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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观星少女的传说》 ...
西里斯·布莱克,正以一种足以让他在魁地奇球队选拔赛上跑出最好成绩的速度,狂奔在深水城城堡区的街道上。
他的肺部像风箱一样呼呼作响,但他不敢停。因为在他的脑海里,雷古勒斯那句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威胁——“联系我们远在伦敦的监护人”——正像一道最高等级的“不可饶恕咒”,死死地追在他的身后。
如果让母亲知道他在深水城不仅把自己弄断了胳膊,还敢违抗医嘱“逃课”……
西里斯打了个寒战。那种后果,比面对十只“盐王甲胄母”还要恐怖一万倍。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他猛地推开伊尔马特神殿诊疗室的大门,气喘吁吁地大喊道。他甚至没等那位正在整理药剂的女术医转过身,就已经扑通一声,极其丝滑地单膝跪在了那张素白的病床前。
“哦!仁慈的、伟大的、掌管着受难与治愈的女士!”西里斯双手合十(尽管右手还打着夹板,这让他的姿势看起来像一只受了伤的、滑稽的螳螂),用一种声泪俱下的、充满了悔恨的语调,开始了他毕生最精湛的表演。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只是……我只是太想念这自由的空气,太想念深水城那精彩的礼船巡游了!我发誓,以布莱克家族……不,以梅林的胡子起义!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那位身穿白色长袍、袖口绣着红绳徽记的伊尔马特术医,缓缓地转过身。
一般来说,伊尔马特神殿的神职人员,都该是慈祥、悲悯、如同受难之神本身一般宽容的。但这一位,显然是个例外。或者说,她在面对像西里斯这样精力过剩的“坏病人”时,有着一套独特的“慈悲”方式。
她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射出两道如同手术刀般锋利、仿佛能直接剖开皮肤看到骨头的“眼刀”。
“坐好。”她冷冷地说道,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
西里斯立刻像一只被施了“统统石化”的兔子,乖乖地跳上床,坐得笔直。
“手。”
西里斯战战兢兢地伸出了那是依然打着夹板的右臂。
“我听说,”术医一边用一种并不怎么温柔的手法,拆解着那副由白蜡木和秘银制成的“官方”夹板,一边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说道,“你在外面,跑得很开心?”
“没……没有!”西里斯疼得龇牙咧嘴,却还要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只是……去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为了……为了更好地配合治疗!”
“是吗?”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最后一块夹板被拆了下来。
术医伸出手指,在他那刚刚愈合、皮肤还呈现出一种新生的粉红色的右臂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嗷!”西里斯夸张地叫了一声。
“骨头长好了。”术医收回手,那张严厉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医者的满意,“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到底给这根骨头灌了什么禁药,但现在的愈合程度,已经不需要夹板了。”
“真的?!”西里斯的眼睛瞬间亮了,他试探性地转动了一下手腕。
没有疼痛,没有阻滞。那久违的、灵活的感觉,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但是,”术医的话锋一转,眼神再次变得锐利,“未来三天,禁止提重物,禁止施展强力魔法,禁止——”她特意加重了语气,“——再进行任何形式的、愚蠢的‘冒险’。”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西里斯从床上一跃而下,兴奋地挥舞着他那终于重获自由的右臂,“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会为您在神殿的功德箱里投下一枚……不,两枚金加隆!”
说完,他根本不敢看术医的表情,像一条滑溜的泥鳅,一溜烟地窜出了诊疗室。
“呼——自由了!”
站在神殿外的阳光下,西里斯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哦耶!”他发出一声欢呼,然后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面古老的双面镜。
“艾歌!艾歌!”他对着镜子喊道,“猜猜谁回来了?我现在是一个快乐的、完整的、没有任何束缚的自由人了!”
镜面泛起一阵涟漪,艾歌那张精致的小脸浮现了出来。
然而,她的背景,却不是熟悉的街道,而是一间看起来极其高端、充满了秩序感、背景里甚至还能看到悬浮在空中的法术笔的……办公室?
