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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酒天童子退治 ...

  •   “……这幅景象要是被你的手下们看到事情可就大条了呢……”
      “唔?”

      陆生抱着一个人明显吃不完那般数量的面包从食堂杀回来时恰好碰到了正准备前往天台的伊吹空,对方那写满了无语却又明摆着毫不在意的表情让陆生有些穿越地想起了竹竹美今天早晨的报告。三羽鸦中唯一的女性在诉说着昨晚看到的光景时,语气中蕴藏着的谨慎并不像是敌意,反而更像是——
      “……所谓的三大恶妖,都是像你这样的吗。”
      “哎?”这回换伊吹空愣住了,实实在在的。
      “没,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罢了。为什么你这样的存在会成为日本三大恶妖呢。”
      不仅举止礼貌、言谈得体,性格上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缺陷,甚至会在月色美丽的夜晚外出跟杂牌妖怪们拼酒,一举一动条理清晰——是的,除去那难以置信的存在感,他接触到的酒吞童子虽然并不普通,却实在是过于正常了。
      他能够十分清晰地意识到酒吞童子之所以在日本的历史中存留千年之久的原因,却怎么也无法明白他会被视为三大恶妖之一的真正理由。毕竟,在百鬼真正四处横行的过去,杀人放火可是几乎所有的妖怪都干过的事情。
      “……那算啥啊……?难道你原来一直以为酒吞童子是一个面目可憎凶残至极的大混蛋吗?”走廊里没人,因此伊吹空也没怎么顾忌地挠着后脑勺,一脸无奈地问了出来。
      “……嗯——”陆生有些伤脑筋地别开头想了想,然后相当率直地“嗯”了一声。
      “——哈哈~”伊吹空轻皱着眉头相当开心地笑了起来,“我这个角色塑造得可真成功,不是吗?——不过,把我想得那么善良可是不会有任何好事发生的哦~”
      用完全不像是忠告的语气撂下这么一句话,伊吹空摆了摆手就朝楼上走去了。看着对方那悠闲却又悄无声息的步子,陆生在原地静静地待了一会儿,也小跑着离开了。

      ——对,他懂得酒吞童子之所以被人畏惧千年之久的理由。
      毕竟,在亲身体会了那种直入骨髓的压迫感之后,又有几人能视他的存在于无物呢。

      ——又有几人,能视他的存在于无物呢。

      ——……酒天童子……复活了……!

      少了一只眼睛,缺了一大片身体的看不见脸的武士恶狠狠地用右手压着自己那才复原没多久的左手,全身都在恐惧亦或愤怒下颤抖着。但他那被没有实体的黑雾缠绕着的面部皮肤却不可思议地扯出了一个蛇那般阴冷又恶毒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他明白自己该干什么。

      同时,他也知道对方准备做什么。

      “啡啡啡~~~~~~……你是不会有机会来到这里的……绝对!”
      崩溃一般的狂笑混杂了不安在幽深漆黑的地狱中低低地徘徊,发出这一连串不和谐音的主人凝视着身边渐渐成形的某个存在,像是要把亲手塑造出的最高艺术品摆放到博物馆中去那样,丧心病狂地、无声地高笑了起来。
      “我是不会让你有到这里来的机会的……!——浮世绘町……多么好的葬身之地啊~~啡啡啡~~~~~~~~~~~~你就给我死在那里吧~~!过期品……!”
      武士的脸无法作出任何表情却能让一切存在都感受到它的狰狞,他拔高了声调尖笑着,在明知自己现在的主人无法听到这些自言自语的情况下肆无忌惮着。

      而逐渐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形状的那个尚且无名的存在则静静地睁开了她那几乎不成形的眼睛们,刚刚固定住的红唇被轻轻启开,阴柔又幽怨的声音就这么飘了出来——

      “……不可饶恕……滑头鬼……”

      那静谧的呓语仿佛唤醒了数个本该长眠的生命,看着一个一个缓缓站起身子的黑影,山本五郎左卫门摊开了他那残缺不全的身体上完好的一双手掌,如演说家那般激昂地、兴奋地、快乐地、疯狂地,战栗着宣告——

      “来吧……!事隔千年,再一次拉开酒天童子退治的帷幕吧……~~~!!!”

