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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无条件的‘爱和关心’ ...

  •   格里莫广场12号,这座古老而阴郁的布莱克祖宅,仿佛一只巨大的、在沉睡中偶尔发出低鸣的黑兽。
      而在它的腹地深处——介于二楼与三楼之间,藏着一扇没有任何把手、与墙壁浑然一体的“盲门”。
      门后,是一个完全违背了物理空间常识的广阔空间。
      这里的天花板高得离谱,像是被某种强力的无痕伸展咒硬生生地拔高了数十尺。头顶上方,并非原本的木质横梁,而是一座巨大的、由深邃的黑曜石与流动的银线镶嵌而成的“星图圆顶”。那些银线模拟着夏季夜空的星轨,在黑暗中散发着冷冽的寒光。
      地面是整块的黑色玄武岩,经过数个世纪的打磨,光亮得如同镜面,能清晰地映出人的倒影。四周的墙壁则更为特殊——那是传说中的“吸能墙”:在黑曜石的基底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龙筋网格,并涂抹了厚厚的、用来抑制魔力波动的古代符文涂层。
      这是沃尔布加·布莱克为了防止她那两个“拥有与星辰同源的神圣血脉”的儿子再一次像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那样,因为魔力暴走而把这栋房子拆了,特意开启的“圣所”。
      名义上,这里是用来进行“高贵的纯血适应性冥想训练”的场所。
      但实际上——
      “这只兔子绝对是疯了。”
      西里斯·布莱克正以一种极其扭曲且毫无贵族形象的姿势,趴在房间尽头那扇唯一的、狭窄的窗户上。
      他的脸死死地贴在冰冷的玻璃上,鼻子都被压扁了,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白雾。他眯起那双灰色的眼睛,正全神贯注地试图透过对面麻瓜邻居二楼客厅那半掩的窗帘缝隙,看清里面那台正在闪烁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魔法盒子”(电视机)屏幕。
      虽然听不到声音,画面也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但这对于被勒令进行适应性冥想训练的西里斯来说,已经是唯一的娱乐了。
      屏幕上正跳动着模糊的黑白画面,一只灰色的兔子正把一根胡萝卜塞进猎人的枪管里。
      “这只兔子绝对是个天才……嘿!它炸了!哈!”
      西里斯自言自语地乐着,一边笑一边踢了踢旁边那张华丽的、有着银蛇浮雕的休息榻,试图引起弟弟的注意。
      然而,雷古勒斯·布莱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位布莱克家的小少爷,此刻正端正地坐在那张窄榻上。他的膝盖上放着一面古老的双面镜,那双灰色的眼睛正专注地凝视着镜面,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审视一份极其棘手的法律文书。
      镜子里,并不是格里莫广场那阴沉的倒影,而是一片明媚的、带着神圣气息的柔光。
      艾莉诺拉·罗文(艾歌)那张精致的小脸出现在镜中,她的背景似乎是一处种满了月泪草的花园,微风吹拂着她银色的长发,看起来宁静而美好。
      “……所以,”雷古勒斯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现在每天下午,都要去深水城的‘月之居’(House of the Moon)?”
      “嗯。”艾歌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一颗刚剥开的棉花糖,“因为我的年龄还小,所以月之居的祭司并没有让我负责繁重的神职工作。我只是做‘见习月侍’。”
      “具体的职责?”雷古勒斯追问,语气像是一个正在进行入职背景调查的面试官。
      “主要是辅助性的‘镇痛’与‘安神’。”艾歌解释道,“用一点点神术,去平复那些因为旧伤或者噩梦而无法入睡的人。很轻松的,雷古勒斯,就像是……给花浇水一样。”
      雷古勒斯紧皱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一点点。如果是这种温和的魔法,倒也符合艾歌那几乎溢出来的同理心。
      “好吧。”他勉强点了点头,“如果是塞伦涅女神(Sel??ne)的教义,通常比较温和。但是——”
      他的话锋一转,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你在信里提到的,去伊尔马特神殿的‘怜悯修院’联修急救和‘痛觉分流’(Pain Diversion)专长,又是怎么回事?”