“……西里斯?”镜子里的艾歌,看起来有些局促,她的眼神游移不定,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你……你出来了吗?”
“当然!”西里斯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右臂,“那个女术医虽然凶得像只赫希底里群岛黑龙,但手艺还是没得说的。你们在哪儿?还在看游行吗?我马上去找你们!”
“呃……那个……”艾歌支支吾吾地,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做贼一样,“我们……我们不在看游行。”
她稍微侧了侧身,让西里斯看到了她身后的一角——那是一面巨大的、刻满了银色符文的黑曜石墙壁,以及一张看起来就让人不敢大声说话的、巨大的弧形乌木办公桌。
“我们……在黑杖塔。”艾歌小声说道,“在……盖尔先生的办公室。”
“哈?”西里斯愣了一下,随即,他就立刻就为艾歌的异常,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肯定是因为那个盖尔! 他想。那个总是端着架子、一脸“我是大人物”模样的首席副典仪!艾歌那种容易害羞的性格,在这个充满了“压迫感”的大人物面前,肯定社恐犯了!
“没关系,艾歌!”西里斯立刻换上了一副“放心吧,大哥来救你”的语气,大度地说道,“别紧张!不就是个副典仪嘛!等我过去,我帮你们应付他!正好,我还要去问问他,能不能送我几张魔法卷轴当‘入职礼物’呢!”
“哎?等等,西里斯,其实……”
艾歌似乎还想解释什么,但西里斯已经迫不及待了。
“别说了!我马上就到!告诉雷尔,让他别板着那张死人脸了,我这就去解救你们!”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讯。
他将双面镜塞回口袋,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像一只锁定了目标的猎豹,向着那座高耸入云的、代表着深水城最高魔法权威的黑杖塔,高高兴兴地、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西里斯·布莱克心情大好。
不仅是因为他甩掉了那位比巨怪还要可怕的伊尔马特女神医,更是因为他现在正身处深水城的核心区域——黑杖塔。这里的每一块砖石都散发着高阶奥术的嗡鸣,让他那颗总是躁动不安的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两名他不认识的、表情严肃的守望法师领着他穿过一道道复杂的结界,最终停在了一扇并没有什么特别装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威压的橡木门前。
“请进,布莱克先生。”其中一名法师礼貌地说道,“副典仪大人已经吩咐过了,您可以直接进去。”
“谢了,伙计!”西里斯随意地挥了挥手,完全无视了“访客礼仪”这种东西。
敲门?那是给赫奇帕奇的乖宝宝们准备的。作为一名伟大的冒险家(虽然目前还是预备役),当然要用最帅气的方式登场!
他伸出手,并没有直接推开,而是先将门推开了一条缝,准备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幽灵一样,突然跳进去给艾歌和雷古勒斯一个“大惊喜”。
然而,就在门缝开启的那一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像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那声音冰冷、压抑,却带着一种他这辈子都没听过的、火山爆发前的颤抖与怒火。
“——阁下,恕我直言。”
西里斯的动作僵住了。那是……雷古勒斯?
透过门缝,他看到宽敞的办公室里,那张巨大的、内嵌着银线轨道的弧形乌木大桌后,盖尔·德卡里奥斯正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两支法术笔在他头顶悬停,自动记录着什么。
而站在办公桌前的雷古勒斯,并没有像西里斯想象的那样,唯唯诺诺地听着教诲。
恰恰相反,他正死死地攥着一卷羊皮纸,指节泛白,那张总是像面具一样缺乏表情的脸上,此刻正因为极度的愤怒(或者是某种被逼急了的崩溃)而涨得通红。
“您这种使唤下属的方式,迟早会把人逼疯!”雷古勒斯的声音在颤抖,但他没有停下,反而提高的音量,“您自己试试连续做五份法律实验报告!甚至还得在神殿的门禁前,做完三起案件的卷宗重新分类、归档、还要写出交叉索引!”
“这根本不是‘协助’!这是压榨!是把一个八岁的孩子当成三个成年书记官在用!即使是家养小精灵,也有休息的权利!”
