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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望局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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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回去之后,沈妆幕便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心里老是纠结着这样做对不对,脑海一直闪过萧含凨失望的眼神。
生活也似一团乱麻,干脆去大理寺将剩余案件事项交代清楚,又连着请了几天假,就胡乱地窝在家中梳理她娘这件事的头绪,又看着梨初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的闪过。
她会不会又汇报给舅舅呢?
时间一天天流逝,即便人的内心可能感受不到,天气的温度总能让人一遍又一遍惊起,如今出门都要裹上斗篷,戴上面罩,不然脸被寒风刮一下,瞬间就红,半月都好不了。
像沈妆幕这样的身体就更不用说了,她在里面穿上棉绒短衫,罩上暖衣,又裹紧斗篷,远远看着简直像个浑圆的球。
又是一个寒风中的早晨,沈妆幕依旧是这样的穿着。今日她按照余鸿凝当初给她捎的信,将太医院的考试时间以及路线传达给她的心上人。
本身沈妆幕是不愿意去的,这样的事情本应该是考生自己去做,若是连这样简单的事都没有诚心准备,更别提能考上了。
梨初看着她这几日半死不活的,硬是要拉她去。说了好一阵子,成功将她的八卦之心提了上来。
现下正穿着厚衣裳踏上马车,听着马车压过的咕噜咕噜的声音,眼望着一片片人群被落在后面,才七拐八绕的来到一个乡村。
距离城中不远,只是有些偏僻。
沈妆幕和梨初根据余鸿凝给出的信息,走过一个又一个胡同,终于看到在一片荒地上立着的一座小屋。
一眼望去,除了铺满干草的屋顶就是一群人,大概有二三十个,有序的排成五列,将里面的样子当了个干干净净。
她们向那里走近一些,便听到一个扛着锄头的大哥说,“哎呦声儿啊,我按着头上一块就疼,可怎么办啊?”他按着脑后那一块,担忧地盯着面前问道。
他们再走近些,才看到一位身着布衣棉袄和帽子的年轻人,他正坐在一把全是刮痕的矮木椅子上,面前是个缺了腿的小桌。
他鼻头懂的通红,脸都有些紫了,可还是掩不住他的清秀,这稚嫩的脸上映出无奈的眼神。
只见他笑着叹了一口气,道:“谁按那一块儿都会痛的,您注意休息就好啦。”
随后仰起脖子,对后面人轻声喊了一句,“下一位!”
看来这位就是余鸿凝的心上人了。
沈妆幕她们就站在人群的左侧,这位年轻人却是看了他们一次后连半点儿目光都没分给她们,待到面前的二三十个人都走了,他就站起身,伸手准备将凳子和桌子收拾进屋子。
正走时,梨初叫住了他,“哎,你是袁声吗?”
他才转过头来,道:“我是。有事吗?”
他的态度令梨初莫名的不喜欢,本身这人如此懒惰就已经挺讨人厌的了,没想到还如此没有礼数。
她收了方才的声音,冷着脸道:“我是来给稍太医院的信儿的。“
却见他甩下一句,“不需要。”便头也不回的就走。
“站住。”沈妆幕刻意压低了声音,神色严肃,他果然停下了脚步,满脸不解地看向她。
“你不收金银给人行医,难道不想帮助更多的人吗?”