      镜子里的艾歌目光闪烁了一下,显然有些心虚。
      “那个……也是为了学习嘛。”她小声说道,“伊尔马特神殿的牧师们很擅长治疗。我想学一点急救知识,万一以后……”
      “‘痛觉分流’是把部分伤痛和虚弱转移到施术者自身。”雷古勒斯冷冷地打断了她,语气严肃得有些刻板,“艾歌,你不是海绵,不需要去吸收别人的痛苦。你的精神力确实很强,但这不代表你的身体能承受那些。”
      “可是……”艾歌小声辩解,“如果能分担一点点,也许就能让你们从伤痛中走出来呢?就像我们坠落进幽暗山后醒来的……那一天。我知道雷古勒斯你在疼。如果那时候我会这个……”
      雷古勒斯怔住了。那些准备好的关于“效率与成本”的论调,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
      “……笨蛋。”他低声骂了一句,耳尖泛红,别过脸不再看镜子。
      就在这时,趴在窗边的西里斯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咦。
      “哎?兔子没了。”
      他对面那个麻瓜邻居家里的电视画面一转,动画片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则看似严肃的新闻报道。
      西里斯眯起眼睛,把脸贴得更紧了,试图看清那个模糊的画面。
      只见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正在旋转展示的物品特写。即便画面充满了雪花点,西里斯依然能勉强分辨出那东西的轮廓:
      那是一根细长的手杖。
      它的先端(杖头部分)并不是常见的圆形或尖端,而是镶嵌着一颗如同结晶般闪耀的原石。那原石并非整块,而是呈现出一种放射状的、尖锐的晶体簇集的形状,在黑白屏幕上都透着一股奇异的、锋利的美感。
      而它的杖柄,则是细长且微微扭曲的,上面似乎还雕刻着某种螺旋状的纹路。
      画面下方似乎有一行字幕在滚动,但西里斯看不清字。
      “嘿,雷尔。”
      西里斯一边继续盯着那个画面,一边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弟弟感叹道:
      “现在的麻瓜是不是又流行什么奇怪的复古风了?”
      他用手在玻璃上比划了一下那个形状:
      “你看那个……应该是手杖吧?杖头居然弄成那种尖刺一样的水晶形状,看着就扎手。而且那根棍子还扭得像条蛇一样。”
      西里斯撇了撇嘴,一副“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不得不说,麻瓜的手杖做得还挺长……看起来比我们巫师的魔杖要长上不止七倍。他们拿这个走路真的方便吗?还是说这是用来当棍子敲人的?”
      然而,雷古勒斯此时根本没心情去管麻瓜的电视节目。他正沉浸在对艾歌“胡乱学习自残魔法”的担忧中,那双灰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双面镜。
      “也许那是某种现代艺术品。”雷古勒斯极其敷衍地回答了一句,连头都没抬。
      他在害怕。
      对于在格里莫广场12号长大的孩子来说,“爱和关心”通常是昂贵的、带刺的、需要用优秀和服从来交换的奢侈品。而艾歌这种“想要主动承担你的痛苦”的、近乎于自我牺牲的无条件的爱和关心,对他来说,就像是突然被塞进手里的一块滚烫的火炭——既温暖得让人想落泪,又烫手得让人本能地想推开。
      他不能让她受伤。绝对不能。
      雷古勒斯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双面镜。这一次,他的眼神冷得像是在面对一个不可理喻的敌人。
      “艾莉诺拉·罗文。”
      他叫了她的全名。声音平稳、冷静,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冰棱:
      “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镜子里的艾歌愣了一下,她从未见过雷古勒斯露出这样严肃、甚至有些凶狠的表情。
      “如果你敢用那个该死的‘痛觉分流’,哪怕只是为了替我分担一根手指被纸划破的疼痛……”
      雷古勒斯死死地盯着她,抛出了那个对于拥有强大感知力、可以与人建立深度连接的艾歌来说,最致命的“终极威胁”:
      “……我就立刻去学习‘大脑封闭术’(Occlumency)。我会构建最厚、最坚固的精神屏障,彻底切断我们之间所有的共感链接。”
      “我会把你关在我的意识之外。哪怕我断了骨头、流干了血,我也绝不会让你感知到一丝一毫。”
      “如果你想面对一堵永远沉默的、冰冷的墙,”他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决绝,“那你大可以试试。”
      镜子那头的艾歌,嘴巴微微张大,湖绿色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对于她来说,这种“彻底的心理隔绝”(Door Slam),简直是比绝交还要残酷的惩罚。
      “没错!这次我站雷尔这边!”
