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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狼群的晚宴与祝贺信 ...
尤里安·罗文出生后的第三个满月,黄昏。
罗文家族位于肯特郡的古老庄园,此刻正沐浴在一片奇异的、紫罗兰色与银色交织的暮光之中。
由成千上万块经过炼金术加固的水晶玻璃拼合而成的玻璃温室,在这个满月的夜晚,穹顶上的机关已经悄然打开,允许最为纯净的月光与星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照耀在中央那座白大理石雕刻的洗礼池上。
“呼——”
随着碧绿色的火焰在巨大的壁炉中升腾而起,布莱克一家踏着优雅的步伐,从飞路网中走出,踏入了罗文庄园宽敞的门厅。
沃尔布加·布莱克今日穿着一件深黑色的丝绒长袍,领口和袖口绣着布莱克家族繁复的银色家徽。她的头发高高盘起,神情高傲而冷艳,就像一只巡视领地的黑天鹅。奥莱恩跟在她身后,神色阴郁而矜持。
而西里斯和雷古勒斯,则被套进了那身只有在最隆重的场合才会穿的、勒得人透不过气的正装礼袍。
“记住,”沃尔布加一边用魔杖清理掉西里斯长袍上并不存在的一粒灰尘,一边用只有家人们能听见的低语警告道,“今晚的每一个微笑,每一句问候,都是布莱克家族的脸面。尤其是你,西里斯。如果你敢像只没教养的地精一样乱跑,我就让克利切把你的飞天扫帚折断当柴烧。”
西里斯翻了个白眼,正想反驳,却被雷古勒斯不动声色地踩了一脚。
“是的,母亲。”雷古勒斯用极低的声音复述着母亲的教条,提醒哥哥现在的处境,“忍耐,西里斯。为了艾歌。”
他们刚走出壁炉区,迎面便撞上了一群同样散发着昂贵香水味与古老魔力波动的人。
那是一头显眼的铂金发色。
“啊,沃尔布加,奥莱恩。”
阿布拉萨克斯·马尔福(Abraxas Malfoy)手里拄着他那根名贵的蛇头手杖,脸上挂着那种标志性的、圆滑而虚伪的笑容,迎了上来。在他身边,是同样妆容精致的马尔福夫人,以及那个比西里斯大几岁、正用一种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的卢修斯·马尔福。
“真是巧遇。”沃尔布加微微颔首,那个动作精准地表达了“我们是平等的盟友”这一信号,“看来马尔福家对这位新生的罗文,也很感兴趣。”
“当然,当然。”阿布拉萨克斯的目光滑过雷古勒斯和西里斯,意有所指地笑道,“血脉的延续总是值得庆祝的。尤其是当‘智慧之树’终于长出了新的枝干……这对于很多正在观望的家族来说,意味着风险的极大降低。”
“确实。”奥莱恩淡淡地接话,“一个健康的男丁,是谈判桌上最稳固的筹码。这让罗文家的资产负债表看起来……健康多了。”
“而且,”阿布拉萨克斯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成年人才能听懂的、充满了暗示的语气说道,“这也意味着,那位 ‘纯血’的长女……或许不再是非卖品了。不是吗?”
