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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望局中(二) ...

  •   在这时间沈妝幕却早已起来了,如今正在梳洗,见梨初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郡主,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表哥?”沈妆幕拿起桌上的药镯,问:“他来有什么事吗?”
      “太子殿下来肯定是有事的。”梨初靠在门边,又道:“我估计他得亲自跟你说。”
      “那你跟他说我很快就好。”沈妆幕让婢女梳个简单的发髻,戴了两支簪子就过去了。
      余鸿启正坐在四梁相接的水面亭子上,见她正往他这个方向来,拉开椅子又倒了杯茶。

      “妆幕。”余鸿启歉意地笑着,“叨扰了,这么早打扰你。”
      这么客套的话沈妆幕十分不好意思,“表哥你说什么呢,这话听着还以为我们不熟悉呢。”
      他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卷轴,徐徐道:“妆幕,这是鸿凝要我交给你的,你等我走了再打开吧。”
      卷轴的竹木十分精美,但沈妆幕实在想象不到余鸿凝能有什么大事,答应道,“行。”
      余鸿启看了看她的脸色 “另外,你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终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关于姑母的案子,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以跟我讲,两个人比你一个人要快一些。”

      这话倒是将沈妆幕的思绪一点,她忽然道:“表哥,我三年前生辰当天早上,有谁去郊外找我阿娘了啊?”
      乍一问这样久远的事,倒是让余鸿启怔了一下,想了一会儿道,“陛下,我,当今的左仆射和疏密使……”
      她还没说完,就被沈妆幕轻声打断,“表哥你稍等一下。”
      她总感觉疏密使著坚出现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可是她问过赵熠好几遍,他都只道著坚的心在战场,如今眼看回不去,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何必要麻烦着掺和这两件事?

      可是,将边境情况倒回三年前,当时跟粟国关系谈不上好,属于随时会开战的状态,她母亲留下所有将军,带了一支部队和一个心腹来参加她的筵席。
      粟国战力与峮朝不相上下,非智勇双谋者不可战胜,峮朝像她娘这样的大将并不多,定北王算一个,著坚算一个,剩下的,还有吗?
      若是她阿娘出了事,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沈妆幕想都没想,脑袋里就冒出一句话。
      著坚上战场。
      但是这些都是她的推测,并且是她心有偏颇的情况下,算不得真。
      不过这枢密院,倒是真的得去一趟了。

      沈妆幕看着茶盏眼睛一眨不眨,余鸿启又给她倒了一杯茶,袅袅热气婀娜升起,模糊了她眉宇间的忧愁。
      “表哥,那当年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沈妆幕又问。
      “嗯……第二天就找到你了,你在宫里待了有一个多月,陛下命人带你去治病,再出现就已经是三年后了。”余鸿启回忆着说。
      她的眼睛不经意的看向余鸿启,道:“这三年,舅舅有长时间不上朝的情况吗?”
      回忆这个似乎就更难了,他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过了会儿道:“妆幕,有一个多月我没有见到他。但,批的折子依旧由福公公递给相部。”
      沈妆幕心里一沉。

      眼见太阳高照,余鸿启谢绝了沈妆幕的早膳,匆匆回宫里去了。
      用完早膳,她坐着马车到大理寺,停下后走去寺正厅,这一路上没有人跟她打招呼,更没有人跟她讲话,所有人都端着手里文章匆匆走过。大理寺的人从来都不会嘴舌巧弄别人,可见寺里规矩森严。
      这两日堆了一些公文,沈妆幕将桌子上几摞都区别开了,从简单整理起,最后再添加繁琐的,随着推车里的文章越来越多,太阳越发红艳,已经到饭点了。

      这几日不知梨初在忙什么,沈妆幕干脆也没去喊她,独自走去食堂,她从走廊中穿过,不少人慌里慌张的撞到了她,更有甚者直接跑起来,仿佛晚一点就有天大的事情要发生,弄的沈妆幕心里也有忐忑,步子不自觉快起来。
      还没到食廊,就见那绿色的小门里散发出滚滚热气,却闻不到一点香味。她走进了,只感觉热气扑鼻,疑惑地打好饭吃了一口,却没吃出任何味道。
      看着身边的每个人发出满足的叹慰声,她又尝了一口,甚至品了品,却只拼出了丝丝苦味儿。
      浅浅的,怪怪的,缠在舌头上。
      她换了一道菜,没有味道,直到她将面前的四道菜都尝完,只有苦味儿顺着饿她的舌头,喉咙,缠绕进心里。
      竟然尝不出味道了。

      可她肚子是饿的,这饭是要吃的,但意识到尝不出味道后不知怎的,她吃一口饭就控制不住的恶心。匆匆塞了几口就赶紧离开食廊。
      她的脚刚迈出食堂的门槛,嘈杂声从背后一跃而起。
      白日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长,到了沈妆幕下职的时候,便已是黄昏。
      她乘着马车到了西玉街,却见这里已经没有当初的大门了,整个街道已经冲洗干净,焕然一新。
      从怀里掏出地图,沈妆幕七拐八绕的停在一扇门前,试探着敲响了房门。