      原本趴在窗边看麻瓜电视的西里斯,在听到雷古勒斯这番狠话后,彻底把那根奇怪的手杖忘在了脑后。他像个弹簧一样跳回窄榻旁,把脑袋挤进双面镜的视野里。
      “艾歌,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鼻涕虫粘液吗?”
      西里斯一脸严肃(虽然他的发型因为刚才趴窗户而乱糟糟的)地指着艾歌:
      “‘痛觉分流’那是伊尔马特神殿那群‘苦行僧’才干的事!你看过那些牧师吗?一个个瘦得像骷髅,脸上写满了‘我很惨但我很光荣’。你才八岁!你的身板比菲兹稍微大不了多少,又不是巨怪那种皮糙肉厚的生物!”
      他挥舞着手臂,加强语气:
      “要是你为了帮我们止痛,结果自己痛晕过去了,那我们成什么了?吸血鬼吗?你要是敢练这个,我就……我就把你种在温室里的那些宝贝花草全部拔光!统统拿去喂鹰头马身有翼兽!”
      面对兄弟俩一个“精神封锁”、一个“物理拔草”的双重夹击,镜子里的艾歌沉默了片刻。
      然而,她并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被吓退,或者委屈地答应。
      相反,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你们两个啊……”
      艾歌摇了摇头,伸出手指,隔着镜面,轻轻戳了戳西里斯那张放大的脸,又指了指雷古勒斯紧锁的眉头。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是个只会自我牺牲的傻瓜?”
      “哈?”西里斯挑眉,“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艾歌认真地说道,“我在‘怜悯修院’学习的时候,导师第一课就告诉我们——‘如果不爱惜自己的容器,就没有资格去承载他人的苦难’。”
      她看着雷古勒斯,眼神变得格外柔和,声音里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理智:
      “雷古勒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痛觉分流’并不是全盘接收。我有‘辉石烙印’带来的感知力,我可以精准地控制那个‘阀门’。”
      她伸出小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我不会傻到去承担你们的全部伤害。我只会像引流渠一样,当痛苦超过你们理智所能承受的‘阈值’、让你们快要崩溃的时候……我才会分流走那一小部分‘溢出’的情绪和痛楚。”
      “这对我来说,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或者是喝了一杯太冰的水。”艾歌眨了眨眼,语气轻松地说道,“但对你们来说,可能就是从‘崩溃’边缘拉回来的关键。”
      她看着雷古勒斯那双依旧充满戒备的灰色眼睛,轻声问道:
      “雷古勒斯,你相信我的判断力吗?就像我相信你的逻辑一样。”
      “我……”雷古勒斯语塞了。
      “而且,”艾歌补充道,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狡黠的意味,“如果不让我做点什么,看着你们在幽暗山那样的地方受伤,我会更难过的。那种伤心……可比‘痛觉分流’要难受多了。”
      这是一记绝杀。
      西里斯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地嘟囔道:“……该死,她学会用这种话术来反击了。这逻辑闭环简直比雷尔你的还要完美。”
      雷古勒斯盯着镜子里的女孩看了许久。
      他能看穿谎言,但他看不穿真诚。尤其是这种……把自己的安危和她的感受捆绑在一起的真诚。
      最终,他那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
      “……只能是‘溢出’的部分。”
      雷古勒斯垂下眼帘,声音闷闷的,算是做出了最后的妥协:
      “而且,一旦你感到任何不适,必须立刻切断。这是底线。”
      “我保证!”艾歌立刻举起三根手指,笑得像朵在月光下盛开的百合花,“以罗文家的智慧之树的名义起誓!”
      “还有!”西里斯不甘心地插嘴,“如果我觉得你脸色不好看,我有权立刻把你打晕!这是为了医学安全!”
      “好好好,听你的,西里斯大医生。”艾歌笑着应道。
      雷古勒斯看着镜子里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虽然理智上已经被说服,但心里那股名为“担忧”的苦涩感,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这份沉重的爱与关心……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我该拿什么去还呢?