两个家族的长辈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没有一丝对新生命的祝福,只有纯粹的、冷酷的资产评估与并购计算。
站在旁边的西里斯感到一阵恶心,他烦躁地扯了扯领结,感觉这里的空气比格里莫广场12号还要浑浊。
而雷古勒斯则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灰色的眼睛冷冷地扫视着四周。
他看到了更多的人。
随着壁炉火焰的一次次升腾,神圣二十八族的成员们陆陆续续地到场。
他看到了阿博特家(Abbott)的代表,他们神情肃穆,代表着传统与保守的一极;他看到了帕金森家(Parkinson)的人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那眼神像是在赌场里评估赔率的赌徒——他们在评估尤里安的价值,也在评估罗文家这棵大树是否值得长期下注。
而在大厅的阴影处,雷古勒斯看到了一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是属于他这一代的“继承者”们,也是曾在艾歌七岁生日宴上出现过的影子:
•索罗斯·诺特(Thoros Nott):那个瘦削的男孩依旧低着头,站在他父亲身后,沉默得像是一个幽灵。诺特家族是伏地魔的核心圈,但老诺特极度低调,他的到场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慑。
•埃文·罗齐尔(Evan Rosier):这个金发碧眼的男孩正靠在柱子上,手里把玩着一块黑色的石头,眼神高傲而残忍。当他的目光与雷古勒斯对上时,挑衅地扬了扬眉毛。
•莱桑德拉·亚克斯利(Lysandra Yaxley):她冷着脸,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出一种漠不关心。
这是一场狼群的聚会。
尤里安的摇篮还没看见,但这些秃鹫和野狼,已经闻着味儿来了。
就在西里斯已经不耐烦到准备在马尔福的长袍后面点火的时候,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从门厅深处传来。
“欢迎各位莅临寒舍。”
一个低沉、富有磁性,且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的声音响起。
莫托纳利·罗文(Motonari Rowan)走了出来。
这位罗文家族的现任家主,并没有穿传统的英式巫师长袍。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改良过的立领礼服,剪裁利落,腰间系着一条织锦腰带,隐约透出一种东方武士般的干练与肃杀。
他那灰色的短发梳得一丝不苟,锐利的琥珀色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不像是一个正在欢迎客人的主人,更像是一个正在审视战场的将军。
虽然他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绝对掌控的气场,让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几分。
就连阿布拉萨克斯·马尔福,也下意识地收敛了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挺直了腰背。
“马尔福先生,布莱克夫人。”莫托纳利微微欠身,礼节无可挑剔,但距离感十足,“感谢诸位来见证犬子尤里安的洗礼。”
“罗文先生。”沃尔布加走上前,目光如炬,“恭喜。罗文家的未来,如今可是更加‘稳固’了。”
“未来总是充满了变数,夫人。”莫托纳利淡淡地回应,琥珀色的眼睛里看不出悲喜,“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在变数中寻找平衡罢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火花在视线交汇处噼啪作响。
就在这时,一抹明亮的色彩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哎呀!这不是西里斯和雷古勒斯吗!”
妙玖·罗文(Myu Rowan)像一阵红色的旋风,从莫托纳利身后转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华丽的、绣满了魔法花卉的绯红色长裙,白金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月光。她那双赤红色的瞳孔里闪烁着热情与活力,完全无视了周围那些纯血贵族的繁文缛节。
她直接越过了她的沃尔布加学姐,来到了两个孩子面前。
“天哪,半年不见,你们长高了好多!”妙玖笑着弯下腰,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魔药香,“刚才艾歌还在念叨你们呢。她现在正在温室那边陪着尤里安,有些紧张。”
她冲着西里斯眨了眨眼,那神情像极了一个正在策划恶作剧的同谋:
“这边的‘大人们’太无聊了,对吧?快去吧,孩子们。去帮我陪陪艾歌,别让她被那些不知所谓的‘亲戚’给烦死了。”
听闻此言,沃尔布加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心思一转,随即便舒展开来。
“去吧。”沃尔布加用一种恩赐般的语气说道,“既然罗文夫人盛情邀请。记得,保持礼仪。”
“是的,母亲。”雷古勒斯微微鞠躬。
“遵命!”西里斯则像是听到了特赦令,差点欢呼出声。
两个孩子向长辈们行礼后,转身向着那座闪耀着月光的玻璃温室走去。
当他们走出大厅,踏上通往温室的石子路时,西里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仿佛刚刚从水底浮上来。
“梅林的领带啊……”他扯松了自己的领带,“再多待一秒,我就要被马尔福那种发蜡味给熏晕过去了。那个老狐狸的气场真强,居然能镇住母亲和马尔福。”
雷古勒斯没有说话。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灯火通明、充满了算计与欲望的大厅,又转过头,看向前方那座安静、圣洁、仿佛独立于世的玻璃温室。
那里,有他想要保护的人。也有那个……可能成为“变数”的婴儿。
“走吧。”雷古勒斯低声说道,加快了脚步,“我们去见艾歌。”
他们穿过蜿蜒的石子路,推开那扇刻有“智慧之树”浮雕的玻璃门,喧嚣的社交场被彻底隔绝在外。
温室内,空气湿润而清新,弥漫着花朵、香草和湿润泥土的混合香气。巨大的玻璃穹顶之上,满月高悬,银白色的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照亮了这座植物的殿堂。
在一株高大的、开满了发光花朵的魔法蓝花楹树下,西里斯和雷古勒斯见到了艾歌。
她穿着一件精致的银白色丝绸长裙,长发披散,正坐在一张藤椅上,怀里抱着一个裹在深蓝色襁褓中的婴儿。菲兹正趴在摇篮边,好奇地用尾巴尖逗弄着那个婴儿的小手。
“艾歌!”
