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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祁安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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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群小老鼠包围是什么感觉的,这话要是问红豆,她会这么告诉你——
“给爷死啊!!!”
不管一个人修养多高,密集的小老鼠都会让他破防。
红豆在失控之下选择了最激烈的应对手段,周围的空气震颤,如同砸下的大锤,气浪从红豆身边炸开,爆炸声在整个山洞回响。
这一下可苦了睡得正酣的刘波,因为白天快速赶路,他的小腿还在不自觉抽动,突如其来的气浪带着一堆黏糊的小白鼠,将他掀翻到墙壁上。
连绵不绝的回声从四通八达的通道里越传越远,刘波将自己从墙上撕下来,一脸懵地看着始作俑者。
“咋咧!这是咋咧?”
祁安城曾经聚集着各地的避难者,这一下,给他久违的家乡话都吓出来了。
红豆默不作声,整个山洞只有她身边还算干净,就算如此,她也是一脑袋的土。
刘波急忙甩动萤光灯,可能是许久没加营养液,小虫子们工作态度非常消极,甩了十几下,才慢悠悠亮起来。
蓝色的萤光灯将周围糊上一层滤镜,他闻见浓郁的血腥气,低头一看自己身边已经没有干净的地方了。
这个多灾多难的男人面不改色,或许也是有些懵逼,从肩头摘下一条还在抽动的老鼠尾巴,纤细的尾巴还带着温度。
“呕!!”
不经风雨也能见彩虹,刘波将自己吃掉的为数不多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这时,另一边传来幽幽的声音,“你没事吧?”
“???”
刘波想吼一声,这看着像没事的吗?但是只要一张嘴,血腥气就往喉咙里钻,混合着土腥气,刘波觉得自己可能要交代在这草裙小姑娘手里。
“不好意思啊,”红豆起身朝刘波那边走,“刚睡醒,有点用力过猛了,哈哈哈。”
“你别过来!”刘波承认自己害怕了,他觉得这小孩不是想被卖掉之后逃跑,而是直接把买她的人全砂咯。
红豆听话地停下脚步,她也觉得那边有些膈应,鼠泥铺了一地,没有落脚的地方。
“我们刚刚被包围了,”红豆态度真诚,“你看周围,原本都是小老鼠,你也不想睡觉的时候被啃掉鼻子吧。”
刘波捂住口鼻,浑浊的眼中带着泪,“那,那我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的,”红豆应得干脆,“这是我的职责。”
“......”
红豆觉得刘波已经感动到说不出话,“你先休息吧,我去里面探查,看看还有没有幸存下来的小老鼠。”
“这怎么睡得着!”刘波拿着萤光灯,挎上腰包,一手拔出匕首,跟在红豆身后。
两人摸索着进入通道,这耗子洞非常有设计感,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掉进某个角度奇怪的洞里。刘波举着萤光灯,看着黑洞洞的通道小腿在打颤。
指尖触碰洞穴,无形的波动从各个孔洞蔓延出去,红豆静静探查,这才发现耗子洞远比她设想得还要复杂,埋在地下的空间简直像个无序的蜂巢,直到她散发出的波动消耗殆尽,都没有窥探到耗子洞的全貌。
红豆捂着肚子,她这七年里就吃了半斤肉干,使用外放型能力又太过消耗能量,此时她只觉得胃里发烫,要烧穿肚皮了。
“我们先离开吧。”
脸上浮现冷汗,红豆决定先去祁安城,至少要补满能量再来会会鼠鼠们。
“离开?”刘波还在担心,“要是这群老鼠袭击祁安城呢?”
“那你去。”
红豆转身就走,刘波见状也不说什么了,两人只能趁着夜色赶路。下半夜的森林一片漆黑,刘波只是个普通人,他拿着灯走得跌跌拌拌。
“你来指路,”红豆说着,抓过刘波后颈的衣服,将他提起。
刘波感觉自己脚尖离地,不自觉地挣了下,他上次被人这么提着,还是小时候他爹拿竹条抽他。
“往、往那走。”刘波挠了挠胡子拉碴的老脸,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红豆现在个子变矮,只能抬手将刘波举过自己的头顶,她顺着手指的方向,撒开腿就跑。刘波的脸皮在狂风中凌乱,一开始还张口说话,连续啃了几口树叶子之后就乖乖闭上了小嘴巴,拿萤光灯代替手指指路。
红豆的赶路速度很快,她夜间也能视物,灵活的身姿让她不必在意地形变化。
唯一让她有些在意的是,刘波身上带着鼠泥,有一些擦到了她胳膊上。满脑子都是洗澡和吃饭,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红豆就从森林边缘闯了出来。
狂风带着乱飞的树叶,一个眼睛乌蓝的小姑娘头发飞舞,莹白的皮肤在一望无际的月色下带着鲜活的热气,就像一个无意闯入人间的精灵。
当然,这要忽视她手上举着的人,那人身上半边土半边血,头发里全是树叶子,比身穿草裙的红豆还要像个野人。
刘波看着远处的祁安城热泪盈眶,他讨好地对红豆说:“您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见红豆没反应,“您一定着急进城,就先走吧,我不着急的。”
刘波感受着提着自己的手纹丝不动,他明白了,“我不要报偿了...”
