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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闻局风(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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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鸿凝摇了摇头,“昨日我缠着妝幕姐姐说话,看得出她不大自在,但还是一直陪着我。这要在小时候早就给我轰出来了。记忆没了,脾气也变了?再说,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心里不好受。”
余鸿启忽笑了一下,满园之景也不如这一抹笑容,如秋叶落清潭,都是转瞬的风光。
“你笑什么?这么丑。”
余鸿启嘴角落下来,转过身与她边走边道:“阿凝,其实我们并不了解妆幕,不论她有没有失忆,你们都可以是朋友。我担心我们的试探会让她自乱阵脚,于她不利。”
“嗯,我知道了哥!”
“……”
沈妆幕在福宁宫待到深夜,皇后已经哈欠连连,可依旧不想让沈妆幕离开自己身边。
她在皇后面前转了一圈儿,道:“瞧,舅母,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该休息了,不然明日会头痛的。”
见皇后眸中松动,她又道:“我经常来看您就是了嘛。”
皇后终是点了点头,亲自送她到门外,又嘱咐自己的婢女送她。
她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时又听见皇后一声盼,便转过头去。只见皇后只是看着她,道:“常回家看看。”
她又笑着答应了一声。
在静谧的黑夜里,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无数倍,包括愁思和期望。
小船飘荡在湖面上,零星的花草被吹的飞扬,一切都寂静而悠长。
“姑姑,我自己走回去吧。“沈妆幕道。
“欸,好。郡主,您拿着这油灯。”
这位姑姑把油灯塞到沈妆幕手中,提前堵住了她的推辞:“要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可是要责怪老奴失职的。这宫里老奴识得路,您拿着才对呢。”
她手里便攥了把不算太重的油灯,脚步声渐渐消失,湖面泛起轻轻的涟漪,乱七八糟的想法竟然有一瞬间窜入了她的脑海,她苦笑着摇摇头,盯着脚下浑浑的一小块儿,继续走。
在这边等她的宫女把她迎进了门,知道她不喜欢有人打扰,留下一句“郡主有事请吩咐”便退了出去。
沈妆幕泄气一般坐在凳子上,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凉了。”
“哎呀!”
不知哪冒出来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把茶壶都扔了,转头一看,皇帝不知何时坐在主座上,正看着她呢。
“你怎么不说一句话呀?”沈妆幕皱眉。
皇帝一脸莫名,“我这不说了么?你什么狗胆子。”
沈妆幕简直想翻一个白眼,道,“这是在宫里,我没那么警惕才被吓到的。”
“宫里才是真正的危险之地。”皇帝声音不大,并未细说,提来一个食盒,打开递给她一碗汤药,竟然还冒着滚烫的热气。
“我让医师现熬的,你快喝了,我有事跟你说。”
沈妆幕见皇帝别样的凝重,吹了吹药忍着烫就下了肚。
此时皇帝背对着她站着,双手背在身后,两边大袖上龙鳞在烛火下闪过光亮,就是龙头不知道被掩在哪儿了去。
“孤雁。”看着舅舅微微发福的身影,同矫健的大雁一点不沾边,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皇帝像一只雁。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凝重着神色问:“妆幕,你今天上职,发现什么了吗?”
儿时她从书院回来,或者出去玩了一阵子,皇帝都会问她,“你发现什么了吗?”
她如实答道:“与我以往为的徽京有所不同,还有好多人,过着非人的生活。”
皇帝点了点头,又道:“徽京都这个样子,何况皇城之外呢?边缘之地又是怎样的?”