“这是我的事,那个经常来这里看病的女孩儿应该是你的朋友吧?请帮我转告一声,别再来打扰我了。”
说罢,像是生怕再喊他似的,几个大步跨入窄小的门内,瞬间又关上了。
沈妆幕示意梨初将东西放进他家门口的一块石头下,并道:“我受朋友之托,将这封信放到这颗石头下了,若是你不需要,扔了作罢。”
这扇门的边框都磨损成的参差不齐,泥土渗进了深深的木头裂痕里,刺眼的阳光透过裂痕在泥土地里投下斑驳的影子,一只手轻轻的放在当中,感受着微微的暖意。
袁声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后推开门,从门口的石头下取出信封后径直步入里屋的左侧,见奶奶正在倒茶,他忙道:“奶奶,我来就好了……”
车子行的很慢,可以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的清楚,人们的眼神,动向,乃至羊肉包子上的一颗嫩绿的葱花,都显得生动起来。
沈妆幕抬了下肩膀,沉重臃肿的衣服压的她肩头酸痛难忍,骨头缝里都往外淌着陈醋似的,她皱着眉挪动了下身体,闭着眼养神。
自三年前醒来以后便坚持吃药,从刚开始她舅舅苦口婆心的哄骗,到再苦她都能不迟疑的喝下去,到她现在已经察觉不出药原本的味道,每一天她都没有忘记吃药。
可是身体也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差了,方才在袁声家门口,她莫名想给余鸿凝长几分气,故意压低声线抬高声音说话,便一直心慌。
看来要加快进程了,只有看到凶手亡命,她才能瞑目。
不一会儿马车就回到了郡主府,沈妆幕出去逛逛精神果然好了点,打算回去窝一会儿再去问赵熠什么时候去查,没想到在她抬头的一刻,看到了站在桥上廊亭中的赵熠。
他着一身淡蓝锦文衫,两手搭在身后望着底下的河水,今日未戴冠,只用一根同色带子将墨发全部束起,长长的带子被风吹地向后飘逸不停。
从刚开始认识他到现在,他的锋利竟淡下去了许多。她忽这样觉得。
“怎么不去里面等?”沈妆幕踏上台阶,发出轻轻的“哒哒”声。
赵熠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在她走到亭子里时将桌子上一个盖子掀开,里面是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小小的水珠凝结满了盖子。
他将水杯递给她,“凉好的。”
一杯水下肚,沈妆幕也没感觉出来多暖和,还是领着赵熠往屋里走。
二人进了屋里,赵熠看见沈妆幕解下了披风,又忙退到外面,将门关的死死的。
婢女果然从左右二房鱼贯而入,手里端着不少取暖的东西,他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不一会儿,里屋的门打开了。沈妆幕身上穿的比之前轻薄了不少,却还是裹着夹袄,使得赵熠疑惑不解。
他初进这屋里就感觉热气扑面,他现在穿着一层棉衣一层单衣,感觉浑身热。
她怎么会这么冷呢?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病?”赵熠踏进屋里,跟着婢女的安排坐到一个位子上。
没想到他问的这样直白难听,沈妆幕愣了一会儿,才不太顺畅的开口,“之前受过伤……”顿了下,又道:“我中了毒。”
“中毒?”赵熠不由自主的高声附和一句,眉头紧紧的锁起来,眼神却像是在追忆什么东西,默了一会儿,道:“什么毒?”
只见沈妆幕听到后低头笑了一下,脸上丝毫没有提到此事的伤感,道:“我也不知道,舅舅说很复杂,是几个毒种连在一起的。”
“治不好了吧,舅舅为我这件事愁了很多年。能用的办法都用了。”沈妆幕拿起茶杯到嘴边,却一点也没喝进嘴里。
当赵熠心疼的眼神被沈妆幕不经意间看到时,他却飞快的扭过了头。
这惹得沈妆幕莫名的想笑,那人察觉到她憋着笑,也好笑地转过头,“想笑就笑,憋着做什么?”