西里斯那充满活力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他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过来,完全无视了这里神圣静谧的氛围。
“嘿!快看谁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躲清静!”
艾歌惊喜地抬起头,那双湖绿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小心地调整了一下抱婴儿的姿势,腾出一只手,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起两个用星空纸包装的小袋子,递了过去。
“给,西里斯,雷古勒斯。”她笑着把小袋子递过去,“这是答应你们的‘星尘糖’。”
“哦吼!我就知道你没忘!”
西里斯欢呼一声,一把接过袋子,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
“凤梨味!太棒了!”
他抓起一颗闪烁着细碎星光的黄色糖球丢进嘴里。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大,那种奇妙的、噼里啪啦的跳动感在舌尖炸裂,仿佛有一场小型的烟花秀在口腔里上演。
“唔!这玩意儿真的在跳!就像嘴里含了一只博格特……不,一只跳跳球!”西里斯含糊不清地兴奋大叫,然后立刻护住了盒子,“嘿!菲兹!把你的爪子拿开!这是我的!你自己去抓蚊子吃!”
“——唧!”菲兹显然对“蚊子”这个提议很不满意,它喷出一口火星,扇动着翅膀开始对西里斯进行俯冲轰炸,试图抢夺那袋珍贵的糖果。
一人一龙立刻在花丛间展开了毫无形象的追逐战,笑声和龙鸣打破了温室的宁静。
在这欢快的背景音下,雷古勒斯·布莱克缓缓走到了摇篮边。
雷古勒斯没有参与那边的打闹。他捏着手里那袋属于他的薄荷味糖果,并没有打开,而是静静地走到艾歌身边,坐了下来。
他没有像西里斯那样急着吃糖,而是握紧了那个银色的小袋子,目光落在了摇篮里的那个婴儿身上。
尤里安·罗文。
这个出生仅三个月的小家伙,有着一头稀疏却柔软的奶金色头发。此刻,他正睁着一双清澈的、如同琥珀般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上方。
他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用一种甚至可以说是“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穿着黑色礼袍的陌生男孩。
雷古勒斯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道无解的谜题。
真的很健康。雷古勒斯在心里冷冷地评估着。生命力旺盛,魔力波动稳定。是个完美的……继承人。
这就是那个“变量”。这就是那个即将把艾歌推向深渊的“推手”。
如果是西里斯,他大概会本能地抗拒这种复杂的纯血统算计,然后大喊着“这不公平”。但雷古勒斯不同。他在布莱克家的生存法则,就是永远在系统内部推演最坏的结局。
那个冰冷的公式在他的脑海中自动运转:尤里安存在 = 罗文家有了安全的后路。艾歌失去了“唯一性”。为了平息‘辉石暴走’所带来的天灾,将失去继承价值的“容器”献祭给满月女王,换取世界‘一如既往地运转’……这是必然的最优解。
在他的经验里,在这个残酷的、血统大于一切的世界中,那些愿意无条件付出的人,最后一定会被连皮带骨地吃掉。
一股强烈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的性格不允许他承认这种“无力”,更不允许他在艾歌面前展露这种近乎诅咒般的悲观。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他……”
雷古勒斯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但他努力维持着礼貌的寒暄:
“……长得很像莫托纳利先生。尤其是眼睛。”
“是吗?”艾歌并没有深思他话语中的僵硬,她温柔地注视着弟弟,手指轻轻抚过婴儿的脸颊,“但我倒是觉得他更像妈妈,你看他的眉毛。而且……他很乖,很少哭。就像是知道大家都很忙,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一样。”
不想添麻烦……
雷古勒斯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你也总是这样,艾歌。所以你会被牺牲。
他沉默了。那股无法言说的沉重感,让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就在这时——
一只温暖的、柔软的手,轻轻地覆盖在了他那只冰凉的拳头上。
雷古勒斯猛地一颤,抬起头。
艾歌正看着他。那双湖绿色的眼睛里,没有了刚才谈论弟弟时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仿佛能看穿灵魂的关切。
她身上的“辉石烙印”在微微发热。那不仅仅是魔力的共鸣,更是她那颗敏感的心,精准地捕捉到了雷古勒斯那层层伪装之下,正在无声尖叫的恐惧与无力。
“雷古勒斯。”
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并没有问他在想什么,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开心。
她只是轻轻地、却又坚定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了他紧握的手指,然后,将自己的手掌,放入了他的掌心,十指相扣。
“别担心。”
她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是在许下一个承诺,又仿佛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
“不管你在害怕什么……我在。”
那是一种无声的、却又震耳欲聋的传递。
我在这里。我是鲜活的。我不会消失。
那一瞬间,雷古勒斯感觉那股冰冷的潮水退去了一些。那种被系统碾压的窒息感,因为这一点点掌心的温度,而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看着艾歌,眼眶微微有些发热。他想要回握住她,想要告诉她快逃……但是。
“——哇啊!”