      而一旁的西里斯,在确认危机解除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一屁股坐回地板上,眼神又飘回了那扇窗户。
      “话说回来……”
      “你居然又在深水城玩!还在两个神殿之间来回跑!这不公平!我和雷尔只能在这个连窗户都是假的、只能偷看对面麻瓜看电视的破石头房间里发霉!”
      他看着窗外那自由飞翔的鸽子,又看了看对面那个正在看电视却不自知的胖麻瓜,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哀嚎:
      “而且,月侍?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玩。”西里斯翻了个白眼,“还要对着月亮祈祷?得了吧,如果神明真的有用,能不能先显灵把我家这扇该死的盲门给炸开?”
      镜子里的艾歌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好啦,见面的时候,我会将深水城的特产交给你们的。是一种会在舌头上乱蹦的‘星尘糖’,听说吃了会让心情变好……”
      “我要凤梨味的!”西里斯立刻喊道,完全忘记了刚才还在抱怨神明。
      雷古勒斯看着镜子里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又看了看趴在窗台上像只壁虎一样的哥哥,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轻轻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对了,说到见面……”
      镜子里的艾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把双面镜稍微拿远了一些。
      “下周六,爸爸和妈妈会在家里举办宴会。”艾歌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期待,“是尤里安……我弟弟尤里安的‘洗礼宴’。”
      “按照神圣二十八族的传统,”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这算是向魔法界正式‘确认新成员存在’的仪式。到时候会邀请很多家族……我想,沃尔布加阿姨和奥莱恩叔叔应该已经收到了请柬。”
      “收到了!当然收到了!”
      西里斯在那头大声嚷嚷起来,他兴奋地从地板上跳起来,对着镜子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
      “那张烫金的请柬昨天就送到那只老妖……呃,我是说母亲大人的手里了。感谢梅林,也感谢小尤里安!托他的福,我们终于可以从这个该死的‘圣所’里被放出风了!”
      西里斯眼里的光芒简直比荧光闪烁还要亮:
      “我已经大半年没见到你了,艾歌!我都快忘了活人长什么样了!而且你们家的饭后甜点是全英格兰最好的……不管怎么说,只要能离开这栋发霉的房子,去参加什么洗礼都行!”
      “我也很期待。”艾歌笑着,那双湖绿色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温柔的月牙,“尤里安现在长得很快,虽然还是只会哭和睡,但他抓住我手指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提到弟弟,艾歌的语气里满是作为姐姐的柔情:
      “我想把你也介绍给他,西里斯。还有雷古勒斯。”
      “没问题!我会教他怎么骑飞天扫帚的……哪怕他现在连路都不会走!”西里斯信誓旦旦地保证。
      然而,在这片欢快的气氛中,只有一个人,始终保持着令人不安的沉默。
      雷古勒斯·布莱克依旧坐在窄榻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姿势优雅而僵硬。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看着她提起“弟弟”时毫无防备的幸福模样。
      他的嘴角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那双灰色的眼眸深处,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正在迅速地结冰。
      尤里安·罗文。
      这个名字,在西里斯耳中是“自由的入场券”,在艾歌心中是“可爱的亲人”。
      但在雷古勒斯·布莱克那颗过分早熟、且极其擅长推演残酷逻辑的大脑里,这个名字,代表着一道冰冷的、不可逆转的——丧钟。
      在尤里安出生之前,艾莉诺拉·罗文是罗文家族唯一的直系后裔。
      无论她身上背负着怎样沉重的“宿命”,无论她是多么完美的、能够唤醒那位沉睡在雷亚卢卡利亚遗迹的“满月女王”雷娜菈的容器……莫托纳利·罗文都会拼尽全力去争取她的‘存活’。
      因为如果没有了她,罗文家的血脉就会断绝。在这个视血统为生命的纯血社会里,这就是她最坚固的护身符——“唯一性”。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尤里安出生了。
      一个健康的、男性的、全新的继承人。
      雷古勒斯盯着镜子,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他仿佛透过艾歌那灿烂的笑容,看到了那些隐藏在帷幕后的长辈们,正在用怎样一种“如释重负”的、甚至是“期待”的目光,审视着这对姐弟。
      家族的延续有了保障(尤里安)。那么,那个被“辉石”选中的、拥有着‘感知’天赋的女孩(艾歌),就不再是必须存续的“未来”,而可以变回那个被神圣使命所预定的……
      “祭品”。
      一旦容器不仅仅是容器,而成为了“唯一的继承人”,家族会因为恐惧绝后而对抗命运。但当“继承人”有了备份,那么将“容器”献祭给那位伟大的满月女王,以换取世界“一如既往地运转”……在那些疯狂的纯血统逻辑里,就变成了一笔极其划算的、甚至可以说是“神圣”的交易。
      尤里安的每一声啼哭,都是在倒数艾歌作为“艾莉诺拉·罗文”这个个体存在的时间。
      她会消失。她的人格会被那位古老的女王覆盖、吞噬、消融。她会变成一个完美的、强大的、受人膜拜的“神”,但再也不是那个会给他们带凤梨味的糖、会为了分担痛苦而想要学习禁术的、鲜活的女孩。
      “雷古勒斯?”
