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之宿敌追着我哄》金鹤千风

13、误局中（六）

　　天边还是一贯的冷色，空气中都是湿漉漉的气息，不知何时悄悄刮起了风。
　　沈妆幕出来就上了马车，催促着车夫快点回家，可就像是老天故意与她作对似的，马车行驶着突然走不动了，她的头“砰”一下撞在了坚硬的木板上。
　　她没顾上疼不疼，一跃而下，飞奔回家，街上的香味儿都没沾染她分毫，可是她太过急切，没有注意到身后浅浅的脚步声。

　　顾不得礼仪庄雅，冲进府里那扇隐蔽的小门面前，拿出钥匙要开锁，可是怎么都对不准。
　　好不容易对准了，抽出钥匙的时候却使了蛮力，锋利的钥匙边直接在她的手掌上划开了一个长口子。
　　她没看见，进屋子里就把门结实地关上，这时候她的喉咙已经有些酸涩，摸索着将蜡烛点燃，温馨的淡黄色盈满在屋里每个角落。
　　她的身形颤了两颤，才敢把目光落在上方的排位，眼神来回描摹着上面的几个字。
　　“星云将军余行雁。”
　　脑海里是她阿娘领着她慰问难民的时候；是她阿娘登上战马冲出去的背影；亦是她阿娘战场归来将她搂在怀里地低语。

　　“阿娘。”沈妆幕吼出这句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我…”
　　心里那块儿抽抽的疼，喉咙哽咽的发不出声音，她感觉自己吸不上气儿似，脑子里什么也没想通，两手支撑在地上使自己站起来，起身抱住她娘的牌位。
　　“娘。我不孝。”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牌位上，那块地方被她眼泪洗的干净发亮，“你就在我身边…我却不常来看你…”
　　她的眼睛哭得红肿，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抱着牌位哭了很长时间，哭不动了就抱着牌位发呆，期间几次想说：“娘，你来看看我。”却又怕真的打扰到她娘。
　　索性忍下这样的话，安安静静抱着有她娘发丝的牌位。

　　沈妝幕不相信弄一块儿木头写上几个字就是牌位了，可这里面有她母亲的发丝，一想到这么多日，她不常来看她娘，她的心就抽痛抽痛的。
　　蜡烛已经剩下了个底儿，房间里的光亮也配合着黯淡下来，盈盈的微光铺在了她的身上。
　　沈妆幕不经意间瞥见蜡烛，心知时间过去了很久，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牌位放在桌子上面。
　　她点燃了香，又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将蜡烛芯剪灭后，她就走出了这间屋子。
　　在这之前，沈妝幕还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儿，她不信冰冷冷的木头上刻了几个字就能代表她的母亲，但现在不同了。母亲就与她一同待在这座府里。
　　就好像，身后总是有阿娘兜底一样，她感觉做什么都有了劲儿。

　　在青石板路上边走边想，忽然听见左处有一声响动。
　　猛然转过头去，却发现一人从墙外面翻进来，朝服在他的动作下绽开了一朵花，有他的脸相映，朱红色都显得没那么鲜亮了。
　　沈妆幕却没心思欣赏这幅画面，她慌忙背过身去，用手掌擦了又擦眼睛和脸上的泪痕，待她觉得都擦干净了，才转身昂头与他对视。
　　赵熠就站在方才的位置，一动也没动。
　　“我这墙对你来说有什么用啊？”沈妆幕向他走过去。
　　她通红的眼皮和眼眶首先就印入他眼中，声音仿佛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这幅模样引得他心里有点酸涩，还有点挣扎。
　　以致一时忘了自己来干什么，他开口道：“你哭了？”

　　这话换得她因惊诧而瞪圆的眼睛，几次嗫嚅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赵熠从墙根处出来，并不走向她，反而沿着青石板路渐渐走出这座小院，没听见后面的动静，停下道：“走啊，有事儿跟你说。”
　　他们又来到湖心的亭子上，周围的人对突然出现的赵熠见怪不怪了，全都当看不见。
　　沈妆幕给他倒了杯茶，道：“可有什么线索？”
　　他静静地品了一口后放下了，瞧见她不同于以往的眼神，比之前倔强，执着，急切。
　　本是合作伙伴，本不该多管闲事，可他心里快要冲出的迫切令他将这项原则抛诸脑后，反问道：“你怎么了？”
　　这话引得沈妆幕皱了皱眉，抿着唇没有出声，半晌才道：“没什么。”
　　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一人心里拉响了警铃，一人理所应当地回望过去。
　　“没查到那串粽子跟萧仲有什么关系。”赵熠先开口了。

　　她轻轻“嗯”了声，又肯定道：“恰恰说明他跟这串东西联系一定深刻，这东西有前朝的图腾…有没有可能…”
　　她回看赵熠，后者却皱着眉避开了这个话题，“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若这件事是真的，举国上下怕是要出一半的血了，峮国建立不过四十年，许多地方仍残存着前朝的风俗，如果京城里不止有这挂饰，还隐藏了前朝的东西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在狱里，遇到了一位老人。”思索了下，她又道：“在桐市买到的消息，是我生辰前一天的夜晚，守成的那七名侍卫都莫名死去了，这也是我想要去誊抄名册的原因。这里面有一个人叫王充，神秘人告诉老人就是王充杀的他儿子，但我觉得，他只是一条漏网之鱼。老人听信了神秘人的话，装成贩夫走卒接近王充，趁一次机会把他给杀了。”
　　赵熠没说话，盯着那杯茶在思考着什么，