随后他瞥了眼周围的随侍,沈妆幕脸色郑重起来,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今日夜里,我带你去找当初户部办理官员户籍的人。”
沈妆幕点头应下,见他之后没再说话,便以为他没事了。却在他站起转身的一刻,他忽然转过头来,意有所指到,“你身边这些人,该换换了。”
他接着道:“我来府中却不见你,结果从一个小婢女的嘴里听出,你专门去给一个男人送什么东西。”
在沈妆幕惊讶的眼神下,他还笑了笑,“我还听着她们说,你几日没个好精神,头一次出门。”
她总觉得他话还没说完,一直在等,终于,他启唇道:“我还以为我赖不上你了呢……后来一想不对劲儿,不论这群人是不是故意透漏给我的,背地里谈论主子,就应该让他们滚出去了。”
她暂时没听他后面说的那一大堆话,将第一句在脑海里研磨了一遍又一遍,心头没有高兴,反倒越来越沉重,“我剩下的这几年,我也不清楚怎么过,但,你没有被我归纳进去。”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心里都嗡嗡的,实际上,她对自己有没有以后都不确定。
“我去问问我府中的医师有没有解毒的办法。”可能是害怕从沈妆幕嘴里再听到令人伤心的话,他说完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声音还在延续,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怔怔地站了好久才想起要处理的事情。
她整理了下自己,坐在凳子上端起茶杯,才道:“梨初。”
脚步声由远及近,梨初穿着黄色夹袄走了进来,“郡主。”
“看来,你没把我的话放心上啊。”沈妆幕缓缓放下杯子,牵起嘴唇笑了一下,“你养在我手底下,心却在外边儿,还能用吗?”
“扑通”一声,梨初跪了下去,脸上充满惊慌,“对不起!郡主,我……”
“罢了。”沈妆幕却没听她的解释,“到了明日,你将刚才进屋那几个人都领走吧。”
“郡主!”梨初抬起头就要拽她的裙摆,被沈妆幕扯到一旁。
“你给她们每人支十年的工钱,你自己拿双倍。明日一早,走吧。”。
变心的人不能常用,可当初她身边没有衬手的人。现在想要做成大事,必须瞒着她舅舅,将钱补偿也给她们,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寒风将时间催促地更快了,用完晚膳没一会儿天色就深下来,沈妆幕心里想着赵熠的话,将自己裹紧了,站在左边的耳房一直没回去。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左处的墙上有点动静,只见一个人着一身黑衣,身量很高,动作矫健而十分熟练,翻墙都翻出经验来了。
他扎着马尾,裹着满身的寒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她简直不理解。
去办事儿不束发多不方便?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倒是赵熠,在见到她一身浅色衣服后瞪大了眼睛,“你,穿这一身?”
“嗯…怎么了?”沈妆幕有些不自信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赵熠摇了摇头,从腰封里拿出一个包着的东西,捏起展开是两个蒙面。
本想递给她,却看到她这一身后迟疑了下,“你戴的上吗?”
“戴的上。”她抽走了蒙面,手臂努力向后够,肩膀间的衣物却使她有些吃力,够是够得着,系就不太方便了。
正较劲间,手中的绳子被轻轻的抽走,蒙面随着他的动作摸索着她的脸,多少有些不自然。
赵熠却坦荡地从后面给她戴上,又走到她身前揽住她的肩膀,“路程有些远,我们得快点儿。”
说罢,就带着她施以轻工,轻松的翻过了墙。
二人穿梭在毫无声音的条条街道,来到不远处的一架马车前。
马车很普通,有一位仆从在驾驶着一匹马,纯木色的小车厢内铺上了厚厚的绒套,中间的小桌子上放了三个大小不一的手炉。
沈妆幕上了马车后一直抱着手炉缩在角落里,为了给赵熠腾个地方,却见他打开车的帘子,道:“这三个都是你的,一个垫脚,两个暖手。”
话落,他就放下帘子坐到外面去了。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不时想到他们要办的事情,不自觉更加紧张。
似乎不需要手炉,她也能热的头皮发麻。车厢内未点灯笼,夜色也深沉的半点光照不进来,除了手炉里那点火星子,几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随着马车颠簸,辨别不了马车到底拐入了哪一条街道,独留嘎吱嘎吱的马车声。
沈妆幕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瞬间后悔怎么就来了这里。
可她只能攥紧手中的暖炉,告诉自己离真相又进一步,这是值得的。
“快到了。”外面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沈妆幕辨别了下才知道这是赵熠说出来的,也是,这里除了他和车夫,哪里还有旁人。就是他的嘴里说出这样的动静,别扭得很。
忽然,马车拐了一个弯,紧接着就有什么东西顺着车子刮了出去,哗哗地响个不停,就是声音不大,估计是树枝。
“到了。”
沈妆幕左手握着个暖手炉,右手按着赵熠的手臂下了马车,却见面前只是一片林子,哪有什么人。
“这是个障眼法,穿过这个地方就找到了,走吧。”赵熠率先走过去,沈妆幕紧跟其后。
这种事儿她简直是第一次干,孩童时期都没有穿过树林子,此时树枝都光秃秃的,像刀一样尽力伸展。
沈妆幕将头埋的更低,“这人胆子很小?”
