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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欲局乱(一) ...

  •   除个别特殊的部门外,大家都进入了一种放松的状态,沈妆幕这几日忙得团团转,连跟余鸿凝聚一聚的时间也没有,但也奇怪,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来找沈妝幕了。
      自那日放出萧仲的消息,沈妆幕专门去宫里打了照面,为萧含凨寻了个居住的好地方,派一些人远远保护着她。如今这件事风头还没过去,余鸿凝暂时挪不得。

      只是近几日听皇帝说太子终于想通,开始对政事上手了,这事儿沈妆幕不敢苟同。别的不了解,但她表哥心系百姓,如果心思肯往政事上学,将来一定是个好君主。
      况且,皇帝虽然佳丽三千,孩子却只有这两个。粟朝也在这个时候向峮国赠送典礼,恭顺亲好。

      本以为一切安定,却在她下职后收到赵熠约她去世子府的消息,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沈妆幕专门回去换了一身衣服。
      里面套着月白色夹袄,下身青色织金纹百迭裙,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白大氅,脸上扑了淡妆,于白雪中莹莹地一个妙人。
      沈妆幕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隐隐的笑意爬上脸颊,这是她跟赵熠认识的第一个年,也是她中毒之后正儿八经能过的一个年。

      这对沈妆幕来说似乎是个节点,用来宣告她之前的病痛全都过去了,如今她也没有精力去关心她舅舅为什么要在她娘事情瞒着她,反正当年的真相已经昭告天下。
      马车的车辙声渐小,缓缓停下。沈妆幕下着马车的梯子,抬起头却看到赵熠裹着大氅,负手而立。
      深色的长衣将他衬的深沉稳重,琢磨不透。可在沈妆幕的眼里,他就像黑夜里的月,皎洁明亮,为她排忧解难,顶着被她误解的风险也要保护她。
      赵熠在她下来的一刻就向她走过来,看到她微笑的眉眼,不由问:“你笑什么?”
      “因为看见你了。”她笑的更加灿烈。

      陡然的一句话,说的赵熠愣了一会儿子,被沈妆幕拉着往府里走才后知后觉的笑出声,方才的紧绷在此刻都舒展开来。
      “你别逗我了。”他笑着捂住了眼睛,薄红从脖子蔓延到了耳稍,连脸颊也是红红的,久久不曾散去。
      这幅样子惹得沈妆幕连连看他,总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终是没回答。
      二人进了正厅,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头发丝儿上挂着晶莹的水珠,赵熠手里拿着帕子,弯腰从她发丝儿上捋着擦拭。

      把大氅脱下下,手里各端着一碗不断窜涌热气的茶,手指尖儿的麻木被炙热的茶杯一点点的侵蚀,不一会儿就暖呼呼的了。
      “你此次邀我来,可是有要事?”沈妆幕即便欣喜他在门口等自己,也还是没忘了他苦大仇深的样子。
      “你不说我都忘了。”赵熠走了几步坐到沈妆幕旁边,认真的观察着她的眉毛眼睛,又移开眼,独自思衬着要不要宣之于口。
      “有什么不能讲的?”沈妆幕看不得人犹犹豫豫的,明明是把她约来了,却还在想着能不能说。

      “你记不记得前几个月把我捅伤的那个小孩儿?”见沈妆幕还没想起来,又道:“穿的一身花花绿绿,走起路来叮当响的那个。”
      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点了点头。赵熠继续道:“他就是苗缰人,我当年将他带出来,已经八岁左右了。”
      “他父亲是苗疆人的族长,只有他一个孩子,苗疆传统乃是传女不传男,就把他当成女孩儿来养了。他从懂事起就学苗疆的蛊毒,不说万蛊可解,但认识蛊,还是很轻松的。”
      他一连说了这一大堆,沈妆幕敏感的认为这堆话一定跟自己有关系。自从他们两个有意开始,赵熠跟她说话从不会绕弯,除非怕她接受不了。

      一个危险的想法在沈妆幕心底浮现,不由悠悠地往下沉,脸色都变了。
      “没事,你别慌。”赵熠一下子攥住她的手,“我是想问你,陛下有没有跟你说你中了什么毒?”
      接着他从胸前的衣服里掏出一个纸条,纸条的边缘已经模糊了,可见纸张的质量着实不太好。
      他在两人眼皮底下打开,只见淡黄色的纸面上,写着“沈姑娘中的是蛊。”
      其中“蛊”这个字,被刻意写大并且描粗了一些。

      字体并不好看,窝成一团,可一瞥一捺又刻意的拉伸开,显得滑稽十分。
      “蛊?”
      “蛊可引,毒可解。”赵熠将纸条递给她,观察着她的神情,幸好更多的是茫然而不是绝望。
      “舅舅并未明说我所中何毒……”她脑海里浮现曾经在昏暗狭窄的屋子里,一个人凭着意志撑过寸寸断骨之痛的情景。四肢百骸间隐痛阵阵,不由屏住呼吸。
      “妆幕?”