门外的西里斯,下巴“咔哒”一声,真的掉在了地上。
梅林的……花边内裤啊!
他在干什么?
他在……骂人?
那个雷古勒斯?那个在父母面前永远低眉顺眼、只会说“是的,母亲”、“明白了,父亲”的乖宝宝雷古勒斯?那个总是用“逻辑”和“礼仪”来约束自己的小古板?
他竟然在指着深水城最有权势的大法师之一的鼻子,在……咆哮?!
西里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重组,然后……变成了一场盛大的烟花秀!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盖尔的反应。
这位首席副典仪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用一种近乎于“欣慰”的、如同老父亲看着终于学会走路的儿子般的语气,笑着说道:
“很好。”
盖尔放下茶杯,那双栗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你能骂我,说明你终于不再是个只会执行程序的‘机器’,开始像个‘人’了。”
他对着气喘吁吁的雷古勒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继续。刚才那个词用得不错,‘压榨’,很有力度。”
这一刻,门外的西里斯再也忍不住了。
“——噗!!!”
他猛地推开大门,整个人像一颗被点燃的烟花弹一样冲了进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指着那个一脸错愕地回过头来的雷古勒斯,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眼泪狂飙,整个人几乎要从门框上滑下去,直接在地上打滚!
“天哪!天哪!我听到了什么?!”
西里斯一边狂笑,一边夸张地拍着大腿,完全无视了这里是黑杖塔的办公室,也无视了旁边那个写着“访客须知:记录优先于叙述”的牌子。
“雷尔!你居然……你居然在骂人?!而且骂的还是……哈哈哈哈……还是个大法师?!”
他跌跌撞撞地冲到雷古勒斯身边,一把揽住那个已经彻底僵硬、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弟弟的肩膀,用一种充满了“幸灾乐祸”与“无限惊喜”的语气大喊道:
“夭寿啦!布莱克家的模范生造反啦!我要把这一段刻进肺里!我要每天早上呼吸晨间空气时,在脑子里过一遍!这是什么?这是历史性的时刻!”
他转过头,对着那个正一脸微笑看着这场闹剧的盖尔,竖起了大拇指,大声说道:
“盖尔先生!您简直是个天才!您对他做了什么?这比什么‘生骨灵’都管用!您治好了他的‘面瘫’和‘乖宝宝综合症’!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西里斯·布莱克!!!”
雷古勒斯终于从那种“被当场抓包”的羞耻中回过神来,发出了他今天第二声、也是更加失控的咆哮!
“你给我闭嘴!!!”
“我就不!”西里斯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看着弟弟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只觉得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可爱的画面,“继续啊!雷尔!别停!骂他!告诉他你不想写索印!告诉他你想去炸鱼!告诉他你想把那些卷宗都塞进地精的鼻孔里!”
“你这个……白痴!”雷古勒斯气得浑身发抖,他抄起桌上那卷让他崩溃的卷宗,第一次,做出了一个完全不符合“礼仪”的动作——他把它卷成筒,狠狠地敲在了西里斯的脑袋上!