　　“我觉得那老人也不对劲，便让梨初去查，那老人年轻时是一名杀手，左脚残疾后被扔出部门，他索性金盆洗手，在村里安家娶妻，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农民。后来，他妻子离世，家里只剩下他和他儿子了。”
　　她鲜少说这样多的话，待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杯里的茶已经见了底，赵熠又接着给她倒上。
　　“神秘人的马车上，挂着一串鲜红色的三角粽子。”
　　茶香氤氲，缓缓升起的热气弥漫在二人眼前，模糊了面前的人，亦遮住了彼此眼中的声音。
　　“你觉得，这人是谁？”赵熠隔着虚人的热气盯向沈妆幕的眼睛，却见她轻蔑的笑了一声，尤为刺眼。
　　初见，他只想着套出来消息再放给她点小鱼小虾，二人的合作就此作罢。没想到反被她摆了一道，他有些惊讶，忍不住想探究。
　　后来在她屡次被人叼难之中，他都冷眼旁观，静看她有没有与他长期合作的资本。
　　可在这过程中，他发现沈妆幕清丽，热忱，正直，与自己完全不同的道路，所以这么轻蔑的笑，直接扎进了他的心里。

　　“副使还是不愿意以诚相待？你于朝中斡旋，能与萧仲抗衡，你知道的不比我多？”她到底是需要他的消息。
　　赵熠却一下子笑了出来，眉梢眼角都带着细碎的星光，仿佛刚才被说的不是他一样。
　　只见他懒散的点了点头，道：“我那些都是猜测，没有证据。”他顿了下，又道：“我感觉，不是萧仲。”
　　“从何说起？”
　　他摸着茶盏，“直觉。”
　　“……”
　　”他这人谨慎细微，怎么会在这时候专门把这图腾漏出来？而且,他有什么必要让那老杀手杀了吴充？”
　　她这连串问题，沈妆幕也想不明白，不过如今一分析，萧仲可谓罪大恶极，这可是个心腹大患。
　　那老人今日就要下裁决，沈妆幕就让赵熠先行回去，更何况她没有请假，冒然逃班，回去之后得补上。

　　这两日梨初一直不在身边，不知道又去哪儿玩了，她也没有派人去找，独身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狱

　　她又看见了那位老人，潮湿的环境侵蚀着他的关节，他紧闭着眼睛，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听见了动静，才缓缓掀开眼皮。
　　见是沈妆幕，罕见的没有骂人，反倒扯着嘴角露出他那焦黄的牙齿，笑着说道：“女娃娃，你又来了。老子死之前能与你这女娃娃说些话，那也是好事。”
　　他换了姿势，靠在墙上，双手完全的放下，一种临危不惧的架势，又道：“你去查了我吧。干这一行的，对同类都警觉一些，那晚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左臂膀上绣有一只鹰，长着大嘴，没有绣出牙齿。”
　　一两滴水滴在地上，阴暗的环境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我就知道这么多了。恳求你这小姑娘，给我痛快一刀。”
　　“您的最终结果如何，自有律法来规定。”

　　大峮有规定，凡事上了年纪的，除却杀人是斩头之外，其余不予伤害生命。
　　她说完想走，又不忍心，复而说到：“我会告诉刽子手，让他将刀锋磨的锋利些。”
　　说罢，沈妆幕转头出了大理寺狱。
　　这段时间，她已经能够非常熟悉了大理寺的格局，才知架阁库被分布在大理寺的哥哥不起眼的角落，如此谨慎，应当是曾经发生过不好的案件。
　　如今她已经有了进出架阁库的权力，这下子正好完成她一开始的目的。
　　守房的人见是她，问也没问，恭恭敬敬打开门让她进去。

　　沈妆幕先从时间这一架子开始找，好不容易翻到她生辰前一天，却发现这一天有很多案子，但都是民事案件，类似于谁家的鸡吃了谁家的米，没有命案。
　　她眉头皱的紧绷，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六户人家不报案呢，三年前太尉强权，有不少人沾着他恃强凌弱，可这六个人与他们应当毫无关系才是啊。
　　按照他如今的经验，沈妆幕认为不论怎样，一定是报过案了，只不过被人撤下或者双方谈拢了什么条件，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沈妆幕轻轻拂了拂手心里不存在的灰尘，想着得溜去刑部一趟，这里面，并没有她要找的东西。
　　去刑部这件事情，沈妆幕认为告诉赵熠不妥，她打算等着大理寺将案子交接给刑部的时候，让梨初带着他去。
　　就这样一连等了几日，却不见梨初的身影，沈妆幕不免有些急躁。

　　今日正巧，案子发现了不再大理寺管辖范围之内的新线索，整理着将这案子交给刑部。
　　沈妆幕以“她闲来无事”为由，抢下了这趟跑腿的活，这次去的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两名司务，且不说如何避开司务，就刑部那防守，才是真正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左右已经接下了这个活儿，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