却见=听赵熠笑了一下,“你猜的没错。给萧仲办完户籍的那一年,他就匆匆下场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说罢,他忽然松开她的衣服,向她伸出手去,在微微的月光下,能看到修长的手指摊开,等着她牵。
“这里不好走,你把手给我。”赵熠语气如常。
她默了下,将手指搭在他的手心,那人缓缓的握住,握的不紧。
就这样过了有一会儿,腰都快酸死了,他们才终于走出这片林子,入眼,便是一片光秃秃地上的小木屋。
小木屋有一扇门,但看得出里面空间很大,有一个窗户泛着光。
赵熠放下了她的手,二人一同去敲那扇门。
没想到只敲响了一声,就听里面的人嚷嚷道:“谁啊?”
赵熠压滴声线,“我,门口给你送鸡蛋的大爷。”
“鸡蛋你放门口!别打扰我睡觉!”那道尖利的声音,扯着嗓子喊道。
“开门。”赵熠干脆不装了。
赵熠完全就像假装一下,见里面没动静,抬起脚就准备踹,门却“呼”一下子快速打开,倒是哐了他一下。
面前这位就是曾经的户籍人了,身高竟只到沈妆幕锁骨,矮小且干瘦,脸浑圆,老实巴交的模样很难想象他有一副那么难听的嗓子。
他倒着往里面退,谄媚的笑了一下,“姑奶奶,姑爷爷,你们是要干什么?”
赵熠大剌剌地往里一坐,直接道:“我盯了你有一段时间了,你的过往我也全都清楚。今日来此,只为一件事。”
那人凑近道,“什么事?”
这下到沈妆幕了,她故意说的神秘莫测,“您为什么在这样的地方…隐居?”
这话使得那人“噔”一下瞪了眼睛,“我我我、我是为了,我爱这隐居生活。”
“哈哈。”沈妆幕笑了两声,也缓缓坐到那凳子上,顺便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对那人道,“坐。”
“王老,您十年前做的事儿,如今在京城里掀起轩然大波,不少人都找你。”赵熠放下他搭在凳子上的腿,“我恰巧与那些人有仇,只要你说出你在那年办了什么事儿,我就帮你阻止他们。”
“公子,我久不出这林子,随便你怎么说。我一把老骨头,再给我几十年我也没什么能力了。”那人说罢,便下了凳子往里走。
“您记不记得萧仲?”赵熠见他身躯一震,果然停下了脚步,“当初他们是怎么威胁你,逼迫你,在那道册子上盖的章?”
“您摸过上万道册子,一摸便知萧仲的是假的,可他怎么可能有能力胁迫您?”
“纸包不住火,徽京城内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水深火热,您觉得您能躲多长时间?”
那人一动没动。
“只要您告诉我们当初的真相,我能保证,不论城里的火多么大,都烧不到你。”沈妆幕大了声音。
半晌,那老人晃晃悠悠得到近道他们身前来,指了指沈妆幕,“我信她。”
“我们是一起的。”沈妆幕笑了笑。
王老脸上担惊受怕的神色消失了,转眼间就换了一副了然的表情,“奥,我知道,我知道。”
“行了老头儿,你快说吧。”赵熠催促着他。
“那是一个十年前的时候啊……”他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我那夜在工榭加点儿出门时,突然被人一提溜!”他手舞足蹈,眉毛随着声音忽上忽下,“那人拉着我后脖子,将一份户籍证按到了我脸上,我本能地一模,却发现……”
他像是卡住了,蒙头想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手感粗糙,薄,一摸就是假的!他逼我盖章,那人是个五大三粗的人,很高很高,手指就有我两根这么宽,并且,他耳垂很大,他打我揍我,我…实在扛不住…就给他按了。”
“本身我没打算逃的,结果呢…听那个叫萧仲的,还中了榜首。我就逃了……”
“榜首?”赵熠皱眉打断他,“他种第五,何时中的榜首?”