      她正出神间被赵熠叫醒,堪堪稳住心神,道:“我想着反正没希望了,就没多问。”
      “别灰心,不到最后一步不能放弃。”赵熠眼中的坚定被她看在眼里,可她的身体状况她自己清楚,笑了一下也没反驳他。
      “妆幕。”赵熠忽然颁过她的肩膀,看着她道:“苗疆像样的巫师在几年前就被我一锅端了,陛下去哪里为你寻的医师?”
      “你……什么意思?”

      “皇帝绝对不像表面那样简单,我担心……”赵熠还没说完,沈妆幕就咳嗽一声打断,她的眼睫不断颤动,肯定道:“我知道。但舅舅是担心我知道了之后多想。你知道我的,容易多想、而且,当时我在宫里呆了半个多月,寻到医师后就被带走了。”
      赵熠点了点头,“嗯,那就好。”
      “好,还有一件事。”赵熠喝了一口茶放下,“前几日陛下召我去御书房,与我商讨去西尧县打探前朝族人的事。”
      “现在去吗?这都要过年了。”沈妆幕皱了皱眉。
      “嗯。”赵熠点了点头,“粟朝人来贡,扬言我是粟国人。”

      “这是何居心?!”沈妆幕激动地站了起来,“才安定几年就又要来找茬儿。”
      她气得厉害,全然没注意到他身后赵熠眸子里的惊讶与失落。
      “跟舅舅这么说的?”沈妆幕俯身问。
      “对。”
      听赵熠这么肯定,沈妆幕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不知道怎么添油加醋呢,而且这几个月舅舅变了不是一星半点,即便赵熠曾经做的全是有利于国情的事,这件事情也在舅舅心里扎下了一跟刺。
      “你说他们有什么仇什么怨,要这样坑害你。”沈妆幕一脸的气愤。

      “坐吧。”赵熠拉着沈妆幕坐回椅子上,闷头想了一会儿,道:“我只是跟你说一次,担心你像上次一样突然窜出来,而且,前朝人在早年间的追查中,已经没有多少危险,我去一段时间就回来了。”
      沈妆幕静静地盯着他,听着他说的话心里越来越低落,难道赵熠看不出来此行有可能一去不回吗?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适用于每一个皇帝。
      “妆幕。”赵熠把沈妆幕的肩膀扳回来,脸正对着自己,道:“我一定能平安回来的。届时安定了,我就带你去苗疆看病。”

      前几年各国对压苗政十分猖獗,苗族人以此非常抵触其他族人,而且苗人如今剩不下多少,只有赵熠能再找一找。
      赵熠很想现在不管不顾,直接带着沈妝幕去苗疆看病,可是接下来面对的可能就是更早地死亡了。
      这份愧疚自沈妆幕心底开始疯狂蔓延,此时她的舅舅很可能就会对他动手,可他还在这里担心自己的安危。
      沈妆幕拉下他的手攥在手里,“我自己也能去啊。”她垂着眼,根本不敢看他,松开他的手后便一直抱着茶杯,暗自想着对策。

      此时她发丝都往下垂,人的精气神儿仿佛也下垂了,赵熠看不得她这一番愁眉苦脸的样子,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打破这个气氛。
      想了想,他抽下腰带上挂着的玉石,递道沈妆幕手里,迎上她疑惑的眼神,解释道:“这是我自儿时便带在身边的,我娘留给我的。”
      这块石头约有三分之二的掌心大,并不规则,表面光滑,触手升温,可看着并不像玉石,表面并不通透,像是蒙上了一层灰。
      但这块玉来说,是有特殊的意义。

      她手里捧着玉,咽了一口唾沫,“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这话像是点燃了他某根神经,他笑的一脸浪荡,“送给你睹物思人啊。”
      沈妆幕罕见的没有反驳,却用手指贴了贴脸颊,烫的生疼,不知得红成什么样了。
      转头就能看见他一脸得逞的表情,平日里沈妆幕最烦那群世家纨绔公子的做派,什么混账话,什么恶心的表情都做得出。