“哎哟!”西里斯夸张地叫了一声,却笑得更开心了。
而在办公室的角落,坐在一圈摊开的书和卷宗中央的艾歌,看着眼前这一幕——笑得打滚的西里斯,气急败坏挥舞着纸卷的雷古勒斯,以及正端着茶杯、一脸姨母笑地看着他们的盖尔。
她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菲兹,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却又无比温暖的笑容。
这才是……活生生的雷古勒斯啊。
盖尔看着眼前这混乱却充满了生命力的一幕,轻轻敲了敲羽毛笔。
“好了,好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的魔力,“既然‘混沌’的代言人也到场了,那么……”
他看着三个孩子,那双栗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即将揭开最终谜题的、锐利的光芒。
“我们也该谈谈,关于那枚你们一直在寻找的……《观星少女的传说》护符的下落了。”
他没有理会还在那里气呼呼地舒展被敲皱的卷宗的雷古勒斯,也没有去管那个还在笑得岔气的西里斯。他只是微微侧过头,对着虚空,做了一个极其随意的、仿佛是在呼唤一位老友的手势。
一道微弱的、银蓝色的传讯法术光辉,在他指尖一闪而逝。
“塔拉,”他对着空气,轻声说道,“我需要你帮我把那个东西,带到办公室来。”
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瞬间,窗外便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风掠过书页般的扑翼声。
紧接着,一个优雅、轻盈的身影,穿过半拱窗,无声地落在了窗沿上。
那是一只猫。
但又不完全是。
它的体型比普通的家猫稍小一些,浑身的毛发呈现出一种介于烟灰与流动的液态银之间的奇妙色泽。而在它的背上,舒展着一对薄如蝉翼、却又覆盖着柔软绒毛的羽翼。它那双如同融化后的琥珀金般的瞳孔,正居高临下地、带着一种只有在最古老的贵族画像上才能看到的、挑剔而又傲慢的眼神,扫视着整个办公室。
它收起翅膀,优雅地摆了摆尾巴,张开嘴,发出的却是一个充满了磁性的、略带不耐烦的女性声音:
“德卡里奥斯先生,又在让您的造物跑腿吗?”
三个孩子都愣住了。
那只名为“塔拉”的羽翼猫,轻盈地跳到了那张巨大的乌木办公桌上,嘴里叼着一个小小的、用深蓝色丝绒包裹的小包,轻轻地放在了盖尔的手边。
“幸好,我比您那混乱的书堆更可靠。”她用爪子嫌弃地推开了一卷挡路的羊皮纸,那双琥珀金的眼睛,扫描了一遍盖尔桌面上那些杂乱的笔记。随后,它发出了无声的叹息,“东西放这儿了——请不要再试图告诉我,您‘马上会整理’。上次您这么说的时候,已经是半个世纪前了。”
说完,她优雅地坐了下来,那副神态,仿佛她才是这间办公室真正的主人,而盖尔只是一个让她操碎了心的、不听话的学徒。
盖尔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待遇。他笑着拿起了那个包裹,然后向三个目瞪口呆的孩子,介绍起了这位特殊的“来客”。
“来,认识一下。”
塔拉似乎是为了配合他的介绍,轻盈地一跃,从桌面上飞起,稳稳地落在了盖尔宽厚的肩膀上。盖尔顺手挠了挠她翅膀根部的绒毛,动作娴熟得令人发指。
“这是塔拉(Tara)。她是 Tressym,一种有翼猫兽。”盖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只有在他谈论最得意的作品时才会流露出的温柔与自豪,“从技术层面来说,她是我的魔法造物……也是我的半个家人。”
他看着塔拉,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
“我十岁的时候,因为父母不让我养猫……你知道,那时候我还是个渴望陪伴的孩子。于是,我运用了一点点‘想象力’和‘天赋’,自己做了一只。”
塔拉在盖尔的肩头优雅地甩了甩尾巴,毫不客气地接过了话头,进行了一番足以让任何造物主都感到汗颜的自我介绍:
“而我,从那以后,便负责提醒他不要再做蠢事。这是一项全职工作,且往往没有假期。”
“你看,”盖尔对着孩子们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却又宠溺,“她从不承认,自己其实很关心我。”
“那不是关心,先生。”塔拉轻哼了一声,那双琥珀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傲娇的光芒,“那是维护我造物的‘投资价值’。毕竟,如果您把自己炸飞了,我也很困扰。”
看着这一幕——那个在雷古勒斯面前威严深沉、算无遗策的首席副典仪,此刻正被一只猫训得服服帖帖,甚至还一脸享受——西里斯·布莱克那颗敏锐的大脑,瞬间完成了一次关于“黑杖塔办公室生态链”的精准构建。
