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恨嫁女今天又失败了》长辞白雾

8、湖心亭

　　“兄长，你以为我能做什么？”
　　“嫁人，嫁给谁？”
　　“长兴侯府世子，还是兰陵萧氏……亦或者太子殿下？”
　　“我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什么？”
　　韩落沉看向窗外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她缓缓提起笔。
　　“太子……”她笑着，眼底波澜，却未达眼底。
　　韩落沉斜倚在青玉案前，一册《盐铁论》摊开在眼前，纸页泛黄，边角微卷，显然已被翻过多次。
　　阴沉的天气逐渐乌云密布，藏去了原本的澄澈。
　　窗外雨丝绵密，打在庭前的竹叶上，沙沙作响，衬得书斋内愈发静谧。
　　她执一支紫毫笔，蘸了墨，在素笺上批注几行小楷，字迹瘦劲清峻，如刀刻斧凿，与女子常有的柔婉笔法截然不同。
　　“盐铁之利，在权不在商。权散则国弱，权聚则民怨……”
　　笔锋一顿，她微微蹙眉，目光落在“民怨”二字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烛火映照下，她的侧脸半明半暗，长睫投下一片阴影，掩住了眸中思绪。
　　良久，她提笔在旁补了一句：
　　“然民怨积久，终成燎原之火。”
　　墨迹未干，她已合上书册，指尖轻轻敲击案面，似在权衡什么。
　　窗外一阵风过，烛火猛地摇曳，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身后的书架上——那里整齐排列着《管子》《商君书》《贞观政要》，每一册的扉页上，都盖着一方小小的私印：「落沉手批」。
　　她抬手将书搁回架上，转而抽出一卷空白的奏疏，提笔蘸墨，腕悬如松，一字一句，力透纸背。
　　雨声渐密，烛芯噼啪爆响，而她笔下未停。
　　富阳伯府
　　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于是大家都躲在内屋和亭子里躲雨。
　　金宝来刚刚被苏挽月一吓，现在还躲在内屋里死活不出来。许多小姐都在互相聊天，交际着，少数还围在那位温润公子身边。
　　韩骁抱着手立在湖心亭里，他看着越来越大的雨，雨声淅沥。亭子窄小，大多都跑去屋内躲雨，导致宴会也没办法顺利进行，苏挽月就迷迷糊糊往湖心亭跑过去，她走的匆忙，回过神来才想起柳娘子，再回头去俨然下起倾盆大雨……
　　“真是不敢巧……”苏挽月皱着眉头，轻声嘟嚷着。
　　苏挽月赶忙冲进湖心亭，此时雨大，离自己最近的避雨地点只有那湖心亭，走近看才发现亭子里还矗立着一人。
　　苏挽月提着朱砂裙摆冲进湖心亭时，绣鞋已浸透雨水。抬头正对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韩骁抱臂而立，劲装被雨打湿后更显身形峭拔，像柄插在亭中的陌刀。
　　她慌忙后退半步，发间金步摇撞在柱子上叮当作响。余光瞥见远处顾昭被众女环绕的身影，心里暗叹造化弄人。
　　那男子注意到亭子也来了一人，便侧目看去，正好与苏挽月视线相交。
　　！？
　　“呃……那个，我是……清渠苏府的。”对视一眼，苏挽月突然有些紧张，她背着手，然后退后一步有礼貌的自我介绍起来。
　　韩骁抱拳还礼，甲胄相击声惊飞檐下麻雀：“苏小姐。“
　　“在下韩骁。”
　　他笑起来时眉间那道疤也跟着牵动，生生把温和拗成肃杀。
　　“见过韩世子。”苏挽月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
　　武安侯府。苏挽月想起前段日子武安侯府的韩小姐还找过自己，那个谢什么的和她说如果再见到韩小姐，把假玉镯给她，可今日没有看到韩小姐。
　　“韩……公子，今日怎么没看到韩小姐？”苏挽月想着，然后有些忐忑地问道。
　　沉默在雨声中蔓延。
　　苏挽月数着裙摆上溅到的泥点，忽听他道：“舍妹染恙，托我代她...”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金宝来杀猪般的惨叫——几个贵女正用帕子追打他：“离远些！谁知道藓症传不传人！“
　　“是这样啊……”
　　苏挽月扯出一抹笑容，接着又是沉默。
　　韩骁忽然轻笑出声，冷硬轮廓倏然柔和。苏挽月趁机岔开话头：“将军守边关时，可见过大漠落雪？”
　　她记得父亲说过，这位世子最爱和人聊塞外风光。
　　“见过。”
　　他目光穿过雨帘，像望着很远的地方，“雪粒打在铁甲上，像千万把盐撒在热锅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缺口，“比京城雨雪痛快得多。”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京城里都在说韩将军威名远扬，十分敬佩呢。”
　　“敬佩吗……”不知怎的，韩骁听到此番回应，突然垂下眼眸，他叹口气，“如果真的就好了。”
　　“哪有，将军驻守边关，为国家奉献多大的力量，京城的人都时常讨论韩世子年纪轻轻就做了北征将军呢。”
　　“我也格外敬佩。”苏挽月摇头，然后脱口而出，虽然尴尬，但是她不想看到别人突然黯淡的样子，韩府与苏府也算友好，苏砚虽然不让女儿和权贵有来往，但是韩世子，父亲屡次在她面前提起。
　　“韩将军少年英勇，如果不是出生在武安侯府，或许为父会考虑你和他结为连理。”
　　那时只是父亲的随口一提，苏挽月也未放在心上，心里只有那青梅竹马……
　　现在，他就站在她身旁，气度不凡，确实和父亲说的没错，
　　“父亲说过，能为朝廷和帝王效力是无上荣光，这荣光是帝王和家族给予的。”韩骁听到苏挽月一番言语，他抬起眼看着外面碧雨连天……
　　一番美景，却没什么心情欣赏，真是可惜。
　　“……”苏挽月看到他陡然落寞的样子，一时失语。
　　“苏小姐，如果有机会。”韩世子开口，他望向苏挽月，“塞外的风光，一见便知，韩某所说为真。”
　　“好。”苏娘子听罢霎时露出明媚的笑颜。
　　雨势渐歇时，韩骁告辞离去。苏挽月望着他背影消失在青石径尽头，大氅下摆扫过积水，惊散一地破碎的云影。她忽然想起谢无咎那句“心湖浑浊“，此刻却觉得，有人连背影都写着“身不由己“四个字。
　　苏挽月定了定神，她看着雨不再下，便急着去寻柳娘子。
　　只不过始终找不到，一边寻找，她突然觉得头一晕，然后浑身都觉得好像有蚂蚁在爬……
　　但是她走进园子里，看到许多奇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