一声突如其来的、并不算响亮但充满了“抗议”意味的婴儿啼哭,打断了这一刻的温情。
雷古勒斯和艾歌同时转头。
摇篮里的尤里安,不知何时已经把头偏向了这边。那双原本平静的琥珀色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
刚才还“很乖、很少哭”的婴儿,现在却皱起了那张粉嫩的小脸,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一只手准确地抓住了艾歌垂下的袖子,用力一扯。
那是只有三个月大的婴儿,但他眼中的情绪却清晰得令人心惊——
那是危机感。
哪怕他还不懂事,但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姐姐的注意力被这个黑头发的家伙抢走了。姐姐的温柔正在流向别人。
尤里安死死抓着艾歌的袖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瞪着雷古勒斯,仿佛一只护食的幼鸟。
雷古勒斯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婴儿,突然感到一种荒谬的讽刺。
我在担心你会害死她。而你在担心我会抢走她?
艾歌有些抱歉地松开了雷古勒斯的手,转而去抱起弟弟,轻声哄着:“哦,哦,尤里安乖,姐姐在这里……”
被姐姐抱在怀里,尤里安立刻停止了啼哭。他把脸埋在艾歌的颈窝里,但那双眼睛,依然透过艾歌的肩膀,不安地盯着雷古勒斯。
就在这尴尬而微妙的对视中——
“嘎吱——”
温室的大门被重重推开。
原本属于孩子们的静谧世界,瞬间破碎。
莫托纳利·罗文和妙玖率先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沃尔布加、奥莱恩、阿布拉萨克斯·马尔福,以及那群各怀鬼胎的宾客们。
喧嚣的人声、浓烈的香水味、虚伪的笑声,像一股浑浊的泥石流,涌入了这座圣洁的玻璃殿堂。
原本温馨的氛围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纯血社交场特有的那种矜持、审视与无形的压力。
洗礼宴,正式开始。
莫托纳利·罗文走到了玻璃穹顶投射下的月光中央。在那里,放置着一本巨大的、悬浮在半空中的厚重书籍——罗文家族魔法记录册。
它不是布莱克家族那种挂在墙上的、死气沉沉的挂毯,而是一本活着的书。书页由不知名的白色皮革制成,边缘闪烁着微弱的星光。
全场安静下来。连西里斯也抓住了菲兹,老实地站在了人群边缘。
莫托纳利神色肃穆,他并没有使用魔杖,而是拿起了一支由皇家狮鹫的羽毛制成的笔。
“今日,以罗文之名。”
他的声音低沉,在空旷的温室中回荡。
“吾将吾子之名,铭刻于此。”
他挥笔,在那空白的书页上,写下了那个名字:
Julian Rowan(尤里安·罗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那行字迹。
墨迹并没有立刻显现。
一秒。两秒。三秒。
就像是家族的魔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审核与接纳。终于,在第五秒时,那行字迹仿佛从纸张内部浮现出来一般,化作了稳定的、深邃的夜蓝色。
这是第一重确认:魔法,接受了这个名字。
人群中传来了轻微的骚动,沃尔布加微微颔首,阿布拉萨克斯·马尔福则轻轻敲了敲手杖,眼神更加深邃。
紧接着,是第二重,也是最重要的仪式。
尤里安被莫托纳利从艾歌怀中接过,轻轻地放在了一块位于月光直射点的、浅白色的魔石托盘上。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威严,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看着上方的月亮。
莫托纳利抽出魔杖,动作极其轻柔,杖尖轻轻点在了婴儿的额头。
咒语极短,短得几乎像是一声叹息,又像是一句父亲对儿子的低语。
但在那一瞬间——
“嗡……”
空气发生了一次极其轻微的震颤,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深不见底的湖面。
在那块魔石托盘的表面,以婴儿的身体为中心,荡开了一圈圈细密、柔和、却连绵不绝的光纹。
悬浮在半空的家族记录册,“哗啦”一声,在无风的情况下,自动翻过了一页。
这是最重要的征象:新的篇章,已然开启。
“礼成。”
莫托纳利收回魔杖,随后,他做了一个手势,解除了温室内所有的压制魔法与静音结界,让这里的环境“自由呼吸”,以此来显现这个新生儿最本源的魔力特质。
就在压制解除的那一瞬间——
并不是火焰升腾,也不是狂风呼啸。
起初,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极其轻柔的凉意拂过面颊,就像是清晨最纯净的露水,或是初春融化的第一捧雪水。那是一种近乎慈悲的、毫无攻击性的清澈感。
然而,仅仅过了半秒。
那股清澈的凉意并没有消散,反而开始疯狂地叠加、稠密化。
温室内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原本在那自由流动的微风,像是撞进了一团看不见的透明胶质里,瞬间凝固。
所有的声音——宾客的呼吸声、远处喷泉的流水声、甚至连窗外虫鸣的噪音——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温柔的力量强行“吞没”了。
