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冰与燃焰》hylinone871

7、第 7 章

　　7：:消失的节点

　　他站起身，步伐比刚才更显沉重几分，走到悬浮床边坐下。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

　　沉默了片刻。

　　净室的空旷和死寂压迫着他。

　　“给我接哨兵七席。”朱一龙开口。

　　声音不再是之前意念的低沉，而是清晰地通过净室内置的通讯系统传出，带着命令性的口吻。

　　这声音在静得可怕的房间内显得格外突兀。

　　“叮-指令接收。身份确认：帝国少将，原哨兵塔首席朱一龙。”

　　一个没有感情波动的电子女声响起。

　　“正在生成秘钥，加密线路启动……身份验证通过。目标筛选：哨兵塔现任第七席。线路对接中……正在对接原哨兵七席金铁心-”

　　片刻后，净室墙壁对面亮起一块光幕。

　　一个穿着帝国军常服，身材魁梧，面如刀削斧凿，眉宇间带着浓重忧色却依旧锐利如鹰的青年男子全息影像浮现出来。

　　正是金铁心。他一看到半靠在床头的朱一龙，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下意识挺直腰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首席！”声音洪亮，带着发自肺腑的尊崇，仿佛眼前的朱一龙仍是带领他们冲锋陷阵的无敌战神。

　　朱一龙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不再是了。”他平静地陈述着事实，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说，最近怎样？”他直接省略了寒暄。

　　他知道金铁心，这个他一手带出来的、以忠诚和刚直著称的部下，性格火爆直接，最厌恶虚伪客套。

　　金铁心脸上的激动僵了一下，随即化作更深的忧虑和一丝憋屈：“首席！你永远是首席！我…我挺好的！什么时候了你还问我这些？该是我问您怎么样！塔里那帮技术官嘴比焊死的舱门还紧！您……”

　　他想问状况，又怕触及朱一龙的痛处，话语卡在喉咙里，脸色涨红。

　　朱一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但很快被更深的沉凝取代。“上次请你帮忙查的那人，”他直接切入核心，如同刀锋般干净利落，“有动静没？”

　　金铁心神情一凛，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眼神变得专注如狙击手：“有！”

　　他从常服内袋里取出一枚小巧的银灰色存储器。

　　“学院确实有人知道他。我没按原计划直接接触目标部门，找了陆远学长一起。他退役后在图书馆挂了个闲职，权限比明面上高，而且，”金铁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没人会特意防一个赋闲在家的老兵。”

　　朱一龙微微颔首。

　　陆远，前哨兵塔战术分析官，因伤退役，一个观察力和分析能力都极其可怕的老狐狸。让他去看档案，确实比自己原来的方案更隐蔽。

　　“我们在密档库里泡了整整三个通宵。”金铁心语速加快，带着一丝兴奋和后怕，“那地方的味道比停尸间还难闻！最后在‘异星民俗与历史异常事件（无定级）’这个冷到掉渣的分类下，找到一份标记为‘观察员札记（未归档）’的手稿复本。原件早没了，这复本还是陆学长从犄角旮旯的数据库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残留数据还原的！”

　　他点了一下手腕上的微型光脑，将存储器的内容在光幕旁同步展开几行文字：

　　观察日志：新历1147年

　　星域：β-天马臂-边缘

　　观察点：编号“昆仑界”（暂定，原住民自称‘下界’）

　　观察员代号：牧马人

　　…（缺失约三分之一内容）…

　　…此界时间观极怪，多有‘前世今生’之说。

　　民间有组织‘密社’，行事诡秘。

　　查其头目，行踪飘忽，仅得代号‘小鬼王’。

　　疑与密宗早期‘双生魂印’试验泄露有关。

　　…（缺失）…

　　…遇一游侠，名‘傅红雪’，其身法武技与帝国格斗术中失传古技‘天涯’形似神合，问其师承，笑而不语。

　　似有记忆断裂之象，常于月下独坐忘己名姓。

　　…（缺失）…

　　关键！‘牧马人’档案内页有旁注小字：（字迹潦草）‘马飞？学院那个疯子助教？他不是在1146年考察未归星域失踪了吗？怎么会在昆仑界当什么牧马人？’

　　…（缺失）…

　　朱一龙的瞳孔微微收缩。

　　牧马人？马飞？学院的助教？

　　这份复本残留的信息极其零散，逻辑混乱，记载的“事件”更像神话志怪（小鬼王？双生魂印？傅红雪？），更关键的是：观察员“牧马人”疑似是学院已知失踪人员“马飞”的化名！