没等沈妆幕回答,皇帝就道:“好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如今朝堂之上,每人都是两面派,那些官员的面貌全部模糊不清。萧仲挑起势力,赵熠还能跟他权衡一番,可他收拢的大片臣子,虚报,瞒报之事数不胜数。”
皇帝的眸中似有愧疚,顿了顿,道,“这种局面,非以雷霆手段从中搅散不可。”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在沈妝幕心中如掀起惊涛骇浪,一向认为舅舅心中有数,稳抓大局的形象在她心中颤颤动摇,这是皇帝第一次,与她直接相谈政事。
“妆幕,你如今在大理寺,就是最方便的。”
她的职位是他刻意安排好的,若是她有心,从中查取再方便不过,若是她不愿,直接回家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妆幕呼吸一滞,不敢想象自己要做什么。
皇帝见她不答话,竟然急了。
“你是将军的女儿,面对这样的局面你怎么能袖手旁观?妆幕,我如今分身乏术,你阿娘的死没有那么简单,这是个机会。你不是一直想查?你娘的事情,除了你,我,没有人会如此认真。”
她阿娘是为战无不胜的将军,这件事于沈妝幕实在是个压力。
与众人提出的事情相比,她所盼望的实在是太不好意思提及了。她只想附在阿娘的膝盖上,睡一会儿就好。
“不论我是谁的女儿,我都不会视百姓于不顾。可是舅舅……”沈妝幕试探着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们今天在的那个地洞,是前朝人躲藏的地方。距“峮国”初建已有三十年之久,如今却在眼皮子底下,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皇帝没听沈妆幕说话。
他的背有些弯了,似乎有千言万语未曾宣泄于口,踌躇了下,忽然道:“你娘的死跟萧仲脱不了干系,他这人心高气傲,不会将你放在眼里,这是机会。”
寥寥数语,犹如一把利刃刺进了她不知所措的位置,让她毫无招架之力。静默了一会儿,道:“舅舅,我愿意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来。”
“太子表哥要做什么?”沈妆幕忽然问。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隐藏似的转了转头,喝下一杯茶,才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话。
“他,我估计是指望不上了。”
沈妝幕听皇帝这样说也就没再问,回答道:“知道了。“
皇帝嗯了一声,又突然想起来似的问了一句:“你跟赵熠今天在坑里聊什么呢?”
沈妆幕也没隐瞒,如实告诉了皇帝。
皇帝叹了一口气,道:“你给他骗了。‘’
沈妆幕瞪大了眼睛。
皇帝看着她,继续道:“他虽然是副使,但枢密院的大权全都在他的拳头里呢。”
沈妆幕想不通,问:“为什么呢?”
“疏密使是一位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我找了个职位把他塞进去了。他是个粗人,懒得管事,这不就全落到赵熠头上去了?他就走个过场罢了。”
“所以,有时候赵熠做的事情,还要盖到疏密使的头上?”沈妆幕皱着眉头问。
皇帝一听,也皱了眉:“我哪知道,这不得看人吗?”
“夜已深,我就先走了。你万事多留意。”皇帝起身便走,阻止了沈妆幕的相送。
沈妆幕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对着冷掉的茶发呆。
早在之前,沈妆幕就认为冥冥之中似有什么注定一般,但是她说不清道不明,反搅的心里一片混沌。
如今皇帝直接摊开来讲,想查真相那就与政事脱不了干系,她这颗心忽然就立定了。
翌日一早,御膳局就做好膳食,沈妆幕与家人吃完难得相聚的一顿饭就上职去。
皇帝站在高高的阁楼上,俯瞰着整个皇宫的景色,一个青涩的人影也渐渐消失。
“陛下不亲自送送去?”公公问。
“路得她自己走,孩子迟早要历练的。”皇帝也不知在看什么,眼珠定在那里的答道。
沈妆幕到了大理寺,就跟着张录事学习,她认真研记,下职的时间也快到了。
她想着去到个地方查一查,却一天都没见梨初的影子,正愁怎么进去。出神之计,只听见“门”吱呀”一声细响,沈妆幕应声而望,梨初正猫着腰溜进来了。
刚进来她就“扑通”瘫在椅子上,抚着肚子讲:“不愧是大理寺,就是公正。看门那老头儿我怎么跟他说都不让我进。”
沈妆幕疯狂的向梨初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梨初却会错了意,拖着身体走过来,迷糊道:“怎么了郡主,你眼睛不舒服呢吗?”