      京都。
      花开院雅次觉得自己其实很不走运。
      在与羽衣狐一战后,自己跟破户都因伤势较重而不得不待在各自守护的封印处养伤。不过,在八个封印都被打破了的现在,“待在各自守护的封印处”这个行动对于向来不负责对人类事务的花开院家武斗派成员来说,实在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就是了。
      ——但是,雅次不同。
      虽然很不甘心,但当初与羽衣狐众的一战实在是过于压倒,很快决出的胜负让第三封印鹿金寺几乎没被怎么破坏,因此作为此地的主人,雅次也没有必须守在这里等待修理完成的义务。所以,让雅次不得不留在这里无法离开的缘由就不再可能是如此单纯明白且没有任何负担的事情了。
      “……为什么,会是在这鹿金寺附近呢……”
      将自己那已有数日都读不进去的书本搁到膝上,雅次有些脱力地倒在了摇椅的靠背上,用空着的那只手捏住了眉心。
      ——果然,那个东西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颗毒瘤呐。

      那是老师学生们都还能在家里赖床随意玩到天昏地暗的暑假里的事情。
      作为花开院家年幼的继承人候补,实际点来说柚罗其实根本无法为自己家族的复兴工作给出什么建设性的建议。这并非瞧不起她的能力,而完全是经历与性格使然——一根直肠子通到底的十二岁小女孩就算再怎么能驾驭优秀的式神驰骋在与妖对峙的战场上也不能改变她无法在与人类的交际场中派上任何大用场的这一事实。因此,在外人眼中尚且只是挂名的花开院柚罗的存在意义有二:其一,作为花开院家最有力的第二十八代当家候补坐镇京都——这完全是为了安定人心才采取的措施,尤其是为了那些一向都处在花开院家的庇护下并因此至今得以从恶妖手中幸免无数次的“达官显贵”们;至于其二——

      “……没走吗。”
      花开院分家的某位家长像是一口浊气闷在胸里却怎么也吐不出去一般,十分难受地这么说道。
      那是在鵺率领众多的京妖怪进入地狱之门后便立刻被摆上台面的问题。京都中盘踞的妖怪们几乎都被鵺带走了——这对于受创极大的花开院家而言的确是个可喜可贺的情景,但那个东西的存在却也直接戳中了阴阳师们的痛处——即便是身为花开院家历代最强阴阳师的第十三代当家都未能完全解决的问题,可谓是现在的他们面临的最大难关。

      ——土蜘蛛。
      他还活着。

      因鵺的一击而倒地的他并没有殒命。地狱之门关闭后,他在陷入战后混乱的奴良组和阴阳师面前消失了踪迹——由于安倍晴明的出现与离去实在是太出人意料,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那时的土蜘蛛究竟消失到了哪里去。于是在花开院家中一时还猜测他是否是被晴明带到了地狱里去——虽然这再怎么说都算十分不负责任,但当时的阴阳师们大多数都秉持着如果这样就好了的想法。
      也因此,当阴阳师们在京都又一次找到了土蜘蛛出没的证据时,突然降临在花开院本家的沉重与肃穆便是不言而喻的了。

      “鹿金寺呢……”自柚罗在之前的一战中成功召唤了破军后,这位所谓花开院家史上最强的阴阳师就开始喜欢常常跑出来与自己的子孙们齐聚了。而现在,秀元也打着“帮忙参考想办法解决问题”的旗号堂而皇之地霸占着花开院家集会场的正中——不过,能让他在这里坐定的也的确并非只有那个名号就是了。
      “——嘛,在坟冢里安家也算是土蜘蛛的习性呢。”点了点在面前铺开的京都地图上靠近鹿金寺的一处过去的荒地,阴阳师开了口,“……土蜘蛛本人倒是挺习惯独来独往的,但强者无论再怎么孤僻都会吸引来一群仰慕者追随在他身边——把土蜘蛛从战场带出去的,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人呢。”把轻轻握着的扇子抖开再合上,秀元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畏的世界’……即便是个老手,想在那种情况下把体型那么大的妖怪凭空消失掉也确是不容易……”
      “……变得越来越麻烦了……”龙二相当无力地扶住了额,本就一天到晚都皱着眉头的脸越发臭了起来,“那个大块头要是又闹起来可不好收场啊……秋房。”
      听到龙二那像是在拜托朋友帮忙解决个麻烦一般随便得甚至没带个问号的口调,秋房突然没来由地感到轻松,不知不觉放缓了唇线,他回答道:“总之,监视土蜘蛛的任务就先交给雅次吧,”毕竟离得那么近呢,“——不要太深入,只要注意他的动向就行了,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让寺院里的人赶来本家报到吧——但是雅次一定要呆在那里别走开哦。”
      雅次推了推眼镜权当点头,秋房将视线转回来,如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