那不是安静。那是寂静的深渊。
宾客们惊恐地发现,那看似无害的“温柔”,此刻正变成一种无法抗拒的庞大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皮肤上、耳膜上,甚至是灵魂上。
就像是一个人正漫步在阳光明媚的浅滩,却在一脚踩空的瞬间,毫无预兆地跌入了万米之下的深海海沟。
光线开始扭曲。
并没有真正的水流出现,但空气中高浓度的魔力正在自行液化。无数细小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晶莹微粒悬浮在半空,它们折射着头顶的月光,让整个温室看起来波光粼粼,如同置身于深海的宫殿。
但这美丽的景象背后,是令人窒息的绝对掌控。
沃尔布加·布莱克的脸色微微发白,她下意识地想要握紧手中的折扇,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仿佛在深水中一般,动作变得迟缓而沉重。
这股魔力没有狂暴的破坏欲,它不打算摧毁任何东西。它只是安静地铺开,然后用一种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接管了这片空间内所有的规则。
它在无声地宣告:在这里,我即是海洋。而你们,皆是溺水者。
这就是尤里安·罗文。乍看是清澈见底、抚慰人心的溪流,实则是能够无声无息地吞噬一切、拥有着骇人深度的静谧之海。
莫托纳利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些在空气中如同深海游鱼般缓慢浮动的尘埃,琥珀色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
他伸出手,抱起了尤里安。
随着婴儿离开魔石,那股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压力”瞬间如潮水般退去,空气重新涌入众人的肺叶,带起一片急促的喘息声。
莫托纳利没有向惊魂未定的宾客们解释这是什么,也没有炫耀儿子的天赋。
他只是平静地转过身,抱着那个依旧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婴儿,对着众人微微致意。
罗文家的信条,此刻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天赋不是用来宣布的。是用来等待的。
也就在此时,洗礼宴进入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具政治意味的阶段:社会宣告(Declaration to the Magical Society)。
在这座被月光与暮色笼罩的玻璃温室内,没有繁复的宗教仪式,也没有冗长的高声祝祷。
同阶层、关系稳定的古老纯血家族并不多,但今晚,同阶级的神圣二十八族的代表都站在了这里。他们手中的酒杯,他们身上昂贵的礼袍,以及他们此刻投向罗文家主的目光,本身就构成了一句无声却沉重的誓言:
“我们承认,罗文家又延续了一代。”
莫托纳利·罗文站在人群中央,手里端着一杯色泽如琥珀般的卡利迪尔陈酿。他没有发表长篇大论,只是微微举杯,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今日在座诸位,见证即可。”
简单,有力,充满了沉稳与自信。
随后,宴会正式开始。
家养小精灵们托着银盘,像影子一样在宾客间穿梭。食物温和而精致:用冰露草汁调味的冷熏鲑鱼,在此刻显得格外爽口;还有那些雕刻成星星形状的、口感绵密的白松露慕斯。
虽然气氛恢复了流动,但所有的谈话都被一种看不见的默契,严格地控制在安全范围内:家族的近况、魔法部最新的进出口禁令、或者是孩子们未来的教育规划。关于刚才那场深海般的魔力异象,除了几句含蓄的赞美,没有人再去深究细节——那是属于家族的核心机密,聪明人从不乱问。
直到那个时刻到来。
阿布拉萨克斯·马尔福,手里捏着一个黑色的信封,穿过人群,走向了莫托纳利。
那一刻,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宴会厅,像是一台被突然切断电源的留声机,声音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
并没有人喊叫,也没有人摔杯子。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连西里斯,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停止了往嘴里塞甜点,警惕地看向那边。
阿布拉萨克斯脸上的笑容依旧圆滑,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郑重。他双手递上那个信封,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一圈核心纯血听得清清楚楚:
“罗文先生。这是来自‘那位大人’(The Dark Lord)的……亲笔祝贺。”
那个信封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花哨的纹饰,只在封口处,盖着一个墨绿色的骷髅腊封。
死寂。
这是一场真正的死寂。比刚才尤里安释放魔力时还要压抑。