他看了一眼那只高高在上的猫,又看了一眼那一脸无奈的盖尔,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正因为刚才的失态而低着头、处于食物链最底层的弟弟。
原来如此…… 西里斯在心里疯狂地憋笑。
塔拉 >盖尔 >雷古勒斯。
可怜的雷尔,他不仅被他的“上司”压榨,而在那个“上司”的头顶上,还坐着一只真正的“女王”。他在这个房间里的地位,大概也就比那个笔筒高一点点。
就在西里斯差点又要笑出声的时候,盖尔终于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他将塔拉带来的那个小小的、深蓝色的丝绒包裹,放在了桌面的中央。
“好了,孩子们。”他的声音变得轻柔而郑重,“这就是你们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解开了丝带,掀开了绒布。
一抹柔和的、金色的光芒,在晨光中流淌开来。
那是一枚金色的、呈四方形的护符。它的大小介于成人的拇指与食指之间,造型稍长,略微扁平,边缘被打磨得圆润而光滑,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的温润感。
护符正面的中心,雕刻着一副精美绝伦的浅浮雕——一位“观星少女”。
少女呈侧身姿态,双手轻轻握着一根细长的魔杖,正仰起头,望向夜空的繁星。
她的身形只是几道淡淡的、写意般的线条,但轮廓却异常优雅柔和,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她那如水雾般飘散的长发,是由无数道极细、极细的刻纹构成的,细微到光线射在上面时,会在那些刻纹间发生折射,产生一种如同星光流动般的错觉。
最令人惊叹的,是她的眼睛。
虽然雕刻者并未刻出她的瞳孔,只留下了两道弯弯的弧线,但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正在凝视。
她正用一种永恒的、充满了渴望与宁静的姿态,凝视着夜空中那遥远的星与月。
“《观星少女的传说》(Stargazer Heirloom)。”
盖尔轻声念出了它的名字。
“曾经,观星少女仰望夜空步行,度过一段不停追赶星星的旅行。随后她遇见了满月,成为女王。
这是她留下的信物,也是……一把钥匙。”
他将护符轻轻向前推了推,推到了那个拥有着辉石烙印的女孩面前。
“现在,它是你的了,艾莉诺拉小姐。”
艾歌迟疑地看了看盖尔,在他那温柔的栗棕色眼睛的鼓励和示意下,她终于鼓起勇气接过了那枚护符。当她那纤细的指尖,触碰到那枚冰凉、温润的金色护符的瞬间,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水滴落入湖面的“叮咚”声,在她那被辉石烙印所标记的灵魂深处,悄然响起。
紧接着,现实世界的办公室、盖尔、塔拉、甚至连身边的西里斯和雷古勒斯,都在她的视野中迅速淡去。
她看到了一段流动的“概念”。
在那片并未被黄金树的光辉所完全遮蔽的、古老的夜空之下,两名年幼的少女,正手牵着手,踏上了一场漫长的旅途。
她们有着如出一辙的、如水雾般飘散的长发。姐姐的眼神坚定而深邃,妹妹的眼神则充满了好奇与英气。她们穿过群山,越过湖泊,一直在走,一直在仰望。她们在寻找,寻找那个属于她们自己的、尚未被书写的命运。
艾歌的眼睛,追逐着那两个小小的背影,仿佛陪着她们度过了数年的时光。
终于,在一个星辰璀璨的夜晚,她们停下了脚步。
姐姐停在了一座通往观星废墟的桥上。她仰起头,在那片深邃的夜空中,看到了一轮孤独、高洁、散发着幽蓝色光辉的——满月。
那是卡利亚王室的象征,是足以征服并统御学院的、优美的月亮。她选择了它,或者说,它选择了她。
而妹妹,则继续向前,直到她遇到了一位高大的、红发的英雄。在那里,她看到了另一番景象——两轮交叠的、散发着神秘与力量的——双月。
画面在这一刻,如同晨雾般消散。
那股庞大的、跨越了千年的信息洪流,对于艾歌那尚未完全成熟的精神力来说,是一次巨大的冲击。
“……唔。”
当她的意识猛地被弹回现实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她的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然而,她并没有摔倒。
两只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从左右两侧,稳稳地架住了她。
左边,是一只强有力的、甚至有些粗鲁的手。西里斯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用一种“嘿!小心点!”的力道,将她往上提了一把,像是生怕她摔坏了似的。
“喂!艾歌!你也太激动了吧?”西里斯那充满了活力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虽然这护符是很漂亮,但也不至于看到晕过去吧?”
