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细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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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老师，我来给您送点水果！诶……诶易哥你怎么也在这？”
路轩和易枫桥两人正无言对峙着，整间病房弥漫着略低的气压。刚还欢脱的佩兰见状，立马噤了声，偷偷摸摸地从易枫桥的背后准备悄悄溜过去，就把那果盘放在床头柜上就走。
然后被易枫桥逮了个正行。
“一组今天有外勤任务吗？”
许是情绪上刚经历过巨大波动，易枫桥一开口，嗓音还带着些微哑。
佩兰很迅速地察觉到了易枫桥情绪的不对劲，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还是绞尽脑汁想活跃一下气氛，于是稍微恢复了些欢脱的语气。
“报告易哥！我保准没有旷工！我今天来送果盘是裴哥嘱咐的……别乱说嗷！”
然后她亲眼看着易枫桥一瘸一拐地绕过自己，走到了病房门前，将门一碰，把手一拧，最后给门上了锁。
佩兰：……诶？
“你们这是准备进行什么不为人知的讨论吗……还是单纯不想让我跑？”佩兰作惊恐状，“不会准备把我抓起来暗杀了吧！不要啊易哥你难道不知道你打不过我吗？”
易枫桥：……
他已经感觉到路轩看着他身后的目光愈发炙热起来，有些如芒在背。
“不开玩笑了。如果是正事的话，我给裴哥发个信息。他现在大概在忙，过一阵应该有时间过来一趟。”
佩兰正准备从包里拿出手机，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一只手，将她掏包的动作拦住。然后她抬眼，看见易枫桥冲她使劲摇了摇头。
“今天找你来聊的话题，天知地知，你、我、路叔叔知。除此之外我不允许有第四个人听见我们谈话的内容，明白吗。”
佩兰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仅短短几十秒之内她就已经做好了违抗组织的决定。虽然于她而言裴哥的排列顺次一定是在易哥以前的，但易枫桥不让她说的话……她得酌情考虑考虑。
“说吧易哥，我绝对不会告诉裴哥的！有需要的话我把病房监控也给掐掉！”
“……倒不至于。我让你留下来，只是想问你一些关于十年前实验室事故的细节。”
小姑娘的神色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她怔了怔，视线不自觉地往路轩的方向飘去——与她的预期完全相悖，路轩脸上的表情显得相当平静。
这是……他释然了？
可他在裴哥面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我们没在审讯犯人，只是在询问一些细节而已”，易枫桥察觉到佩兰和路轩之间的气氛不太对，连忙将佩兰曾经送给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试图找补。
不过佩兰不是为难人的性格。对于路轩的变化，她能够很自然而然地将其归结于，人都是会变的。
而且路轩那样一个常年窝居一隅足不出户的人，与外界早就断了联系，一心扑在研究上。至于心里想的是什么，她也不好轻易判断。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其实我记得的事情也不多，毕竟当时我才九岁。只不过那时我的确是在现场，目睹了几乎全过程。”
佩兰当时不过九岁，家里除父母和她外再没别的亲戚。
彼时正逢暑假，把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放在家里，她的父母显然是放心不下的。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她一并带到了实验室。
“说是把我带去实验室，其实也就把我丢在休息室和其他小朋友一块玩而已。不过也正常，当年研究变异植物的时候，一切都是未知数。就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确认是否安全，怎么可能轻易让我们这群孩子接触？”
事故发生的当天亦然。佩兰、她的那些小伙伴们以及他们的父母都以为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而已。
于是在被塞进休息室的前一刻，小小年纪的佩兰像往常一样用小手抓了抓母亲的衣角，依依不舍地说：“爸爸妈妈，实验顺利噢，等你们来接我！”
她记得母亲眼角流露出的一丝温柔弧度，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从实验室的一角倾泻进来，给台面上那些实验材料镀上一层金边。
所以理所当然认为一切应该顺利。
但休息室是没有窗的。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阳光从完好的实验室窗户中透射进来，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父母。
“好在休息室的门不太隔音，听见外面的尖叫声和脚步声的时候，我已经下意识跑了出去。但那个时候我太矮了，夹在一群大人中间根本逃不掉。”
和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佩兰遇事也是第一时间寻找父母。但她人在一楼，她父母工作的场所在二楼实验室。人群蜂拥而下，她根本没有上楼的机会。
慌忙逃窜之间，她只听见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了一句，“二楼被一根巨大的藤条从中完全斩断了！还有好多人没下来！”
有人及时反应过来拨打了救援队的电话，但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挂到一半电话就莫名其妙被掐断，信号全无。
