她,一路上絮絮叨叨地交代着。
没有拥抱,没有痛哭流涕的告别。在安检口,林母看着女儿,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化作一句:“……照顾好自己。”
林舒禾点点头:“妈,你也是。”
然后她转身,拉着行李箱,汇入人流,一次都没有回头。
她不是不痛了。她是把那份痛楚,连同那个名字,一起深深地、沉默地埋进了心裡最不见天日的角落,上了一把沉重的锁。
然后,她假装那把锁不存在,假装心裡那个地方没有塌陷出一块巨大的、呼啸着穿堂风的空洞。
飞机起飞,冲上云霄。透过舷窗,能看到大片大片的云海。林舒禾怔怔地看着,想起那本日记上最后的内容,想起那句“前往幸福的旅途”。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指甲掐进掌心,传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然后,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地吐出来。像一个刚刚学会呼吸的人。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窗外。
她是深夜到的R国,小声打开门之后,林父丽丽阿姨和林知夏都爱等她。
三个人看见林舒禾进来之后,身影好像都僵硬了,又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讨论电视剧情。
“林知夏,这么晚你还不睡觉吗?”林舒禾的声音略显疲惫。
“啊姐,这个,爸想看!我陪他。”
林父听到之后马上点了点头:“舒禾,你先睡吧,我们马上就睡。”
林舒禾小声应答,拖着行李箱回到了房间,关上门。
洗漱完成之后,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始终都合不上眼睛。
突然她猛地走向了书桌,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坐在书桌前打开了周叙白的日记本。
“知道看你的日记并不好,但是你没办法吧。有本事就来打我。”
2014.8.22高一开学,高中说实话,我无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写点东西。今天整理完东西,有一个女生就那么安静的坐在书桌前面扣手,自闭症吗?应该不是,我好像还在校门口看见疑似她妈妈的人和她说话。
2014.8.23又是那个女生,她昨天好像被硬推上了一个课代表,今天收答案的时候磨磨唧唧的,我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让她上讲台,她可算是终于上去了,不过说了半天都被陈默那小子盖过去了,怪惨的。我还是决定上去帮她了,这也太内向了吧。
2014.8.25我知道了,她叫林舒禾,绝对是一个i人,我观察了好久,她说话之前好像总莫名其妙的在心里给自己鼓气,还挺有意思的。
2014.9.30挺久没写日记了,月考考了个第一,正常,第二居然是那个林舒禾,看不出来啊,怪厉害的。但是她历史那个鬼样子这个也是更没看出来,她一下就想拒绝我,挺有意思的,我一句话就让她无话可说。
2014.10.14没人告诉我她这个历史真是……算了。文明社会。
林舒禾不仅撇了撇嘴,“神经。”
2014.10.29居然要开个唱歌比赛,陈默这个狗还给我报名了,说实话从小学二年级为了让我妈回来在学校表演那么一次就再也没唱过了,他居然还记得。不知道林舒禾在想什么,沉溺进我的歌声里了?逗逗她一下就脸红了,那我唱唱吧,我为什么总注意到她?
2014.11.5林舒禾说她自己性格不好,像小透明,性格哪有什么好坏,我觉得她还挺可爱挺好玩的,但我不能这么说啊,太唐突了。她说周五让我等她,怼她一句还骂回来了,有一种孩子终于长大的感觉。她这算敞开心扉了吗?这么多年很少对我说真实想法,那群人都是为了找我妈和我那个后爸装的。
2014.11.7她居然是送我生日礼物,她哪里是她说的那样,她明明很好啊。她自己完全没注意到,我好像注意到了。
2014.11.10陈默说他们两个有秘密的时候我怎么感觉那么想揍他,还好是一点小事,就这点小事她还用零食堵他的嘴,笑死我了。
2014.11.11我选了唱《心墙》我觉得里面的话挺像我想对林舒禾说的,她觉得她自己很不好,只是因为她自己没注意到。
这页下面还写了一行小字“不用自己扛着,好的,谢谢”“我好像有点喜欢林舒禾”
2014.12.23昨天不小心翻到了林舒禾写的小说,外特好像是我吧,但是这么说肯定不合适,找了个借口好像也没满过去,这个陈默瞎给我起点子,送什么纲要。
2015.2.10给林舒禾送了礼物,说实话那个本子的话我是特地给她挑的,她笑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好快,最近睡眠少了,一定是这样。
2015.3.9放学之后我就看着林舒禾心情不太好,结果她真的吞药了。我好慌,我为什么这么慌,这种感受和我知道我妈妈走的那天一样。
2015.3.10我理解我妈了。
2015.3.21林舒禾走了,她没告诉我,是我去她们家的时候隔壁的阿姨告诉我的。我明白她是不想让氛围变得很悲伤,我送她的礼物是一个新本子和一瓶安眠药,本子是因为之前有看到那个好像坏掉了,安眠药最后没送出去,虽然是想让她不要痛苦的活着,但这也不合适吧。
林舒禾从包里拎出来了那个礼物袋子,拆开外面的包装,真的是一瓶安眠药。
2015.3.22我喜欢林舒禾,我要去找她。
林舒禾只觉得面前变得模糊,泪滴滴在了最后的那句话上,她强忍住了眼泪,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2019.7.22林舒禾这是对我表白了吗?这怎么行,表白哪能就这么说一句。
2019.8.22终于忙完了,我决定亲自去R国找她,吓死林舒禾。航班号LS201,通往幸福的旅途。
林舒禾的指尖死死的扣着日记本的边缘,泪水模糊了那行字的轮廓。
“周叙白,你当时害不害怕啊。”
“如果不是我,我妈就不会和我爸离婚。”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坐上那架飞机。”
“都赖我,都赖我。”
林舒禾猛地抓过桌上那瓶他准备的安眠药。瓶盖被狠狠拧开,她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就朝嘴里倒去
没有预想中药片簌簌落下的触感。瓶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粒也没掉出来。
她怔住了,机械地伸手进去抠挖。指尖触到的,不是药片,是一张被仔细折叠起来的、硬挺的纸。
她颤抖着,一点点将它展开。
纸上,是那熟悉又刺眼的、属于周叙白的字迹。
“林舒禾,好好生活。可以恨我,恨我一辈子都行”
在那行字的末尾,他还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很丑的笑脸。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她失神地将药瓶彻底倾倒过来。
霎时间,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彩虹糖,铺满了整个桌面。
没有一粒药。
他早就知道。
他早就知道她会有撑不下去的这一天。
所以他连最后一步,都为她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