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出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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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枫桥重重喘了几口气，刚跌宕起伏的心情才终于缓和下来。他将拐杖贴着墙放，缓慢地挪到床边坐下。
刚刚自己的反应是不是过激了？明明是裴念忱占理，明明是他先抛出的问题，结果情绪激动的反而是自己。
他是不是做错了？
他不敢去看裴念忱的表情。他害怕在对方脸上看到诸如失望的反应，担心他从此就不再愿意和自己亲近。
指望裴念忱先低头显然不太可能，况且是他有错在先。
易枫桥嘴唇动了动，一句抱歉已经挂在嘴边，准备等自己的心情再平复些就说出口。
“抱歉。”
易枫桥猛地一抬头，眼神里的震惊和错愕几乎喷涌而出，他看着刚笃定向他道出歉意的裴念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老天开眼了？按平时闹了矛盾，从来都是他主动去找裴念忱示好。
今天主动开口的人竟变成了裴念忱？
他很想起身，伸手去摸一下裴念忱的脑门，看这人今天如此反常到底是不是因为发了烧，或者和自己一样受了伤脑子不清楚。但他捉摸不透裴念忱的意思，也不敢贸然行动。
这句“抱歉”以后，两人就那么僵持着，又过去几十秒。
易枫桥在等一个解释，但裴念忱丝毫没有想解释的意思。他干脆利落一转身，略长的大衣卷起地面上一点尘灰。
裴念忱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还没来得及换掉的大衣，没受伤的右手拎着衣服肩部，顿了顿。易枫桥刚黯淡下去的眸光瞬间又亮了起来，他犹豫了，说明还有回转的余地！
但裴念忱只是犹豫了几秒，就用力将大衣一扯，再转身往易枫桥的方向走了几步，把衣服叠好以后，放到他病床旁陪同椅的椅背上。
放完大衣以后，他再没说话，回过身直接走了。
病房门被轻轻合上。
几乎是在人离开的同时间，易枫桥就开始后悔了。他揉了揉眉心，开始仔细复盘他和裴念忱之间这场算不上争吵的争吵。
他是来找自己询问关菱秋的消息的。
自己装傻充愣没有回应他。
他认为自己不够坦诚。
可不够坦诚的分明是裴念忱！然后这人像没脾气一样，就连吵架都理性得要命，直到离开时关门也只是轻轻一碰，好像没夹带丝毫的个人情绪。
可他分明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就这样走了。所以他其实压根没那么在意吗？
得，越想越气了。易枫桥扶额。看来他们俩还是分开各自冷静一下更好。
于是他放任自己放空思绪，稍微直起背，顺着玻璃窗去看看街景。
他上次住院还是在两百年前的西南。
西南第一医院离植科院不远，街边绿化做得极好，一往窗外望去就是一片郁郁葱葱。时值暑期，蓝花楹紫薇竞相盛放，一片姹紫嫣红。
和两百年后——
易枫桥顺着思绪往外一望。冬日的基地少了黄叶，甚至没有枯枝。只有灰色的柏油路，白色的公寓外墙，砖红色的屋顶。要不是因为这几天略有回暖，连那一点点橙黄-色的阳光都看不见，街上空余的色彩恐怕只剩行人各色的服装。
和两百年后大相径庭。
视线模糊一瞬，他将目光聚焦到玻璃窗某处反光的位置。
那赫然是裴念忱放大衣的椅子的位置。
易枫桥微微叹了口气，至少他和裴念忱最本源的理念没有出现分歧。只是一些轻微的争端，应该影响不到他们的感情……吧。
思绪间，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那张椅子旁边，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大衣表面。
喂！说好的冷静呢？怎么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裴念忱那档子事了？
出息！
易枫桥一拍脑壳，几乎忘了自己头上严重受创，疼得龇牙咧嘴了阵，还是认命般地扶住椅背，另一只手把大衣拽了起来。
过去在挑衣服的时候，易枫桥向来都有优先选择带口袋衣服的习惯。这件大衣也不例外。冬天把双手插在大口袋中御寒，再惬意不过。
所以他在拿到衣服的一瞬，下意识将手插-进口袋中摸索，直至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才顿了顿，不可置信地将那个物体拿出。
是一部崭新的手机，和原来裴念忱给他那部同一型号。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才捕捉到，刚刚他抽出那部手机的同时，有一张纸条随他的动作一同飘了出来，落在雪白的床单上。素白的纸条和床单颜色相近，几乎融为一体。
易枫桥伸手将纸条捡起。不出他所料，那上面只有再简明不过的一行字，字如其人一般清隽工整。
“搜救人员从你口袋里找到了原来那部手机的芯片，已经将数据导入到这部手机中，直接用就行。裴。”
心底没来由一暖，易枫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刚才那场不快的争执抛在脑后，把手机开了机，碰在心口，隔着衣服贴了上去，然后把纸条放在手心反复看了几遍。
