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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夜空下的“落难三人组” ...
下午四点五十五分。
深水城宫廷,城政档案处。
这里是整座城市最缺乏想象力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羊皮纸的酸味、廉价墨水的臭味,以及几十名文书官僚在下班前特有的、那种混合了焦躁与绝望的怨气。
窗外,“舰队觉醒”的狂欢声浪正一波波地袭来。透过厚重的玻璃,隐约能看到远处升起的魔法烟花和欢呼的人群。
“该死的,为什么我们在这种日子还要核对去年的码头税单?”一位年长的地精书记官愤怒地把羽毛笔摔进笔筒,“我要回家!我的土豆粥都要凉了!”
“再忍忍,还有五分钟。”他对面的半精灵女职员也是一脸生无可恋,“只要这五分钟内没有哪个疯子……”
“——砰!”
档案处那扇沉重的、贴着“非请勿入”告示的双开大门,被一股与其说是推、不如说是“撞”的力量,猛地弹开了。
一阵风卷了进来。
紧接着,一个黑色的、乱蓬蓬的脑袋探了进来。那是一个穿着价值不菲的袍子,但领口歪斜、袖子挽起,头发乱得像刚在狮鹫背上睡了一觉的英国男孩。
他那双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办公室里亮得吓人,脸上挂着一种与其说是“请求帮助”,不如说是“我是来给你们送福利”的、极其欠揍的灿烂笑容。
“嘿!各位漂亮的女士,还有这位……呃……极其威严的帅哥先生!”
西里斯·布莱克,这只闯入羊圈的黑色梗犬,大步流星地冲到了柜台前,双手重重地往台面上一拍,震得那位地精书记官的眼镜都歪了。
“打扰一下!我们正在处理一件极其紧急的、关乎深水城未来命运、甚至可能影响到你们明年能不能涨工资的法律文书!”
他气都不喘一口,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能否借我五分钟?就五分钟!”
“我们要下班了,孩子。”女职员疲惫地指了指墙上的魔法时钟,“还有四分钟,我们就要锁门去过节了。”
“那太好了!”西里斯眼睛都不眨一下,立刻接话道,“我只需要四分钟九十秒!”
女职员愣住了。
地精书记官也愣住了。
他们的大脑在试图处理这个名为“四分钟九十秒”的时间概念时,出现了短暂的短路。
“……???”
趁着这一瞬间的呆滞,西里斯已经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需要盖章的复印件、申请表和调档单。
“不不不,不行!”地精书记官终于反应过来,试图把那些纸推回去,“我们不接待未成年人,而且我们要下班了!”
“别这么冷淡嘛,老兄!”西里斯身体前倾,那双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指着地精桌上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墨水瓶,“哦,梅林的胡子!这难道是‘深渊黑曜石’雕刻的墨水瓶吗?这光泽,这质感……太有品味了!我在我那位于英格兰的、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贵族庄园里,我爸爸书房里用的都没您这个有格调!”
地精的脸色缓和了一微米:“……这是我也在路边摊买的仿品……”
“仿品?哈!那说明您的眼光独到,能沙里淘金!”西里斯立刻顺杆爬,语气变得无比诚恳,“说到家族,虽然我不想炫耀,但我妈妈可是布莱克家族的女主人,她对像您这样坚守岗位的绅士总是最尊重的。如果她知道您拒绝了我这小小的请求……”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那种“贵族式的威胁”在空气中飘了一会儿,然后画风突变,瞬间切换到了“悲情剧”模式。
“而且……求求你们了。”
他垂下眼帘,声音变得哽咽,那演技足以让百老汇的座长羞愧自尽。
“我的弟弟……我那可怜的、体弱多病的弟弟……他现在正趴在‘黑杖塔’冰冷的桌子上,用他最后的一点力气在写这份报告。他快累死了……真的,他刚才连拿羽毛笔的手都在抖。如果我不能在日落前把这些章盖好带回去,他可能会……可能会伤心得厥过去!”
女职员的脸上露出了动摇的神色:“这……这么严重?”
“比那更严重!”西里斯抬起头,眼中似乎真的有泪光(其实是被风吹的),“我们要救人!救一些无辜的人!这是正义的呼唤!”