      镜子里的艾歌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她有些担心地凑近了镜面: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想来吗?”
      雷古勒斯猛地回过神。
      他看着那双清澈的、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一无所知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但他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他深吸了一口气,动用了他所有的演技,将眼底那片翻涌的黑暗强行压了下去。
      他缓缓地,在脸上扯出了一个虽然有些僵硬、但足够礼貌的、属于纯血贵族的微笑。
      “不。”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于誓言般的重量:
      “我很想去。”
      “我一定会去见你的,艾歌。”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有……看看你的那位‘弟弟’。”
      我要去看看那个“变量”。我要去看看那个将你推向深渊的“推手”。
      “太好了!”艾歌并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深意,只是开心地拍了拍手,“那我们就说好了!下周六见!我要去帮牧师们准备药剂了,先挂啦!”
      “拜拜!记得我的凤梨糖!”西里斯大喊道。
      “一定!拜拜西里斯,拜拜雷古勒斯!”
      镜面闪烁了一下,那片明媚的月泪草花园、那个银发的女孩,瞬间消失了。
      只剩下布莱克家这间冰冷、黑暗、只有星图闪烁的“圣所”。
      西里斯心满意足地躺回了地板上,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已经在畅想着宴会上的美食和恶作剧了。
      而雷古勒斯,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镜子。
      他抬起头,看着头顶那片虚假的、由黑曜石构成的星空。那上面,群星闪耀,轨迹恒定,仿佛命运早已注定,无法更改。
      “……尤里安。”
      他在黑暗中,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冷得像一把刚出鞘的刀。
      如果你的出生是为了让她去死……
      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在雷古勒斯的心底投下了一道比格里莫广场最深沉的阴影还要寒冷的暗流。

      而另一边————
      沃尔布加正坐在壁炉前的那张高背扶手椅上,手里端着一杯红茶。奥莱恩有些担忧地问她:“有了男孩,那个小丫头的嫁妆会不会缩水?”
      沃尔布加冷笑了一声,用银勺轻轻搅动着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目光短浅,奥莱恩。”
      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她是唯一的继承人,我们要娶她,就得跟那个精明的莫托纳利在谈判桌上撕咬,争夺以后孩子到底姓什么,甚至西里斯可能得被迫去住那满是泥巴的温室。”
      “但现在,有了个弟弟……哼,那个还在吃奶的婴儿懂什么?”
      沃尔布加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反而给了我们要价的空间。我们可以摆出高姿态:‘既然有了继承人,那艾莉诺拉嫁过来就是我们布莱克家的人了。’——但同时,我们也可以让雷古勒斯去接近她。”
      “如果西里斯那个逆子以后真的废了,或者被我除名了……雷古勒斯就是继承人,艾莉诺拉就是完美的家族夫人。”
      “但如果西里斯还能用,那就让雷古勒斯去当罗文家那个小少爷的‘好姐夫’。一个软弱的、年幼的家主,加上一个强势的、出身布莱克的姐夫……”
      沃尔布加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得意的弧度。
      “这才是真正的吞并,亲爱的。不流一滴血,吃掉整棵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无条件的‘爱和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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