在温室的阴影角落里,坎坦克卢斯·诺特(Cantankerus Nott),这位诺特家族的现任家主、那个总是低着头的索罗斯·诺特的父亲,轻轻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用只有身边几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
“他没来。”
“……但他看见了。”
这句话像是一条冰冷的蛇,钻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而不远处的沃尔布加·布莱克,正优雅地摇着折扇。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封信上,大脑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进行着只有布莱克家族女主人才能做出的精准政治拆解:
第一,那是亲笔信。不是罗齐尔代笔,也不是莱斯特兰奇带来的口信。是伏地魔本人亲手写的。这意味着这不仅是祝贺,更是一种“平视”的姿态。
第二,罗文家被正式“点名”了。在这动荡的局势下,很多纯血家族还在观望,还可以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但这封信一出,罗文家就像是被聚光灯打中了一样。这不仅仅是招募,这是一种“标记”。他在告诉所有人:这棵树,我看上了。
第三,莫托纳利被推到了悬崖边。如果他表现得太欣喜,那就是臣服,罗文家将失去独立的地位,沦为那位大人的附庸;如果他表现得抗拒,那就是不敬,明天罗文家的海运船只可能就会遭遇“意外”。
“有意思。”沃尔布加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玩味的笑,“让我看看,你要怎么接这块烫手的山芋,莫托纳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莫托纳利·罗文身上。
这位自称是个成天和羊皮纸堆打交道的历史学家,面对着那封足以改变家族命运的信,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细微的波动。
他没有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也没有傲慢地拒绝。
他只是伸出一只手,动作自然、流畅,就像是接过一份普通的账单,或者一张朋友寄来的明信片。
他接过了信。但他没有打开。
他只是看了一眼信封上的腊封,然后随手将其递给了身旁的一位家养小精灵,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论今晚的天气:
“这是一封……恰如其分的祝贺信。”
随后,他举起酒杯,对着阿布拉萨克斯微微颔首:
“感谢马尔福先生的转交。请代我向那位大人致意——感谢他此时此刻的关注。”
说完,他转身,走向了下一位宾客,开始谈论起关于某种稀有草药的培育问题。
甚至没有多看那封信一眼。
没有赞同。没有反驳。没有解释。更没有表态。
他用一种极其礼貌、极其克制、却又无可指摘的方式,将这封信的“政治重量”,消解在了一场普通的社交寒暄里。
在场的宾客们愣了一秒,随即,谈话声重新响起,但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了震惊、敬畏与深思的眼神。
而在人群的最外围,一直冷眼旁观的雷古勒斯·布莱克,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看着那个依旧风度翩翩、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背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盖尔·德卡里奥斯的那句话——“并不是所有的命令,都值得服从。”
如果说西里斯的反抗是“大声咆哮”,那么莫托纳利·罗文的反抗,就是这种令人窒息的“高位沉默”。
雷古勒斯读懂了那个动作的含义。
那是莫托纳利在对那个没有到场的黑魔王说:
“我承认你看见了我。”
“但我承认这一点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我也看见了你。”
“你还没有资格,替我决定罗文家的方向。”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傲慢,也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生存智慧。
雷古勒斯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在这个被强者定义规则的世界里,想要保护自己珍视的东西,光有愤怒是不够的。
必须拥有那种……即便面对魔王,也能保持“礼貌地无视”的底气与力量。
“……他在走钢丝。”
雷古勒斯低声自语,灰色的眼睛里燃烧起了一抹冰冷的火焰。
“但他走得……真稳。”
不会赞同
不会反驳
不会解释
不会表态
完美的“高位沉默”。
在政治上,这等同于:“我承认你看见了我,但你还没资格替我决定方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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