　　“知情人是谁？那份旁注是谁写的？”朱一龙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但精神却高度集中。

　　这看似荒诞的情报，如同一块不起眼的碎石，却可能撬动深埋的黑暗。

　　金铁心脸色沉下来，摇了摇头，带着挫败：“难如登天！陆学长查了所有能碰到的记录，那份复本的来源数据库节点早在十几年前一次系统大规模升级时被标记为‘废弃’，底层代码全部打碎重组多次，原件数据彻底湮灭。那个复本的原始电子档也查不到上传者ID，连AI操作日志都被覆盖得干干净净。至于那个写旁注的‘知情人’……”

　　他眉头紧锁，“那份复本在数据库里的最后一位管理员叫凯尔·邓肯，一个老技术员，五年前就因为脑部寄生孢子感染去世了。我们查了他临终前五年的所有通讯、日记（纸质电子全看了）、接触人员，没发现任何与此事相关的线索。‘马飞’这个名字，除了这份不知真伪的残篇，在学院公开记录里就只有一份冷冰冰的失踪宣告。知情人……彻底石沉大海了。”

　　金铁心的声音带着深深的不甘和无力。

　　线索在这里彻底断了。

　　牧马人是谁？马飞为何失踪？他为何在“昆仑界”？

　　他看到了什么？那些记录是真的吗？还是精神病患者的臆想？

　　一切都成了悬案。

　　朱一龙沉默了很久。

　　识海深处隐约传来的撕裂痛感也未能搅动他面部的平静。

　　“密档全文，发我一份。”他需要亲自审视每一行字、每一个标点。

　　“是！数据流已加密定向发送至您的个人终端！”金铁心立刻操作。

　　“还有，”朱一龙换了个话题，语气依旧平淡，“山鬼的情况怎么样？”他问的是嵬。

　　提到嵬，金铁心脸上的凝重被一种急迫的焦虑取代，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气：“越师姐（越媗妍）快急疯了！学院医疗伦理委员会那边有动静了！有个预备役向导，叫曹光！他绕过了所有预沟通环节，直接在网上提交了志愿者同意书，签章了！匹配协议都过了一半！按程序，下一步就该安排强制精神接触性评估了！”

　　这该是个好消息。

　　但朱一龙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白宇是他的适配者，但嵬同样需要白宇。

　　联盟内部导向白宇倾向嵬，这符合逻辑，但一个陌生的预备役向导突然如此积极地“抢签”？时机太巧。

　　“曹光？”朱一龙追问，“什么背景？”

　　金铁心连忙调阅资料：“资料很少！平民出身，普通家庭（父母Beta），精神力觉醒检测A级（优秀），刚通过联盟向导学院预备役基础考核，性格评估……”

　　他迅速扫看，“写的是‘活跃，有正义感，好奇心强’。签名是纯网签流程！他甚至没有等到家属知情同意环节（预备役条款允许成年向导个人独立签署此类风险契约）！”

　　金铁心的脸色更加难看：“更糟糕的是，签完协议后！这小子就报了个‘边境古文化交流与精神抚慰实践’的游学项目！按计划该在签章当天下午乘运输舰出发！结果——失联了！”

　　“失联？”朱一龙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冷意。

　　“对！人间蒸发！”金铁心拳头握紧，“他登记的目的地是帝国与新自由星邦（无政府组织活动区）交界带的小型文化星‘织女-IV’，航线是公开民用线。但那艘运输舰按时抵达了，整个项目组的人都在，连舰员名册里也没他！边防出入记录根本没有‘曹光’这个人的名字！他的个人终端最后一次信号发出点，是在联盟境内一颗中转补给小行星‘赫斯提亚’的深空港附近，之后就彻底静默！越师姐调动了医疗中心的人脉去找，警备局也立案了，但线索全无！一个大活人，签了S级风险志愿书后，突然就凭空消失了！鬼都不信这没猫腻！”

　　朱一龙的指尖在床沿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

　　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光幕，投向遥远的联盟方向。

　　一个预备役向导，刚刚签署了匹配嵬（联盟重要老兵）的志愿者协议，立刻在毫无阻碍的合法途径中离奇失踪？

　　联盟警备力量毫无线索？

　　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清除。

　　为什么清除？为了阻止嵬获得适配者？

　　为了保住白宇这颗与帝国“母本”匹配度极高的“棋子”？还是……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