      很快,房门“吱呀”一声转开了,一个小小身影站在当前,瘦弱的身子机灵的眼睛。
      “铃铛!”沈妆幕笑了出来。
      铃铛眼睛晶亮,“好心姐姐!”
      这是什么名字,沈妆幕简直哭笑不得。铃铛这尖亮的一嗓子直接吧屋里人给吵了出来,就听见陆陆续续的脚步声似海浪般席卷过来,地动山摇。
      “你们这住了多少人呀?”沈妆幕往里头看了一眼。
      “我们当初的一半,另一半在别的地方。”铃铛脆生生的道。
      “住得下吗?”沈妆幕怀疑道。
      铃铛咧嘴一笑,“住得下!门小,但是里面很宽敞,有很多间屋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无数人往门边凑,每个人脸上都是感恩又欣喜的笑意,在沈妆幕疑惑间竟齐刷刷跪了下去,纷纷开始磕头。

      沈妆幕傻了眼,却见他们磕了几个头之后站起来,道:“姑娘,你真是个大好人呀!”
      这下更疑惑了,铃铛补充道,“当初来给我们安家的那个官儿说了,是一位姑娘提议的,他说了你长什么样子,我们立马就猜出来是您了!您是大好人!”
      即是如此,沈妆幕也不太喜欢突然被人跪,只道:“你们好好活着,才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说完,她握住铃铛的肩膀,道:“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此话一出,身后的人都没有踪影,铃铛挠了挠头,“姐姐,你要问什么?”
      “三年前,挂着三角挂饰的马车出城门的那一晚,有没有看见一位姑娘被追赶?”
      “姐姐,我这一想也想不起来了,我得去问我家哥哥。”
      说完他咕噜咕噜的跑进去,等了一会儿,才出来一个约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走到沈妆幕面前,先是做出一个尽量得体的微笑,又道:“本身我们已经不做这行生意了,但您是我们的恩人,您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在所不辞。”
      “我就刚刚那个问题。”沈妆幕已经等不及要知道答案了。
      那人拿起几页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终于看着纸张角落里道:“有,那女孩儿被一个人追杀,可是后面又有一个人出现,杀了前面的那个人,把这个女孩儿给带走了。”
      “两个黑衣人?”沈妆幕又问了一句。
      “是。”这人说罢,直接撕下纸的一角递给沈妆幕,“您拿着看吧,我们不做这一行了,正好也要收拾。您看还有别的要问的啊吗?”
      “没有了。”沈妆幕缓缓摇了摇头。
      那人见她没有离去,便也没有关门,扭头便往回走。
      “等等!”沈妆幕大喊,“当初,你们就看着她被追,甚至有可能被杀吗?”
      那人转过头来,震惊的眼神表现出他十分不理解沈妆幕这样问。

      “人各有命。”他没有再回头,径直去屋里了。
      人各有命?

      她攥紧手里的纸张,脑袋里不断重复人各有命这句话,心底直笑,也不知是在笑什么,可眼泪还是从眼角流了出来。
      她用食指擦过,长吸一口气,才算冲干净她心底不明的情绪。
      她当初没有看到第二个人便晕了过去,谁会把她带走呢?她舅舅当初说是白天找她的,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事?她的毒又是哪波人给下的?
      以及,她心里不敢掀起的更隐秘的一角。

      她舅舅到底在隐瞒什么?交给刑部对案子便一问不问,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她不能知道的吗?
      郁郁地走在昏暗的天空下,脚踩一片漆黑的石子路,在这寂静中,沈妆幕忽然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她立马警觉起来,快步走到墙边,身子靠墙,结果就在她做完这个动作的瞬间,三个黑衣人已经闪现到她的面前。
      统一的服装,犀利的眼神,以及一步步逼近她的生命。

      这一刻沈妆幕头皮都炸开来,她小心地拨上暗器,左手从后腰掏出了什么,一个黑衣人发现她的动作,猛地向她跑过来,她已经先一步捂住口鼻,彭的一声将东西扔在地上,爆发出阵阵熏眼刺鼻的浓烟。
      沈妆幕趁着一瞬间奔向方才想好的路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到马车,跑到集市,这样就安全了。
      可惜,她这个念头刚数完,就有一个人自空中落下,挡住了那安全的去路。
      她落下的一刻,沈妆幕心念一闪。这个黑衣人如果要她的性命,大可以在她后背给她一刀,如今三个人都围着她,可迟迟不敢动手,这就说明,他们想要活口。
      沈妆幕将暗器射出,那些黑衣人竟下意识的出剑,与袖箭“噌”的一声响,刀光剑影中袖箭又“噌”的一声深嵌进墙内。