“可是这不合规矩……”地精还在挣扎。
西里斯见状,决定祭出最后的大杀器。
他突然收起了所有的悲情和嬉皮笑脸,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衣领,用一种极其平静、却又极其唬人的语气说道:
“对了,我来之前,盖尔·德卡里奥斯先生——哦,就是那位黑杖塔的首席副典仪——他特意嘱咐我,要我‘好好记住’每一位在今天给予我们帮助的官员的名字。”
他看着那个地精,露出一个标准的、露齿的笑容。
“他说,他会‘亲自’过问这件事的进度。您知道的,盖尔先生……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阻碍’。”
死寂。
办公室里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地精书记官的手开始颤抖。女职员的脸色变得煞白。
“……盖章是吧?”地精咽了口口水,一把抓起桌上的公章,“还有什么?重新归档的权限?快速扫描仪?都拿去!快!我也只要两分钟!”
“借用一下分类魔法器具!”
“拿走!别弄坏就行!”
“还有那个‘临时访客权限’……”
“签了!都签了!只要你快点走!”
整个办公室瞬间从“等下班”的死气沉沉,变成了一场名为“送走这个瘟神”的、热火朝天的最后冲刺。
而就在这片混乱的门口,伊莉拉·弥纱正靠在门框上,她本来是顺路来“盯着”西里斯,防止他惹出乱子的。
但现在,这位向来以严谨和冷静著称的守望法师,正一只手死死地扶着墙,另一只手拼命地按住自己鼻梁上那副快要滑落的半月形读镜。
她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整个人都在无声地颤抖。
她看着那个正在指挥着三个成年官僚团团转、嘴里还在不停地冒出各种“我的弟弟太惨了”和“盖尔先生看着你”的鬼话的、不到十岁的男孩,笑得几乎要窒息了。
当那个地精书记官投来求助的、甚至是有些绝望的目光时,伊莉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笑到抽筋的面部肌肉。
她走上前,拿出了自己的守望法师徽章,用一种极力维持的、颤抖的“官方”语调说道:
“咳……是的。我是证人。”
她看着那个地精,眼中满是同情与忍俊不禁。
“给他吧。相信我……和这孩子‘作对’所消耗的精力,绝对比加班半小时要多得多。而且……”
她看了一眼那个正冲着她做鬼脸的西里斯。
“……他弟弟,确实快‘累死’了。虽然是在整理卷宗,而不是在搬砖。”
有了守望法师的背书,官僚们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
三分钟后。
西里斯·布莱克像一阵旋风一样,抱着一大堆盖满了红章、蓝章和魔法印记的文件,心满意足地冲出了档案处的大门。
“谢了!漂亮的姐姐!谢了!帅气的大叔!”
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祝你们‘舰队觉醒’快乐!不用谢我!我是雷锋……哦不,我是西里斯·布莱克!”
就这样,时间到了晚上八点三十分。
黑杖塔首席副典仪的办公室,此刻就像是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精密却即将过热的炼金引擎。
“——砰!”
一声充满活力的拍桌声,打破了房间内只有羽毛笔沙沙作响的沉闷。
西里斯·布莱克,像个刚刚征服了世界的国王,将那一叠盖满了各式各样红蓝印章、甚至还带着淡淡魔法荧光的文件,重重地拍在了弧形乌木办公桌的边缘。
“三个!我搞定了三个官僚!”
他兴奋地竖起三根手指,在那明亮的魔法灯光下晃动着,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几乎有些刺眼。
“一个只想回家吃土豆粥的地精书记官,一个已经在打瞌睡的巡查法师,还有一个脾气坏得像吃了炸药的卷宗管理员!我甚至还顺便骗……咳,申请到了一个‘快速扫描仪’的短期权限!”
他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还在回味刚才的胜利。
“雷尔,艾歌,你们真应该看看他们被我说服时的表情!那种……仿佛这辈子坚守的‘按章办事’的人生信条被彻底刷新、世界观重组的呆滞表情!临走时,那个地精甚至还握着我的手,祝我‘身体健康’!”