      可赵熠这副模样,她久久移不开眼,嘴巴却没饶人,“你要是长时间不回来,我有了心仪的人就把玉给你放在世子府里,不会弄丢的。”
      本以为赵熠会暴跳如雷,却见他只是轻轻的“哦”一生,便没了下文。
      这下着急的就是沈妆幕了,她把身子都探了过去,着急道:“我不要你了,我有别……”
      这话没说完,她就被赵熠捞过去抱进了怀里,耳畔是他清晰的呼吸声,刮的她耳廓滚烫。
      沈妆幕一下子定住了,他们从来不曾这样亲密过,此时臂弯,上身,全都被他牢牢的禁锢住,不愿意与她分离。
      还是不舍得她的。
      就在她窃喜的时候,赵熠却扳着她肩膀,二人正脸相对,尽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那时候我都死了,我怎么管?”赵熠眼眸漆黑,有那么点儿强势。
      “死了?”
      “除非我死了,否则不会让你看上别人。”他的眼睛牢牢的锁住她的反应,可他只感受到一张在他面前缓慢放大的脸。

      沈妆幕心里一团糟,可还是追随自己心里的想法,她小心地探出头去,摸索着在他温热的唇中间,点上轻轻的一吻。
      二人脑袋在吻之间一片空白,全然忘了反应,沈妆幕在吻上的片刻脑内就大喊,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她强撑着坐回椅子,顾不得脑袋里的热炉便慌忙出声:“我、那个,我……”
      她咳嗽了一声,道:“我儿时在军营里长大,八岁被接来宫里,舅舅教的也都是四书五经治世之学,不会女工,不愿久居宅院。”

      赵熠认真的听她说完,启唇道:“我自你现在这幅模样爱上你,蔓延你以后的各种样子”
      说完,他又道:“这次回来,我们成婚吧。”
      这句话比任何话都要有分量,可沈妆幕看到他脸上的认真时还是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急切地站起身,喊了句:“好。”便急忙转身出去了,再待在这里担心被热死。
      二人心里都乐开了花。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浅灰的颜色渐渐加深,直到被融进深处。
      薄云似乎盖不住太阳的光芒,透出几缕浅浅的金色,看来这场冬雨,下不了多久了。
      “看雨呢?”赵熠出声问了句,顺便给她裹上大氅。
      沈妆幕攥紧手里的玉石,在他眼皮子底下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并且用手拍了拍,炫耀地笑着说,“我的了。”
      “嗯,你的了。”赵熠眼眸暗了暗,移开了目光。

      “赵熠,算起来你也是在军营里长大的。”沈妆幕回身看着他道,“我们好有缘分呀。”
      此话落入心头,就如炭火灼烧他的心。他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道:“叫我箐资。”
      “这是你的小字吗?”
      “嗯,你以后都要这么叫我。”赵熠难得的霸道。
      “箐资。”沈妆幕喊了一声。
      “嗯。”赵熠揽上她的肩膀。

      “我长大的地方,是一处深院,我娘和一众仆人都在那处院子里。”儿时四方块的院子被清晰的烙印进他脑海里,他不愿意忘怀,每每都要在深夜独自回忆。
      一方小院里,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玩具,每天重复而有新奇的故事。
      如果他早知道出去的后果,他宁愿被困在那一方小院里。
      一双胳膊轻轻环住了他的腰,低头却见沈妆幕眨巴着一双眼睛,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赵熠此刻忽然感觉什么都值了。

      “没事。我儿时和很多人一样,都很幸福。”他凝望着远方那颗光秃秃的树,感慨道 。
      “走,去屋里。”沈妆幕拉着他走回去 ,“我给你讲讲我……”

      待到雨晾天停,沈妆幕就回到府里了。
      一如即往地窝在了卧房的书室。
      有人轻轻地打开门,将一碗深且烫的药搁在了桌子上。
      “郡主,药好了。”
      沈妆幕觉得这碗药深得跟桌子颜色没什么区别,忽然喝不下了。
      从前家常便饭的事,对此时的她来说就像是洪水猛兽。

      今日她其实有件事对赵熠撒了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宫里待了多长时间,也没有舅舅说的时不时会醒来的记忆。
      她察觉到她舅舅有些事情瞒着她的时候,已经为他找好了理由,她打心底不认为就就会瞒着她很大的事情。

      可是如今看来,似乎不一样了。
      真相就是真相,她一定要知道所有来龙去脉,真相也绝对不会掩修饰,她永不后退。
      看来明日,要去宫里一趟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欲局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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