沈妆幕却是笑着看向了身后,道:“张录事别见怪,我这婢女年纪还小。”
梨初却“哇”一下反应过来,无声对沈妆幕做口型“竟然还有别人!”
沈妆幕纵容地笑笑。
那位录事还有别的事就先出去,沈妝幕拍了拍梨初,道:“你跟我去个地方。“
梨初点点头,顺便从小包里拿出两块包好的吃的,道:“郡主,最后两块流心芙蓉糕了。”
沈妆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太阳渐渐远去,秋日里泛着萧索的日光,干燥简直充斥着空气每一给角落。
沈妆幕下了职,就迫不及待的跟梨初讲了自己的计划。
“我们呢,先进去,再查簿子。”沈妆幕给梨初解释道。
梨初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您确定他们还保留着?不可能吧?”
沈妆幕笑得没什么底气,还是坚持道:“他们一定保留着,这东西还是很重要的。”
就不提一天有多少人流,就单单如何确认那些人是出去跟踪她阿娘的?人家一定要晚上去吗?
马车在一处地方停下来,她俩下了马车,便让马夫先离去了。
沈妆幕一路上话都非常少,此时更是紧闭着嘴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乱瞅,做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于是,她们无声的溜到这院子的后院墙下。
沈妆幕指着一处,问道:“梨初,上得去吗?”
梨初仰头比划了一下,道:“没问题!’‘
说着,她便后退了一步,右胳膊箍住沈妆幕的腰,轻声喊了句“起!”
二人便悠悠的升起来,沈妆幕眼睛都看直了,梨初道:“郡主你别看了,你快说是哪个门?!”
沈妆幕猛一下反应过来,仔细辨认了周遭的屋子,最终,她的手指向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屋。
可怜的是,这座小屋足足有四人把守,那四人锐利的目光正向这边看过来。
这吓得梨初“哗”一下失了功夫,二人摔在屋顶上。
“你不是干这个的吗?为什么这么紧张?”沈妆幕的疑惑简直要钻透脑袋。
“哪有。”梨初看起来非常委屈,“我是正经暗卫,从前没干过这些。”
沈妆幕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紧盯着那四个人看,似乎看出了点眉头,向梨初那边挪过去了一点想偷偷跟她说句话,却不想一道声音从她们两个中间穿过。
“你们干什么呢?”
沈妝幕转头,竟是赵熠。
梨初头也没回,本能的挥手去打,赵熠抬手下压,提住梨初的衣领,拦住沈妆幕的腰,就把她们两个带了下来。
“沈录事什么癖好?喜欢爬墙了?”
赵熠倚靠在墙壁面前,一脸揶揄。
沈妆幕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走到墙根伸出头,大门那里也有四个恃卫把手,看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名册房是不可能了。
方才她看过了,名册房间里连个窗户也没有,全部都封死了。
看来只能走“正道”了。
沈妆幕的低落地叹了一口气,赵熠就凑了过来,看似一脸正经地询问道:“沈大人好像,要偷摸进去?”
沈妆幕挺直腰板,好像底气也足了些,道:“公事。”
“怎么可能?”赵熠丝毫不给面子地道:“大理寺怎么可能派你来查案”
“你什么意思?”沈妆幕语气陡然尖锐,盯上他的眼睛,一定要他说清楚,否则就要不客气了一样。
赵熠立起身,正经道:“我的意思是资历不足,大理寺办事儿,比较讲经验。”
沈妆幕摸了摸鼻子,觉着他这么说也没错,方才骇人的气焰便消失了,目光落在大门处。
“你干等着不是办法,你问问他你能进去吗?”赵熠在她身后有模有样的出谋划策。
沈妆幕听完感觉还挺有道理的,反正后门进不了,只能走正门了。
她叫上梨初,正要走时忽然皱紧眉头看向赵熠,一脸的怀疑。她问道:“你来做什么?”
