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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首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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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半时堇瑟被一阵猛烈的拍门声吵醒。她压下脾气,笑眯眯地开门想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堇瑟姐你才起……”沈飞光接触到她的“笑”脸,缩着脖子认错之言脱口而出,“对不起吵醒了您。”
“有什么事?”堇瑟靠在门框,没好气道。
“堇瑟姐不是您说要在首领来之前再去海边看看巡逻队里有没有您的伴侣的吗?”沈飞光小心翼翼,飞速用一口气说完,生怕说慢了触到她的霉头
“不用了。”堇瑟眸光微暗。
“嗯?为什么啊?”沈飞光不解。每次去往哪个基地,她总会拽着自己这个侦察员去基地附近的城邦,沿着巡逻路线试图远远看一眼自己的伴侣。
“已经找到她了。”堇瑟偏头,视线落在床头柜上反扣的相框上,“我以为起码她会二婚。”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换言之更趋向于面无表情。但沈飞光知道那是多年以来麻木堆积成的千峰万壑,阻绝了相思,隔断了生死,从此悲伤漫漫,未曾流淌进人间。
她说:“我很后悔。”
*
“首领是个怎么样的……人?”离开前康一诚发问。
“首领很温柔,有时也很可怕。”康一诚感受到堇瑟的视线如羽毛般扫过他的脸,淡淡道,“首领一定会对你十分感兴趣。”
“为什么?”新人懵懂无知,并不知晓那所谓的首领是何方神圣。但他脱口而出的疑问并未遭到解答便被安什么径直拉走,堇瑟也没有回答只是淡淡说了一声明天见,目送他们离开。
他本想发怒,但对方把他领到医务室,手指颤抖着为他擦药,他一时心软觉得没必要了,甚至萌生了以后可以对安什么好一点的想法。
只是他以为自己开口它会事事相告,于是他问起首领,安什么这小子也只说了一句“不记得了”。
“为什么不记得?”康一诚坐在床上,望着坐在隔壁浴缸里的安什么——对方邀请他进浴缸睡觉,康一诚证实了它智商堪忧,一口回绝。
安什么趴在浴缸边沿想了一下,无果,就诚实回答:“我不知道。”
康一诚:“……”
或许沈飞光会知道,他想第二天去问问。可还没等他过多了解这位风云人物,他便已经与对方面面相觑。
“陛陛下?”康一诚惊呼,简单的词汇在脱口时打了结。
对方挑了挑眉,默不作声。堇瑟抓住他的肩膀,笑眯眯道:“何出此言?”安什么安静地坐在伴侣的身侧,狠狠地瞪着堇瑟。
康一诚瞟到肩膀上的利爪,寒光凛凛。他惊觉自己失言,讪讪笑了笑:“没什么。”
“泄露他人肖像需负刑事责任,即使是生物群侯症者也一样。”堇瑟依旧笑眯眯,语气中的锐利依旧不减,“为什么脱口而出‘陛下’?”
完全是陛下年轻模样的首领微微一笑,大方承认了:“我确实是陛下基因的复制体。”
堇瑟不认可地瞪向首领。
但此话如晴天霹雳劈开了康一诚的大脑,民法典里明确写过公民在逝世十年后巢室会诞生其基因复制体。但据他所知陛下依旧健在,那他面前的这个陛下的基因复制体是怎么回事!再论沈飞光所说特战队在五年前成立,那……陛下是知法犯法吗?
“不过,”首领敲了敲桌面,吸引他的注意,“你是怎么知道陛下的容颜的?”