办公室的另一端,被埋在卷宗山里的雷古勒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右手正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挥动着羽毛笔,左手则在艾歌递过来的一份新卷宗上飞快地查找着数据。
“谢谢你。”
他的声音平淡、机械,没有任何起伏,就像是一个正在播报时间的魔法时钟。
“西里斯,你太厉害了!”艾歌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小声地、却充满了真诚地赞叹道。她那双湖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这让西里斯那颗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哈!那是当然!”
西里斯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仿佛整个人都飞了起来,都要飘到那绘着星图的天花板上去了。
“不过……”雷古勒斯手中的笔突然停顿了一下,他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用那种冷淡到近乎刻薄的语气,补上了后半句,“……你的字太丑了。除了签名,永远不要碰我的卷宗。”
“咔嚓。”
西里斯感觉自己那对隐形的翅膀瞬间折断,整个人“吧唧”一声,从天花板上狠狠地摔回了地面。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了一眼雷古勒斯那如同印刷体般工整、优美、充满逻辑美感的字迹,又想了想自己那如同被格林迪洛爬过一样的狗爬字,最终只能愤愤地闭上了嘴,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藤椅上。
此时的办公桌上,战果斐然。
??案件卷宗的重新归档:全部完成。这是最基础、也是最繁琐的一步,雷古勒斯以惊人的毅力将其搞定了。
??交叉索引:完成了三分之二。这多亏了艾歌在一旁帮忙分类、查找对应卷宗、标记页码,并按主题、日期、事件梳理资料,确保雷古勒斯手边的文件始终“干净且有序”。
??法律实验报告:第一份已经彻底完成。
然而,剩下的工作量依然令人绝望:还有四份报告未过“盖尔的标准”,案卷交叉索引也还剩下最难啃的三分之一。
在办公室的阴影里,盖尔·德卡里奥斯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正靠在窗边,看着眼前这一幕。
“按这孩子现在的效率,”他轻声对肩头的塔拉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他已经超过了三名成年熟练书记官的总和。但我需要的,是一个懂得思考的法师,而不是一台只会处理数据的机器。”
“喵——”
塔拉优雅地舔了舔爪子,那双琥珀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
“得了吧,德卡里奥斯先生。”她的声音直接在盖尔脑海中响起,“您当年为了赶一篇关于‘耐色瑞尔浮空城核心重构’的论文,可是连续七天没有洗澡,靠着魔法面包和这孩子的同款死鱼眼熬过来的。您现在这是在通过折磨他,来从回顾自己年轻时的‘愚蠢’中获得快感吗?”
盖尔被呛了一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是为了追求真理。”
“那是为了在该死的截止日期前交稿。”塔拉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而在办公桌前,那场无声的“战斗”还在继续。
雷古勒斯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变得短促而紊乱。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羽毛笔的笔尖在羊皮纸上发出一连串急促而尖锐的摩擦声。
他在逼自己。他在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压榨着自己每一分精力。
而艾歌,就像是他这台过热机器旁的一汪清泉。
每隔五分钟,她那轻柔的声音就会在他耳边响起,不厌其烦,温柔而坚定:
“雷古勒斯,喝口牛奶。” “放松一下手,指关节白了。” “你眉头皱得太紧了,会头痛的。” “雷古勒斯,你在屏住呼吸。吸气……呼气……” “不要急,慢一点,我们还有时间。”
雷古勒斯每次都会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我不累。”“我很放松。”
但他手中的动作,却会随着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慢百分之十,呼吸也会随之调整。
艾歌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她一边帮他整理着资料,一边做着那些极其细微、却至关重要的小动作:
当雷古勒斯即将翻破那张脆弱的羊皮纸时,她已经悄无声息地换上了一张新的;当他因为焦躁而将手边的卷宗攥皱时,一双小手会伸过来,轻轻将其摊平;当他的羽毛笔不慎滑落,还没落地,就已经被她捡起,重新递到他手边;那杯他早已忘记的温牛奶,被她一次次推近,直到碰到他的手背;甚至在他肩膀紧绷得像块石头时,她会伸出手,轻轻捏两下,缓解那里的僵硬。
这些动作非常细微,细微到如果不是一直盯着看,几乎无法察觉。
但对雷古勒斯来说,这就是支撑他不崩溃的全部。
终于,在处理一份关于“古代尸检魔法与现代法医学冲突”的复杂索引时,雷古勒斯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一滴墨水,“啪”地一声,滴落在那张即将完成的卷宗上,晕染开一片刺眼的黑色。