不对。刚刚在经过某个地方的时候是不是透出了……
另一种痕迹。
反应过来的一刹，易枫桥就转过身，将纸条对着窗外阳光直射的方向。
纸条背面还有一行不显眼的透明小字。
“好好养伤。等你回来。”
被十八级狂风吹走的粉红色爱心泡泡又被另一阵更为强烈的龙卷风卷了回来。其实这大概只是一句再正常再普通不过的寒暄而已，但落到裴念忱口中，和当初送易枫桥出行时说的那句“平安回来”其实是同一性质。
以及后来的“晚安”。
易枫桥已经懒得追究自己到底是不是恋爱脑作祟了……好吧他根本就是。
他想现在立刻马上就把裴念忱找回来，向他道歉，然后打个直球，直接向他表白！
“嘟嘟——”
手机振动的声音骤然响起，易枫桥飞速从满屋子粉红泡泡中回过神，还没看清楚来电提醒就点了接通。
“喂……”
“易哥易哥我是洛栀子！你现在有空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急切，甚至沾上了点哭腔，接着如梦方醒似地接了下去，“啊啊啊我忘了易哥你还在养伤——你好好休息吧我去找其他人！”
易枫桥蹙了蹙眉，“栀子，怎么了？”
洛栀子那边安静了好几秒。然后她才接着开口。
“易哥……植物材料不见了……”
“什么？！”易枫桥的声音骤然拔高。
洛栀子在那头断断续续地解释，“前几天生意不好……我就把店关了……材料就放在店里面，临走之前我还去看了眼。你知道的，就放在秋姐平时藏身的那个壁炉里。我以为很安全的……因为那地方能藏人只有我们几个才知道……结果我今天去看的时候，袋子还在，里面东西被替换掉了！”
“你怀疑我们几个人里有内鬼？”易枫桥的声音有些抖。
不会吧……从他们几个人里面筛，只有钟执和他不太熟。可钟执看起来也不像这种人啊！
如果是这样，比起有内鬼，其实他心里还有个不成型的猜测。
“不是的！钟执和我是邻居，我这两天盯着他的动向！我也问过秋姐了，她说她没拿走！”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易枫桥着急忙慌地放下大衣，从墙边拿起拐杖，准备起身就走。直到门边，他犹豫了一瞬间，最后还是往回走了几步，把大衣披回身上。
多件衣服能让他这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病患看上去没那么奇怪。
带着特有冷冽清香的鲜花香气通过大衣钻入鼻间，是那人使用过的痕迹。易枫桥使劲吸了几口气，思绪变得清晰起来。
虽然幻想成分居多，但是——
他右手紧攥成拳。
关菱秋和自己都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那关远自己呢？
＊
窥视人是个很不道德的行为，尤其是偷听，那更不道德了。
裴念忱看着手机屏幕，连了蓝牙耳机，将通话录音再听了一遍。里面传来的声音清晰可见，通话对面人所在的地址和监视器上那个正在移动的红点之间的距离不断缩进。
易枫桥果然去了甜品店。
“你真要卖了他？”
闻言，裴念忱抬起头，绑着绷带的左手就垂在身侧，有些鲜红的血从中渗了出来，一对比，显得他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装修精美光线极好的大办公室，某处墙角摆着一个与装潢风格完全不同，甚至显得有些掉价的巨大麻布袋。
他没回答。
关远早已习惯裴念忱这冷若坚冰的态度，也就没再为难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闹矛盾了？你们小年轻真是，就一点小事也能闹成这样。想当年我谈恋爱……”
“关远。说正事。”
关远一怔。
“你不觉得拿他拼了命才收集到的植物材料来换取我这边的一点信息，显得有些掉价吗？”关远思索了一阵，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觉得。”
他看向裴念忱坚定的眼神，更感觉有些大事不妙了。其实早有预感。从他大中午突然闯进办公室，开口便是“想知道有关易枫桥和关菱秋的事情”起，关远就觉得太奇怪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在易枫桥穿到两百年后也过去好几个月了。
偏偏挑在这几天来？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前几天告诉裴念忱关菱秋没死的消息，他在易枫桥那得不到准信，头脑一热就来找自己想了解所有过去？
诡异。太诡异了。
他定了定神，“可以是可以。但我要验货。”
裴念忱用下巴点了点麻袋的位置，示意关远自己去看，然后再没动作。一直到看见关远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情，翻动袋子的手速慢了下来，他才终于出了声。
“我很好奇。”
“嗯？什么？”关远将脸上的笑意敛起，正了正色。
“易枫桥和关菱秋作为你的试验品，他们都成功穿回了过去。”
“那你呢？”
关远回过身，被裴念忱强硬的目光钉在原地，几乎动弹不得。
他鬼使神差般开了口。
“我不能。”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出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