赵熠笑着道:“我也得进这个大门。”
沈妆幕笑了,她不推着梨初了,又绕回了赵熠身边,道:“烦请副使大人帮个忙呗?”
她一脸温暖的笑意,眼里却似有寒光射出,看的赵熠一愣。
“沈大人求人办事就是这么个态度?”
赵熠好像很不满意。
沈妆幕表情一下子变了,“你进去干什么?”
赵熠抱着胳膊倚靠回去,“我也是为了,公事?”
“那咱俩一块进去呗?”她又道。
赵熠弹起身,道:“行,跟你的救命之恩一笔勾销。”
沈妆幕不高兴了,“你这算盘打的也太响了吧?救命之恩跟这件事岂可相提并论?”
赵熠气笑了,“就因为你那暗器突然飞出来我才会被他们踢到。”
沈妆幕抿了抿嘴巴,“好吧。”
说着,赵熠已经走在了前面,沈妆幕跟在他后面,他突然一停,险些撞到他背上。
“你干嘛?!”
赵熠看了看沈妆幕,忽然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面纱,展开递给她,看不出来还挺谨慎的,沈妆幕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梨初一直靠墙顶脚尖,见他们来了又赶紧站好。
“我只有一块,你先在这里等会儿吧?”赵熠一脸无能为力的样子。
梨初听了,委屈的看向沈妆幕,后者走过来摸了摸梨初的头,“不哭嗷,回去给你买好吃的。”
就这样,他们在梨初的注视下翩然而去,梨初则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待着。
跟着赵熠进来果然容易,看门的侍卫根本没有正眼看她,也没有问赵熠干什么,就递给赵熠一块儿牌子,就这么进来了。
沈妆幕偷偷跟紧赵熠,小声道:“你能不能带我去查城门的地方?”
赵熠满口答应:“当然,我今天什么事也没有。”
说完,留给沈妆幕一个背影。
沈妆幕:“……”
他们来到名册房,面前门卫招呼他们,赵熠紧接着拿出了块牌子,那人摸了摸看了看,还给他之后,目光落在了身后沈妆幕的脸上。
“你,把面纱摘下来。”
沈妆幕没有动。
门卫一下子被挤出了火气,看了眼赵熠又收敛了。
“姑娘,你给个名字,这是公事啊。”
赵熠静静看着这一幕,也不说话。
她解开后面的系绳,从一角把面纱拿开,眉稍眼角又红又肿,看了也认不出来是谁。
“哎呀呀,知道了姑娘,你给个名字吧。”
“阿?。”
门卫匆匆记上了名字,就放他们进去了。
才一进去,沈妆幕就转身抓住了赵熠的胳膊,“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赵熠也不反抗,乖乖站在那里,后者立马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
沈妆幕知道他肯定不会说的,能进来一次不容易,还是办自己的事比较重要。
她掠过一排排架子,找到“正德一九年四月初八”,翻开,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好几页白纸。
沈妆幕皱了下眉头,继续往前翻。直她生辰的前二天,才有一些名字。
按照桐市那位老人的说法,若这份名单是假的,看守门卫的死就是一份恰好的安排,若这份名单是真的,是不是能说明,不,不可能是真的。
这份名单从午夜开始记录,那个时候没有上报,不会记在午夜。
沈妆幕翻到离她生辰前三天,从袖子里掏出纸和笔,在一个角落里快速抄了起来。
赵熠隔着书柜,瞧见她在抄写什么东西,道:“你抄这个有什么用?”
“公事。”
赵熠走近她,瞥见她抄的内容,一向没正经的笑眼轻轻眯了起来。
“我们合作吧。”
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