雷古勒斯的身体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墨点,瞳孔剧烈收缩,呼吸瞬间停滞。那一刻,他仿佛听到自己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发出了即将断裂的哀鸣。
挫败、自责、焦虑、疲惫……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他感觉自己正在坠落,坠向那个名为“不完美”的深渊。
就在他即将崩溃,即将要撕碎那张卷宗,或者对自己发火的前一秒——
一只温暖的、小小的手,轻轻地覆盖在了他那只颤抖的手背上。
那只手的温度,透过冰冷的皮肤,直接传递到了他的心里。
雷古勒斯缓缓抬起头,看到了一双清澈的、湖绿色的眼睛。那里没有责备,没有焦急,只有满满的、如同海洋般包容的温柔。
艾歌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雷古勒斯。”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神谕,瞬间击穿了他的坚硬外壳。
“够了。”
她轻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安抚灵魂的力量: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艾歌那轻柔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咔哒一声,解开了雷古勒斯身上那道名为“程序化服从”的、看不见的枷锁。
那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感,从他的肩膀上缓缓滑落。
雷古勒斯慢慢地抬起头,那双总是试图寻找“最优解”的灰色眼睛,此刻带着一丝迷茫和试探,看向了艾歌。他在那双湖绿色的眼眸里,并没有看到对“失误”的责备,只看到了一片宁静的、毫无保留的“鼓励”。
没关系。她的眼睛在这样说。你可以不完美。
雷古勒斯深吸了一口气。他转过头,看向办公室的另一侧。
在那里的藤椅上,西里斯正把一颗坚果高高抛起,然后用嘴精准地接住,“咯吱”一声咬碎。菲兹趴在他的头顶,正试图从他的头发里找漏网的碎屑。
看到弟弟看过来,西里斯立刻停下了咀嚼,鼓着腮帮子,对他做了一个夸张的口型:
“你——还——在——等——什——么——呢?”
接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挂着一只只有聪明人才能看见的怀表,做了一个“时间不多了”的鬼脸。
是啊,时间不多了。
雷古勒斯·布莱克,终于站了起来。
那一刻,他不再是一个正在等待批改作业的学生,而是一个刚刚完成了一场战役的指挥官。他转过身,直直地对上了那双一直注视着他的、琥珀色的眼眸。
盖尔·德卡里奥斯。
这位黑杖塔的首席副典仪,正坐在那张巨大的乌木桌后,双手交叠,下巴轻轻搁在指背上。
他看雷古勒斯的那一眼——
那一眼,既像是在审视一份极其复杂的卷宗,又像是在审视一个刚刚从熔炉里取出的、尚未冷却的灵魂。
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立刻流露出任何表情。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盖尔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慢慢地、非常慢地,从那一摞高高的卷宗中,挑起了最上面的一份。
“沙……”
羊皮纸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雷古勒斯的脊背瞬间僵硬,仿佛有一根钢筋插进了他的脊椎,紧绷得几乎要断掉。艾歌在桌下,悄悄地伸出手,轻轻抓住了他的长袍一角。
西里斯则停止了吃坚果,虽然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那双灰色的眼睛里,也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在等着看戏,但也在随时准备着如果盖尔敢说一句重话,他就冲上去“讲道理”。
终于——
“啪。”
盖尔合上了卷宗。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三个孩子,用一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混合了“正经”、“压榨”与“欣慰”的复杂语气,缓缓说道:
“——很好。”
“你们三个人的组合效率……”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空气中那根名为“紧张”的弦被拉到极致的感觉。
“……比我预想中,糟糕得要少。”
三人:“…………”
西里斯差点被嘴里的坚果噎住,艾歌眨了眨眼,而雷古勒斯则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棉花,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盖尔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开表面的蒸汽,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我原以为,你们会把这些卷宗做成一团冒烟的混乱,最后需要我亲自出手灭火,甚至还要动用‘法术反制’来挽救我的办公室。”
他淡淡地瞥了西里斯一眼,意有所指:
“尤其是,鉴于某位成员的存在。”
“喂!我听到了!”西里斯不满地抗议道,“我今天可是‘外交大使’!”