“咦?”那矮小的王老斜着眼打断他,“你质疑我否?我可是走那小道消息…”
随着他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埋的越来越低,脸上竟然还浮现一丝不好意思的羞涩,“那什么,都得有点儿人脉不是吗?”
他们却没有管他的后半句话,径直问,“谁告诉你的?”
这话一问,王老却又摆起了谱儿,背着手踮脚走在地上,神奇的样子仿佛这里不是小木屋而是殿堂。
“那是因为我勤勉好学,鞠躬尽职,乐于助人,连一品英武将军都主动找我……”
“你说谁?!”可惜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熠打断,看着他不可置信的模样,王老小心地瞅着他又说了句:“英武将军啊…”
简单的几个字,使得他们两个面容失色,沈妆幕倒还好,谨慎的将所有的思绪卷入眼底,赵熠就做不到了。
他皱着眉,好像听到天塌下来的消息,恍惚了好一会儿,又道:你想清楚整件事情的经过,再说一遍。”
这次王老也不敢打哈哈了,正色道:“事情的经过,就是,就是我加点赶工结果回家路上被人掐住后脖子,威逼利诱又揍又打地盖了章。”王老话锋一转,不自觉带了几分翘音,“过了十几天,英武将军与我交谈几句,跟我说萧仲中了状元,我就跑了!”
王老的胡子都跟着他抖了抖,似乎在炫耀自己着实厉害,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抓住。
“哎…你们说的啊,要保我周全的。”
沈妆幕点了点头,道:“京城中根本无人讨论此事,估计是不知道,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框您的,对不住。”
沈妆幕拉着赵熠走了出去,他已经平静如初,就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深沉。
默了一会儿,他终是几不可闻的笑着叹了口气,眼里带着淡淡的自嘲。
“有话你就说,别自己胡想。”沈妆幕瞥了他一眼,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不太舒服。
她说的挺闷,听起来不大高兴,但赵熠没有像往常一样一个劲儿的问她,他就像没听见似的,抓起她的袖子带她走在面前的小路上。
二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星星不知何时也不再隐藏,隐隐的月光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照亮他们脚下的路。
他们二人是合作关系,本不该这样的,可他攥着自己的袖子心底又雀跃起来。
“妆幕。”赵熠道。
“嗯?怎么了?”妆幕问。
“复仇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不必每次压抑自己这么重。”顿了下,又道,“复仇绝对不是活着的目的,绝对不是。”
沈妆幕借着月光,看向他模糊不清的侧脸,看得出他的心情还是不好,但是此刻,能看清他英挺的鼻梁,眉骨下一双何时都漫不经心地眼睛,此刻如湖水,平静且深刻。
今日他应该挺伤心的,因为王老的那番话,跟指正疏密使没有任何区别。与他认识的这些天,听他聊了两句疏密使,虽不说听着多么亲近娴熟,但听得出他很认可枢密使。
“待这件事过,我上门提亲。”他停下了脚步,转过的眼神看着温柔异常,仿佛泛起涟漪的湖水,“好吗?”
面前的一切都仿佛停下了,沈妆幕睁着一双眼睛,长长的眼睫都没有颤动,过了一会儿红色才悄然漫上她的脸蛋,黑夜里倒是看不出。
他们在此地愣了许久,没有一人说话,两人的眼睛毫不避讳地对视着,也亏这夜色浓重,没看清他眼底的汹涌以及她脸上的顾虑。
“我命不久矣。”
“这不是问题。”
沈妆幕的手耷拉了下去,过了会儿,她道:“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