      “——毕竟,现在的我们,是没有对抗土蜘蛛的手段的。”

      鹿金寺附近。
      方方正正的白色石块暴露在太阳的直射之下,大理石粗糙的表面像是拒绝着日光一般把本该由自己接受的光悉数反射了出去。层层叠叠的深灰色台阶埋没在大地的腹腔之中,以永恒的静谧回应着那些永垂不朽抑或万劫不复的同样久远的存在们——没有血色,没有腐臭,没有尸骸,没有骨骷——
      千年之前,这里是一处坟冢。
      四百年前,这里是一块荒地。
      四百年后,这里是一片葬群。
      吞没了数不尽的血泪与尸体,历经了千年之久的风风雨雨,时过境迁之后,今日它的主人还是它。
      它,还在这里。

      “——真是闲啊……”
      有些缩手缩脚地把自己藏在墓群边上稀少的树木之下,土蜘蛛背对着太阳照过来的方向,烦闷地吐出了一大团烟雾。时间已过了中午十二时,之后的日照强度将会渐渐减弱下来——土蜘蛛根据自己的常识如此判断着,然后便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把自己那与许多妖怪完全不在一个等级的巨大躯干微微伸展开来,无所事事地叼起烟杆向不远处那什么都没有的前方望去。
      妖怪讨厌白天。尤其这样烈日炎炎的白天。

      “……慢死了。”

      【让您久等了。】
      被土蜘蛛注视着的那团空气像是有了形体一般歪斜起来,无色的大气沿着漩涡一般的纹样盘旋扭曲,迅速地凝成了一枚铜钱那般大小的孔洞。一阵如少女般尖细却又如老者一般沧桑的声音静静地划破了沉寂,带着安稳的敬畏降临在了土蜘蛛的耳边。
      “如何了。”土蜘蛛放下烟斗,亘古不变的面具没有任何表情。
      【如您所料,】矛盾至极却又同样矛盾地没有任何违和感的声音再次从那孔洞中幽幽地飘了出来,【是他。】
      和着那矛盾的声音发出的最后一个音节,土蜘蛛把搁在膝上的烟斗又拿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去。矛盾的声音宛如在等待自己主人的心情平静下来一般,保持着绝对的沉默停滞在原地。
      “还有呢。”
      【是。】得到主人的允许,矛盾的声音带着不知名的感情,再次渐渐地响了起来。
      【消失在彼岸的京妖怪们,又在此方出现了。】

      时间仿佛被滞留无法前行。矛盾的声音在说完那句话后便立刻回归至了静谧之中,徒留那个身为它的主人的巨大妖怪在本就阴森的周身叠加上更多肉眼不可目视却又让人不敢直视的肃杀。土蜘蛛那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面部被阴霾掩上了一层、又一层。像是在痛恨着什么又像是在怀念着什么,它的畏从冢边的它的巢穴开始渐渐向外扩散,蜿蜒在从鹿金寺向整个京都发散开来的每一条道路、每一片树林、每一座寺庙之间。
      稍稍抬起头看向未近黄昏却暗得诡异的天空,土蜘蛛这回才毫无顾忌地伸展开了四肢,如领受了大地恩泽的独狼一般,深深地、沉沉地,如此喃喃着——

      “找你好久了哦……酒天童子…………——安倍晴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酒天童子退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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