右边,则是一只冰凉的、却异常平稳的手。雷古勒斯并没有抓她的胳膊,而是伸出手,轻轻地、却又无比可靠地托住了她的后背和腰际,给了她一个最坚实的支撑点。
“……坐下。”
雷古勒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配合着西里斯,引导着还有些晕头转向的艾歌,在一张柔软的藤椅上坐下。
艾歌刚一坐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个温热的瓷杯,就被递到了她的嘴边。
那是雷古勒斯。
他端着那杯原本放在他手边、那是艾歌在他整理卷宗时递给他,而他因为太忙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的温牛奶。
“喝。”他简短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关心。
艾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杯还冒着微微热气的牛奶。她低下头,小口地抿了一下。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那股暖意瞬间驱散了因为“感知”而产生的眩晕与寒冷。
西里斯则蹲在旁边,用手在艾歌眼前晃了晃:“嘿,回魂了吗?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是不是藏宝图?还是古代的食谱?”
看着眼前这幅画面——两个男孩,一个像咋咋呼呼的猎犬在旁边转圈,一个像安静的守卫在旁边递温牛奶,而那个小小的女孩被他们围在中间,脸上带着安心的笑容。
一直站在办公桌后的盖尔,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不知不觉地,浮现出了一个无比温柔、甚至带着一丝慈祥的笑容。
那是一种只有在看着自家孩子终于长大了、懂事了的老父亲脸上,才能看到的——标准的“姨母笑”。
他并没有打扰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里充满了怀念与欣慰。
然而,这种温情的时刻,注定会被打破。
“喵——”
一声充满了讽刺意味的、拉长了调子的猫叫声,从盖尔的肩膀上传来。
塔拉优雅地舔了舔爪子,那双琥珀金的眼睛斜睨着盖尔脸上那副“不值钱”的笑容,毫不留情地开启了嘲讽模式:
“收起您那副表情吧,德卡里奥斯先生。您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位看着孙子孙女玩耍的、多愁善感的退休老法师。”
盖尔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塔拉,这叫‘欣赏’。欣赏年轻一代之间纯粹的友谊。”
“是吗?”塔拉轻盈地从他肩头跳到桌子上,尾巴尖轻轻扫过盖尔的鼻尖,“既然您这么喜欢这种‘家庭氛围’,为什么直到现在,这间偌大的黑杖塔副典仪办公室里,还是只有我这一只猫陪着您呢?”
她转过头,用一种极其犀利的眼神看着盖尔。
“难道是因为,您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写那些该死的报告,以至于连在这个城市里找一位伴侣的时间都没有了吗?还是说……”
塔拉故意顿了顿,用一种近乎于怜悯的语气说道:
“……您其实是在享受这种‘单身老父亲’的云养娃乐趣?”