红豆手下一松,她刚刚看着祁安城有些出神,没在意刘波说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
刘波往旁边躲了两步,“我说不要报偿。”
“这怎么行!”红豆严词拒绝,“说好了的,你不要也得要。”
“......”
红豆看见祁安城也不觉得肚饿了,她看着远处高大漆黑的城墙,想起刘波随口曾提起过——魔兽的尸体堆上了城墙。
祁安城的城墙传说是由神灵筑造的,漆黑的墙壁没有一丝缝隙,不知名的材料水火不侵,任何刀剑都不能在上面留下划痕。
可这道城墙至少有百米高,站在墙根下要使劲拗着脖子才能看到顶。
而七年前的魔兽尸体,能堆到百米高。
“他们,还活着吗?”
刘波觑着红豆神色,发现她脸色苍白,嘴里喃喃自语。
“你在说谁啊?”
红豆转头看他,她像是在害怕,踌躇一会儿才开口,“红缨的人,他们怎么样了。”
刘波小心翼翼回答:“我只知道王成文和徐云长官战死了,其他人除了罗清长官,都没再露面,不知道......”
他声音越说越小,红豆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乌蓝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水色。
“我回来得太晚了。”
红豆一言不发,她抬脚向那片广阔的战场走去,祁安城静默无声,被黑红色的战场包围着。
从森林到祁安城要穿过十几公里的战场,里面遍布着魔兽的骨茬和兵器碎片。
经历过世界异化,个体的能力被开发到极致,比起高耗能的热武器,现在的异能者更追求品质极佳的冷兵器。
虽然城防重炮的威力不俗,但对于某些偏向身体强化的异种魔兽来说,伤害还是差了些。这时候就需要城防兵的先锋军出城战斗,他们每个人都是训练有素的进化者,经过层层生死选拔,存活下来的无一不是以一敌百的强大战士。
这样的战士虽说少,但也不算稀缺,他们也有力不能及的时候。
红缨就是应运而生的作战小队,这支队伍是城主府手下的利刃,也是祁安城最值得信赖的保护神。算上红豆,红缨小队一共十人,每一位队员都是先天觉醒的异能者,他们使用进化药剂的效果拔群,一身战力更是骇人听闻。
红豆就是这只小队的队长,队伍里每个队员都是她挨个捡回去的。她清楚地记得与每个人初见的景象,所以她无法接受,七年前最惨烈的战役中,自己竟不在他们身边。嘴唇咬出了血,红豆沉默地走在坑坑洼洼的战场,脚底被尖锐的东西划伤,随着她一路走,留下一只只脚印。
罗清、洛玦、洛玉、子寒、魏承泽、蒙萌、姜敬、王成文、徐云。默念着熟悉的名字,她不知道这些人里,还有哪几位幸存者。
天蒙蒙亮,细碎的阳光落在红豆的睫毛上,将带着弧度的纤长睫毛染成金色。眼皮颤动,红豆醒过来,她看着灰蒙蒙的天,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
“您醒啦,”刘波凑上前,挡住了红豆的目光。
红豆吓了一跳,她一把将刘波乱糟糟的脸推开,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躺在战场一处平坦的地面上,脑袋还枕着刘波的腰包。
头疼欲裂,红豆抱着脑袋,记不清昨夜发生了什么。
“您突然晕倒了,我给您找了个平坦的地儿,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红豆感觉不怎么样,脑袋快裂开了,“别您您您的,我怎么看都比你年纪小吧。”
刘波傻笑两声,他见过红豆露的那两手后,什么也不敢反驳。
“进城。”
红豆站起身不由得晃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仿佛能乘风归去。
“吃的,还有吗?”
刘波捡起腰包,“没了,我原本就带了两餐,本想打猎凑合一下,这不是临时转行给您当导游了嘛。”
苍白着脸,拖着腿,红豆像个幽灵一样,眼神里都是对食物的渴望。
刘波见状离她远了几步,狗狗祟祟地跟在前人身后。
一直到日头快要落下,两个饥肠辘辘的人才赶到城墙下,午间的余热氤氲在战场上,一路走来被血腥气熏得脑瓜懵。
来到祁安城近前,红豆像个闻到人味的丧尸,她的眼睛猛然亮起,看着城门口那个腰间佩刀的男人。
七年未见,他还穿着当年的红缨队服,一身漆黑的长衣被腰带紧紧束在腰间,勾勒出挺拔匀称的身姿,脚蹬一双长靴,金属的鞋面装饰在夕阳下反射冷光。那人碎发被落日染成金红色,半张如玉的脸颊落在红豆眼中。
是罗清。
红豆怔怔地看着他,那人的身影与七年前别无二致,身上却带着往常罕见的冷漠。
被人一直盯着,罗清转过身。
红豆这才看见,他胸前那朵褪色的蔷薇花被人从中间撕成了两半。哪怕被精心修补过,也不复当年的鲜红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