盖尔无视了抗议,继续优雅地推进他的“判决”:
“但你们三位——居然完成了我要求的七成。”
他顿了顿,让这个“七成”像某种巨大的恩赐般,沉甸甸地落在空气里。
“在我的评分体系里,这是‘远远低于及格标准’。”
雷古勒斯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
“但是,”盖尔的话锋一转,“考虑到你们的年龄,这是‘超出常理的离谱表现’。”
雷古勒斯的耳朵,开始慢慢变红。
盖尔放下茶杯,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点微笑——
那笑容很浅,就像是极北的冰川上,裂开了一条细微的、透着阳光的缝隙:
“所以,尽管我很不情愿,但我必须承认——你们做得很好。”
三个孩子屏住了呼吸。
“比我想象中……不那么无能。”盖尔接着补了一刀。
“哈哈哈哈哈哈哈!!!”
西里斯再也忍不住了,他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拍着大腿指着雷古勒斯那张红白交加的脸。
“阁下!”雷古勒斯羞愤欲死,恨不得当场消失在原地。
“……这算是……夸奖吗?”艾歌有些茫然地小声问道。
“在黑杖塔,”盖尔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就是最高规格的夸奖。”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三个孩子面前。
“你们在短时间内,完成了三名成年熟练书记官需要三天才能完成的工作量。这说明——”
他伸出手指,一点、一点地,分别指向他们三人:
“你们聪明。”
“你们勤奋。”
“你们可靠。”
雷古勒斯的呼吸猛地停了一拍。一种从未有过的、被“权威”认可的战栗感,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然而,盖尔·德卡里奥斯绝不会让气氛变得这么温馨。
他微笑着,再次补刀,语气柔和得就像是在夸奖邻居家的乖宝宝:
“这些品质,刚好勉强够我……继续压榨你们。”
三人:“?????”
盖尔看着他们惊恐的表情,淡淡地笑了:
“放心,我会善用你们的天赋。”
他想了想,纠正道:
“不。我会‘充分’使用。”
“你这是肯定要压榨我们吧!你已经说出来了啊!”西里斯跳了起来,“这根本就是剥削!我要向魔法部……哦不,我要向领主议会投诉童工问题!”
盖尔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眼神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孩子们,你们必须习惯——我从不白夸任何人。我的赞美,通常都有标价。”
“确实如此。”
一直蹲在盖尔肩头的塔拉,优雅地甩了甩尾巴,适时地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刀:
“根据我的统计,德卡里奥斯先生的夸奖,通常意味着——明天还有更多的卷宗,更难的法阵,以及更少的睡眠时间。”
雷古勒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盖尔注意到了雷古勒斯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他微微挑眉,目光锁定在这个一直紧绷着的男孩身上。
“雷古勒斯·布莱克。”
雷古勒斯猛地挺直了脊背,像个等待受刑的士兵。
“你今天做得最好的一件事,不是归档了那些文件,也不是写完了那份报告。”
盖尔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深意。
“而是你终于学会了——不是所有的命令,都值得服从。”
“尤其是,当你认为那个发号施令的人是个‘混蛋’的时候。”
轰——!
雷古勒斯的脸瞬间“噗”地红了,那颜色鲜艳得就像是刚刚从染缸里捞出来的红布,一直从耳尖红到了脖子根。
他想起了自己刚才冲着盖尔咆哮的那一幕,羞耻感几乎要让他原地爆炸。
“哈哈哈哈哈哈!!!”