偏偏在这种时候，实验室内完全断了电。虽是白天，但因为变异植物的粗壮藤蔓已经大片大片地卷了进来，把窗户透进来的那零星几点光线全部遮挡住了。
一片昏暗。
佩兰好不容易穿过拥挤的人群，找到一个角落蜷缩在那里，紧紧闭上眼睛，指望父母能跨越人群及时找到自己。
身处末世，像佩兰这个年代的孩子接触死亡教育的时间特别早。但有那么一瞬间，佩兰还是几乎绝望了——她以为像她这么大的孩子距离死亡还远。
或者就算真的早逝，也得有父母陪着吧。
巨大的恐慌和心理压力之下，佩兰主动封闭了五感，屏蔽周遭一切的环境——她听不见人群的刺耳尖叫，看不见像子弹一样射击的果实种子，感受不到藤条从头上抽过带来的巨大气流。
直到人群再度恢复安静，她紧紧抱着头的手上忽然传来一点冰凉触感，猛然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打捞出来。
佩兰不敢抬头，这冰凉的温度让她无法确定触碰她的究竟是人还是变异植物的藤蔓，甚至是新鲜变异型植物产生的模拟人类触感。
直到她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清冽平静的声音——仔细听其实是带着细微安抚意味的，与此刻对待外人只剩冷冰冰的成男版裴长官不尽相同，这是专属于少年时代裴念忱的声线。
他说，跟我走吧。
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然后佩兰终于抬了头。
只不过经受过安全教育的她自然不会随便跟一名陌生男子一块走。
何况就算光线昏暗，她也能看见眼前这人微微发亮的琥珀色眸子里，天然带着一股疏离感，一看就拒人千里之外。
别说是救她，就算说是对她另有所图，甚至想借机把她杀了都不为过。
“等一下……裴念忱知道你这么想他吗？”
“当然不啊！都说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易哥！我家底都给你抖露出来了，你可千万别把我暴露了。我们现在可是站在统一战线的！”
“……哦。那你最后为什么又跟他走了？”
“因为那天还发生了第二波攻击。”
如果说第一次攻击造成的破坏还不至于让基地铭记这场灾难至今，那么第二次就很好地磨灭了所有人有关“暂时安全”的不切实幻想。
裴念忱问完话之后看她仍旧没动，估计是以为佩兰不愿意跟自己走，就往远离她的位置走了几步。佩兰看他的动向，猜测他估计是想去寻找攻击实验室的变异植物来源。
……看起来也没那么像坏人嘛。
佩兰心想着，就动了动坐久了有些麻的双腿，提着步子悄悄跟了上去。
地上躺倒了一片人，被打碎的药品瓶子横七竖八地散落在白色瓷砖上，昏暗的环境让佩兰辨别不出地上那一片黏腻湿滑的液体到底是血液还是某种有机物质。
她无法冷静到忽视这些不知还有没有生命迹象的人，她其实非常害怕，跌跌撞撞走了几步，脚边就一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绵软的东西。
低头一看，那赫然是半截带着血的断臂！再仔细看下去，从将断未断的骨肉连接处向上看，她看到了……她看到了……
在佩兰看到那张死不瞑目的人脸以前，世界骤然陷入一片黑暗。冰凉的触感再次出现，只不过这回是覆在她的眼前。
“不要看。”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只不过语气比刚刚增添了几分温和。
佩兰压根不知道裴念忱是什么时候回到她身后的，比起地上那片狼藉，她觉得还是突然出现的裴念忱更像鬼故事一点。
但他是佩兰此刻唯一确认活着的生命体。
佩兰摸不准裴念忱的性格，只好极力保持冷静，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哥哥，你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去哪了吗？”
那个时候的裴念忱比起现在稍会安慰人些，不过面对年仅9岁的小女孩，他多少还是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才挤出一句，“他们在外面等你。”
“不会的！他们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会，都会陪在我身边的！”
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以后，裴念忱更慌乱了，连忙捂住佩兰准备机关枪一样输出的嘴，另一只手将她紧紧抱住。
但已经来不及了。
初次变异的植物中，有一小部分具有听声辨位的功能。
更别提在实验室的这场事故中，几乎是所有攻击性极强的变异植物都聚集到一起，布成天罗地网，根本无处可逃。
变异植物相互配合以后，只是一点点声音都可能引起它们的骚动，更别提佩兰刚才的声音可不算小。
被迫安静下来以后，佩兰只觉得脊背发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再度破土而出，循着他们的方向游移过来。
她听见裴念忱深吸了口气。
然后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说三二一，我拉着你跑。”
“三、二、一！”
实验室最常见的植物拟南芥带着它的角果，向两人的方向迅速卷了过来。佩兰在裴念忱的牵引之下几番闪躲，竟然避开了所有攻击！
带着她逃跑的少年显然对实验室的地形再熟悉不过。等到拟南芥带着大批植物涌上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成功逃出实验室的大门，乘坐停在门口的急救车去往安全地带。
后来佩兰才知道，那天事故里的幸存者大都是在第一次攻击时就逃出来的。
而第二次攻击的幸存者，只有她和裴念忱。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细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