与堇瑟的锐利不同,康一诚望着首领不达眼底的笑容,明显感受到一股压迫感,仿佛像是被黑黝的枪口抵住眉心,让他喘不上气。
“康康你脸色好白,是不舒服吗?”安什么晃了晃他的胳膊。康一诚回神脖子已经僵硬了,他冲安什么摇摇头:“没事。”
当他回答安什么时,他惊讶的发现那股攫住他心脏的视线变得柔和了几分。他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对方的神情变得饶有兴趣。
“我是在夜莺小姐的演唱会外见到的,当时听到有人喊‘陛下’,便好奇看了几眼……”虽然有些荒谬,但这是实话。被保安挥着警棍驱赶的日子依旧历历在目,他连安保的职务都没有抽中。也是躲避保安的途中,他碰到了有人行礼喊一位年长者为陛下。于是康一诚记住了对方的容貌,也因为对方的气质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你好奇的东西太多了吧。”堇瑟的手未从他的肩膀移开半分,反而笑嘻嘻侧头看向他,眼底的冰冷依旧不改,“前文明里有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其实你是猫科群侯症者吧。”
“演唱会?”首领并未理会这点小插曲,抬眼望向站在堇瑟身后的生物群侯症者,“狄辛,我记得你是一年前加入特战队的。”
“报告首领,夜莺小姐两年前在中央歌剧院连开过三天的演唱会,当时很多没有被摇号选中的公民会跑到歌剧院外墙听歌曲。”报告的军人的衣领口蔓延着泛着冷光的鳞片,特别是眼睛的瞳孔极为狭长,康一诚被沈飞光在会前科普他是蛇类群侯症者。蛇勾起唇角,神情变得洋洋得意:“顺带一提,我被抽中内场三排正中央的位置,能把舞台一览无余。”
与演唱会票失之交臂只能蹲墙角的康一诚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
歌星“夜莺”是全体公民的完美偶像,她的歌曲风格多变,嗓音极具感染力,词曲多描绘了爱、人、祖国母亲,在十年前为鼓舞公民保卫国家而献唱。直至今日,夜莺小姐也依旧为军队免费巡演。若说私心,其实这也是康一诚入伍的私心之一。试问哪个公民不想亲临演唱会现场。只可惜原本定在六月中旬的夜莺巡演因为保卫战而推迟,而他现在也身处生物群侯症者的秘密基地,再次与演唱会现场失之交臂。
康一诚痛哭。
“看来是真的呢。”首领颔首,移开枪口,也深知夜莺对于每位公民是精神支柱的存在。同时首领注意到他突然一蹶不振,便抬眼疑惑地看向下属们。沈飞光为上司带去答案:“听说六月中旬夜莺会来海陲城巡演。”
“朋友,你不会一次现场都没去过吧。”狄辛凑到堇瑟身侧,望着这个新人好奇道。
“好了小狄辛,你没看他就要哭出来了吗?”首领单手捧脸,冲新人轻轻眨眼,“其实去夜莺小姐的演唱会现场很简单,只要你给陛下写一封声情并茂、催人泪下的邮件,陛下就会把自己的名额给你,位置比内场还好。”
康一诚觉得这个方法很荒谬,即使首领是陛下隐藏的基因复制体……话说首领在感染之前是以一个什么身份生活在中央里的?
“这个方法绝对真实有效。”首领不经意瞥了一眼安什么,“当年安介将军就是依靠这个方法破格入伍。”虽然整封邮件以“我要入伍”这四字贯彻始终。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康一诚眼睫微动,他还想听到更多关于他的事情,而面前正好有一位疑似了解过往的人士——但是他害怕,不敢问。
“我想闲谈应该到此结束了,虽然康一诚先生知道不得了的秘密,但从未公开过。我想我们可以成为彼此互相信任的同伴。”
康一诚暗想,无论实时监测的天幕系统,还是拥有阅览权限的陛下,以及写进刑法的肖像权,如果他公开,不论怎么看他现在都不可能活着坐在这里。
首领神情放松,似乎并未多想:“欢迎你加入特战队。”语毕,首领再次轻敲桌面。
堇瑟松开抓住康一诚肩膀的手,为首领展开军用地图。
康一诚第一次见到手绘地图,新奇得不得了。
“是我绘制的。”沈飞光注意到他微微冒光的眼睛,在听到他解答时对方投来的视线全然崇拜与欣赏,以至于鹗害羞腼腆低声道,“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梦想。”
“这是我们的位置。”狄辛指着图中一点,又划到另一处,“这是鬣狗群的位置。”
“它们最近会在海岸线觅食,但这边没什么猎物,我个人认为饥肠辘辘的鬣狗群迟早会找上我们。 ”堇瑟摊开手,“毕竟我们算是肥肉啊~”
“它们从安阳附近迁徙到此的原因是什么?”首领若有所思,“海边可不适宜大多数陆地生物生存,尤其鬣狗群有百八十只。”
“我们派出了猞猁群侯症者,但遭到了攻击。不过也有所发现,鬣狗迁徙至此似乎跟教团有关。”
“又是它们吗?真是阴魂不散。”狄辛愤愤不平。
“我不明白他们来这里的用意,如果这里有石板,三年前我们就该找到了。”堇瑟手指卷起头发漫不经心道。
教团是什么?康一诚只能想到当年被流放的宗教。石板又是什么?这一样东西闻所未闻。
因为听不懂,所以好奇。但是他不能再好奇了。堇瑟姐说得对,这好奇心迟早害死他。
倏然他感受到袖子的拉扯,安什么在他耳旁轻声细语:“康康,他们在说什么啊?教团是什么,可以吃吗?”