西里斯虽然正在关心艾歌,但他那双顺风耳可没闲着。听到这里,他差点又要笑出声来,不得不紧紧抿住嘴唇,肩膀一耸一耸的。
盖尔·德卡里奥斯,这位深水城的奥术权威,在这一刻,面对自己造物的“灵魂拷问”,只能无奈地举起双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好了,塔拉,你赢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还是……继续谈谈护符的事吧。”
盖尔重新坐回了那张宽大的乌木办公桌后,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曾经装载护符的、空荡荡的深蓝色丝绒包裹。
“这枚护符,”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是德卡里奥斯家族,最古老的传承物。”
西里斯原本正在艾歌的旁边咋咋呼呼地转着圈,听到这就话,立刻停下了脚步,耳朵竖了起来。而雷古勒斯的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则流露出对“家族史”本能的敏感与尊重。
“那是在深水城刚刚建立不久的年代,”盖尔开始讲述,“诸地混乱,王权未稳,魔法的传统尚在萌芽之中。我的始祖,一位伟大的奥术探索者,正是在那片还是荒滩的海岸边,仰望星空。”
“那个时代的魔力潮汐极不稳定,空间裂隙时常毫无征兆地开启。就在一个星光黯淡的夜晚,他捕捉到了一条极不寻常的空间扭曲——那是一串像月光般颤抖的、脆弱的丝线。”
盖尔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勾勒,仿佛那条丝线就在眼前。
“透过裂隙,他看到了另一片天空。那里蓝雾翻涌,星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掩,而在视线的尽头,有一座孤独的高塔,如同长枪般刺向夜色。”
艾歌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护符,她能感觉到,掌心的辉石烙印正在随着盖尔的讲述而微微发热。
“裂隙在乱流中即将关闭,任何理智的法师都会选择退缩。但他……德卡里奥斯家的人总是有点以身试险的坏毛病。”盖尔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不顾风险,踏入了其中。”
“当他再次脚踏实地时,他发现自己落在了那座高塔的顶端。也就是后来我们在古籍中得知的——利耶尼亚神授塔(Divine Tower of Liurnia)。”
听到“利耶尼亚”这个词,雷古勒斯和西里斯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他们在‘冥想盆’中看到的,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的所在地。
“塔顶的冷风如刀。”盖尔的声音变得寒冷,“破碎的月光照亮了凄惨的一幕——地上躺着一具焦黑的尸体,而在尸体旁,伫立着一个少女的影子。”
“那并非物质的形体,而是由星光组成的记忆残留,像幽影般在风中摇曳。她正俯身看着某样物品——正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枚,《观星少女的传说》。”
艾歌屏住了呼吸,她仿佛能通过手中的护符,感受到那个少女当年的悲伤与孤独。
“那个少女的影子,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她缓缓抬起头……”盖尔看着艾歌,眼神变得格外柔和,“……祖先的手札中记载,‘她的眼睛如同溢出泪光的夜空’。”
盖尔轻声复述着那句跨越了世界的遗言:
“她说:‘带走它。如果夜空之上仍有星辰,那么也许……在那里,我的愿望能有人继续。’”
“风吹来时,她的影子像被星光拉碎。他试图伸手去抓住她,去询问她的名字,却只触碰到了一片虚无。”
“‘当星星再次移动……也许我们会在另一个夜空下重逢。’”
“说完这句话,她便化作了一阵飘散的星屑,彻底消失了。”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西里斯张大了嘴巴,却忘了发出声音。雷古勒斯则低着头,似乎在消化这个故事中蕴含的沉重宿命。
“下一瞬,裂隙猛然收缩,将他拉回了深水城的海岸。”盖尔叹了口气,“从那一天起,这枚护符就成为了德卡里奥斯家族的秘宝。我们一直等待着,等待着那个能读懂它的人出现。”
盖尔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了艾歌的面前。
塔拉也跟着他,轻巧地跳到了艾歌坐的扶手椅背上,那双傲娇的猫眼里,此刻也少见地流露出一丝郑重。
“我原本以为,它会永远沉睡在我的收藏室里,作为一个凄美的故事流传下去。”
盖尔看着艾歌,看着她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枚护符,看着她左手掌心那枚正在微微发光的辉石烙印。
他伸出手,轻轻地、像一位长辈那样,拍了拍艾歌那银色的头顶。
“但是,当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知道……那个‘也许’,终于发生了。”
他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充满了祝福的微笑。
“艾莉诺拉小姐,这不仅仅是一次赠予。”
“这是跨越了数千年时光的……”
“……重逢。”
“恭喜你,找到了属于你的星星。”
“您这种使唤下属的方式,会把人逼疯!”
这不仅是情绪——
这是一个孩子第一次承认自己“痛了”。
而原作里,他永远没有承认痛的机会。
而西里斯,他不是嘲笑雷古勒斯。
他是在高兴。
高兴弟弟终于有火、有情绪、有“我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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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观星少女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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