      “你们敢靠近我,我就自戕!”沈妆幕将暗器对准了自己。
      可谁都能看清她眼里的惊慌和坚决,这是反抗,是想要活命的表现。是以根本没人把她的话当回事,他们围着她靠的越来越近,沈妆幕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露出袖箭,往自己脖子里扎进一寸。
      殷殷鲜血渗了出来,在这一刻只能看到更深刻的黑色。
      他们停住了脚步,沈妆幕缓缓后退,可恶是他们更加坚决,一剑砍向沈妆幕小腿,先是刺骨的凉意,才是尖锐的疼痛。
      伤之重,沈妆幕根本站不稳,却在迅雷不及掩耳之迹,右手的胳膊又被划了一刀,她在这一刻猛地将暗器对准旁边的一个侍卫,顷刻射出,转身便逃。

      哀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可惜的是另外两个侍卫根本不去理会同伴,跑出没几步,她就被制住了手臂,绑在胳膊上的暗器被抽出,心底的抵抗似乎都化成了泡影。
      “救火!!着火了!”她用命吼出这几句话,黑衣人措手不及,忙捂住了她的嘴巴,沈妆幕发狠了的咬,就在她即将被强行带走的一刻,听见了一句。
      “干什么呢?!”

      只见萧含凨身着红衣,犹如暗中的幽罗女鬼,领着有十几个人,黑衣人见到这场面,松开沈妆幕就跑。
      萧含凨指着他们跑的方向,“追!”
      身后的人又乌压压的追过去,一时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沈妆幕已经力竭,勉强靠在墙上。
      “你怎么样?”萧含凨跑近她,从上到下看了一眼,用手绢系住她的胳膊,从鞋子里抽出匕首“哧啦”一声划开衣服,裹住她的腿。
      “走,我带你去!”萧含凨说罢就拉着沈妆幕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却被沈妆幕轻轻的抽开了。
      “不用了,拜托你我到前面的马车旁,郡主府的府医为我医治就行了。”她用残存的力气说到。
      萧含凨听见就皱了眉头,一时间又想起她这段时间办了个什么事儿,也是点了点头。
      扶着沈妆幕的胳膊,二人缓慢的往外走。

      “我听说你在殿上的事情了。”萧含凨温声道。
      “嗯。“沈妆幕轻轻应了一声,感觉总有什么要在二人此刻间发生,她不咋咋呼呼,开始安静,那就是有鬼了。
      果然,萧含凨依旧是那样平静的声线,“你查你娘的案子……查到我家来了?”
      沈妆幕步子一顿,停下脚步,萧含凨硬要拉她走,二人互相使劲却一步都迈不开,不禁都染上几分恼火。
      “走啊!你想死吗?!”萧含凨声音陡然尖锐,满含失望的眼神中掺杂着些许怒意。
      “你是利用我吗?你是真心想跟我做朋友的吗!”萧含凨松开她的胳膊,紧攥着她的袖子,盯着她的眼神就想看看她是否有着松动。

      沈妆幕察觉到她的举动,心里又酸又胀,可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不如都摊开来讲。
      “我的确怀疑过你爹。”她语气异常平静似乎没有温度。
      “轰隆!”
      一道惊雷炸响在天边。
      二人充耳不闻,眼睛互相揪着对方一定要给个痛快。
      “怪不得你当初让我不要轻信旁人,敢情你说的是你啊?”萧含凨上前一步,道“你说你不会害我…”
      “我要害你?”沈妆幕不可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觉得我要害你?”
      “你先说你是不是利用我?”萧含凨紧接着道。

      昏暗的环境下,她们只能看清对方的眼睛,描摹对方的神态,这是比歇斯底里更较劲的方式。
      萧含凨满含怒意的倔强面容清晰的印在沈妆幕脑海里,一时间她心里忽然又有一股气,想都没想,干脆道,“是。”
      “你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我?”萧含凨又问。
      “你忘了吗?刚开始是你找的我啊。”
      “行,我瞎了眼。”
      萧含凨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往外走,几步后忽然又折返回来,一言不发的拉着沈妆幕的胳膊往前走。
      沈妆幕被带着走了一步,又推又甩的挣脱她的手。
      这一下直接给她惹毛了,“你还真想死?走啊。”
      望着她眼里残存的担心,沈妆幕轴劲忽然犯了上来,总是要翻脸的,没多长时间了。
      不如早早断开。

      “我自己走就好。”说罢,沈妆幕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这话说完,萧含凨也不扶着她了,转头就走。
      临上马车前,沈妆幕侧目,看见萧含凨如桩一样笔直地立在黑暗中,往日或活泼嬉笑的样子很难与不远处的人融合,她的心忽然抽痛起来。
      含凨,你爹一定要受到应有的惩罚,但对不起,不论我有多么小心,也一定会伤害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望局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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