原来你也听不懂。康一诚感觉他们两个被排挤出去了。
不对。
安什么加入特战队的时间一定比他长,但为什么也不知道教团呢?
“好奇教团和石板?”一位女性凑到康一诚身旁,尾巴随着身体晃动。她的异化有些像堇瑟姐,不过她的尾巴更短更粗,倒三角的耳朵尖有着长长的簇毛,这位就是前面提到的猞猁群侯症者申弓云。
“嗯……”康一诚犹豫点头。
“你应该知道五年前被流放的教会吧,当初他们在第四师服役,首领和堇瑟姐也是那支军队里的。”申攻云点点下巴,思考着从何说起,“教团的前身就是教会。”
康一诚匪夷所思,也算是明白了蛇所说的阴魂不散的意思。
“他们本来就认为异化生物是上天的惩罚,所以很坦然的接受服役,现在就是跟异化生物们混在一起。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他们正在寻找石板。我们推进和平共处的行动也因他们接连受阻,很多群体异化生物很相信他们,比如鬣狗们。”申弓云微微眯起眼睛,漫不经心地抛出这些重磅炸弹。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开讨论拉拢鬣狗的会议?以及抢先教团找到石板?”
“嗯差不多吧。鬣狗们一向排外,再经此前的试探,它们早已按耐不住咬碎我们的想法了。”申弓云说,“至于石板,谁知道在哪,所以不用在意。”
“需要我……我们做些什么吗?”康一诚想到安什么更会对付鬣狗,便改了口。后者听到这划进一方的词汇,开心地弯起眼睛。
但申弓云却摇了摇头:“不会让你们去解决鬣狗的。”
“为什么?”
若有若无的海洋气息包裹住鲜美细嫩的食物的味道,比营养片什么的都香多了。她微微眯起眼睛朝康一诚靠近,咧开嘴用舌头划过自己的牙齿:“因为,你看起来很好吃。”吐字缓慢黏糊,仿佛每个字词都饱含食欲。
康一诚被她突然展露的欲望吓得僵住,眼睁睁看着申弓云的逼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进一个凉冰冰的怀抱,康一诚甚至能闻到那些衣物吸收的水汽,如同一朵流动的乌云。
安什么把康一诚揽进怀中,伸出胳膊呈保护的姿势。它冰冷地望着逼近的猞猁。
猞猁立马直起腰举起双手:“开个玩笑嘛,将军。”
将军?
康一诚虽然手脚僵硬,但思维依旧活跃。他抬眼往上只能看到安什么的下巴,不知道它现在是何种表情。
他曾推断安什么为五年前的师团,那三个师中也有过不少将军,但安介将军的辉光一直夺走了他的所有注意,从未在意过其他的将领。
他难以想象这里竟然还有将级军衔的人物,尤其这个人是安什么……等等,更加难以想象的似乎是首领。
那他侮辱殴打那么多次安什么……可以不把他告上军事法庭吗?呜呜。
被凝视的申弓云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明明按天幕2号所说的食物链里,她算他们的上级捕食者,但此时那位盯住她的眼神却让她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被捕食者。
一个人影强势插入对峙者们的视线中,堇瑟单手叉腰,颐指气使用食指虚空点了康一诚又指了指安什么:“还记得昨晚吗?不想被讨厌就听话些。”
安什么下意识低头,正好撞进伴侣的双眸。对方的眼里没有出现厌恶漠视的情绪,它小心翼翼地收紧手臂,见对方没有反应,逐渐变本加厉。
“我从之前就很想问,他们是什么关系?”申弓云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到那一幕后她趴在堇瑟肩膀上与她耳语,“早知道错过这么多我就不去鬣狗那边了。”她只能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要说是伴侣,新人的眼里可没有半点爱。
“好奇心害死猞猁。”堇瑟惩罚似的轻拍她的头。
“我错了嘛,将军。”
对视中的康一诚听到申弓云再次喊“将军”,仿佛有了借口般移开视线,移到了堇瑟姐的脸上。她会是将军一点也不意外,就连队长在五年前都要被封为将军了。
安什么发现自己伴侣移走的视线又落到别人身上,气得挡住了他的眼睛。
这当然引得了康一诚的莫名其妙与不满。他推开它的手,挣扎起身:“你怎么了?”
“别看别人。”安什么一脸委屈。
堇瑟无语地翻眼:“依旧神经。”
首领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