西里斯的笑声像火山爆发一样,再次震动了整个办公室。
“果然!果然!我就知道!”他指着雷古勒斯,笑得眼泪狂飙,“你骂盖尔那句绝对被记录下来了!哈哈哈哈!你听到了没,雷尔?!盖尔先生在夸你终于学会‘造反’了——天哪——我要笑死——”
塔拉懒洋洋地从盖尔肩头飞起,落在雷古勒斯面前的书堆上。她歪着头,用一种贵族大小姐般的、傲慢而又挑剔的琥珀金眼睛打量着雷古勒斯。
“真奇怪。”
她用那种特有的、优雅的声线说道:
“我本以为,在这座塔里,敢指着德卡里奥斯先生鼻子骂的人,只会是那些情绪不稳定的成年法师,或者是那位更暴躁的‘黑杖’本人。”
她凑近了雷古勒斯那张红透了的脸,轻轻嗅了嗅。
“没想到……居然会出自一个看起来会给每一份卷宗都打上蝴蝶结、甚至连档案袋都折成直角的、乖巧的小孩。”
雷古勒斯:“…………………”(如果有地缝,他现在已经钻到地心去了)
塔拉并没有放过他,她继续说道:
“不过,当墨水落在卷宗上的时候,我以为你要哭鼻子了。”
她舔了舔爪子。
“但你没有哭。虽然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世界末日,但你没有哭。所以……我很欣赏。你比这塔里大多数的学徒都要坚强。”
就在雷古勒斯被这一人一猫联合“调戏”得快要冒烟的时候,一只小手,轻轻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是艾歌。
她站了出来,虽然面对着盖尔和塔拉这样的“大人物”有些紧张,但她还是鼓起勇气,看着塔拉那双金色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塔拉小姐,雷古勒斯才不会因为墨水弄脏了纸就哭呢。”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却带着一种无比笃定的维护。
“他只是……他只是觉得那份卷宗不够完美了。他对自己要求很高的。”
她转头看了一眼雷古勒斯,眼睛弯成了两道可爱的新月,小声说道:
“而且……我觉得,刚才雷古勒斯生气的样子,比平时板着脸的样子……要可爱多了。”
“……!”
这一下,雷古勒斯的脸已经不是红了,而是快要烧起来了。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既感到羞耻,又感到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温暖。
“噗——可爱?哈哈哈哈!艾歌你说他可爱?!”西里斯在旁边笑得直锤桌子,“没错!太可爱了!像一只炸毛的小黑猫!”
盖尔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雷古勒斯那副窘迫却又生动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好了,虽然我很想继续欣赏这出‘家庭伦理剧’,但伊尔马特神殿的门禁可不等人。”
他拿起那根“副杖·城网节杖”,在空气中轻轻一点。
一道银蓝色的传送门,在办公室的中央无声地展开。门的另一端,正是伊尔马特神殿那熟悉的、带着草药香气的走廊。
“回去吧,孩子们。”
盖尔看着他们,语气变得温和而郑重。
“你们今天的‘劳动成果’——无论是那份完美的《并案复检申请》,还是那份……令人印象深刻的‘咆哮’——其价值,都远远高于那枚《观星少女的传说》护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个孩子,最后定格在他们身上。
“我,盖尔·德卡里奥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种稀有的‘资源’。”
他微笑着,说出了那个足以让任何深水城法师都嫉妒得发狂的评价:
“你们,是我在深水城今年的——‘年度发现’。”
等到三个孩子和菲兹穿过传送门离开后,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寂静。
塔拉重新跳回盖尔的肩膀,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脸颊,发出一声轻哼:
“‘年度发现’?德卡里奥斯先生,您的措辞真是越来越像那些贪婪的地精商人了。”
她那双琥珀金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戏谑:
“温和、骄傲、又满是压榨意味……您确定您是在夸他们,而不是在给他们脖子上套在那条名为‘未来黑杖塔苦力’的项圈吗?”
盖尔走到窗前,看着深水城的夜景,轻轻笑了笑。
“塔拉,这不叫‘苦力’。”
他看着那轮高悬的明月,低声说道:
“这叫……‘投资未来’。”
在原作里,雷古勒斯用一次致命的“不服从”完成了他的一生。
在这一幕里,盖尔提前教会他——
“敢说不”本身也是一种才能,是值得被认可的“最好的事情”。
这句话不会帮他躲开命运,但会让他将来那次“不”变得更清醒、更有底气——
不再只是被逼到绝境的反弹,而是一个早在黑杖塔夜空下就已经开始酝酿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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